丁凯复很快就回了个问号。 余远洲开始给这个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补课:“朔日时月亮运行到太阳和地球之间,与太阳同升同没,看不到。” 这回丁凯复没动静了。过了能有三四分钟,手机震了起来。 丁凯复回了五个大字:“我说有就有。” 余远洲懒得和他争辩,又回了一个大拇哥。随后继续嚼杏仁看小说。等觉得累了,准备刷牙睡觉时才发现丁凯复没回消息。 余远洲重新点开屏幕,忽然后知后觉自己最后那个大拇哥,嘲讽意味杠杠的。他想象了一下丁凯复吃瘪的表情,顿觉通体舒畅。 在和丁凯复周旋的日子里,他一回便宜也没占着。这回靠着文化扳回一局,倒能聊以安慰他那点男人的好胜心。 余远洲回味着自己的小小胜利,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没想到丁凯复这个小心眼,半夜三点又让傻强摁他门铃。 “枭哥说月亮出来了。让你看。” 余远洲揉着眼睛问傻强:“他一个月给你开多少?” 傻强老实道:“两万。加班一个点儿五百。” 余远洲回头从大衣兜里摸出钱包,抽了十张递给傻强:“买你两俩点儿,让我睡两宿整觉。” 傻强接过钱,又递给余远洲一个纸袋:“枭哥给你的红包。” 余远洲接过来,往里一看,是个文件本。 他兴趣缺缺,打着哈欠问:“啥啊?” “枭哥说你这房子太小,他住不惯。让你挑选个爱巢。” 这句爱巢一下子把余远洲给恶心清醒了:“···你说话能不这么恶心吗?” “这枭哥原话,我就负责传话。哎你尽量元宵节前挑好,现在大运(厢式运输车)都不好约。” 余远洲嘴唇抖了抖,伸手去抢自己的毛爷爷:“你把钱还我!” 傻强一个闪身,躲开余远洲的手:“哎!这给出去的咋还能往回抢呢。对了,枭哥还说···” 余远洲嘭一声关上了门,回身把文件本往桌上一扔。 选个屁选。要能选,他想选有多远躲多远。 因为上次的危险让他心有余悸,所以暂时没对丁凯复的监视提出异议。可难道要被监视一辈子?丁凯复这样喜怒无常的混蛋,今天高兴了对他好,明天不高兴了,是不是又会旧态复萌? 余远洲不会被这点物质上的好处迷了眼。他想要的不是这些。他想要的是自由和尊严,共鸣和相知,以及安稳平淡的日子。 这些哪个丁凯复也给不了他。就知道往他手里塞,却从不问他想不想要。 自己也是,在这里游移不定的。每次话到嘴边儿,又舍不得说。 余远洲钻回被窝,心下叹气。这年早点完吧,完了他好去看医生,把这斯德哥尔摩好好治治。 被折腾这一气儿,他彻底睡不着了。看电影到天亮,才勉强眯着。 刚眯着,桌上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余远洲大骂了一句,摸下手机看了眼。 是丁双彬的号码。他没多想就摁了接通:“喂,二少。” “余助,过年好啊。” “嗯,过年好。” “哎咋这动静儿?还没起呢?昨儿熬夜了?” “没事,有事您讲。” “不好意思啊,大过年的打扰你。是这样啊,我那个兄弟,黎建鸣,他前阵子腿不碰折了嘛,开不了车。然后他那边有个朋友发高烧,还挺严重,估摸得去医院。这大过年的还下雪,打不着车啊,就求到我这儿了。我今儿没在市里,能不能麻烦余助帮着送一趟?我跟我爸报备一下,给余助算加班儿。” 这大冷天的,余远洲也不乐意出门。但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干脆地答应下来:“好,我现在去。” “谢谢啊,我把定位发你,不远,就在D大附近的生态园。” “医院那边的费用怎么处理?要我先垫付吗?” “啊,没事,你垫黎二也不能要。送一趟就行。车就开公司车,省了报油钱那趟麻烦。哎,真是帮大忙了!年后我请余助吃饭。” 最后这句话跟得漂亮,一下子把命令变成了人情。余远洲心里那点被使唤的怨气,也跟着散了大半。 丁双彬这小子,和他哥真是除了长得像,没一处地方像。余远洲何尝不知道丁双彬表里不一,两面三刀。但他不认为这是缺点。圆滑未尝不是一种善,社会从来不会亏待能隐藏真实情感的人。像丁凯复那样遭人恨地活,固然潇洒,但前提是你得足够强大。 说白了,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活成丁凯复。 等等,怎么又想到丁凯复身上去了?余远洲拽回思绪,答应道:“行,到了再联系。” 挂掉电话,穿上大衣抓起车钥匙,开门下了楼。 大年初三,漫天风雪。余远洲开得很慢,往常四十来分钟的路,硬开了一个多小时。 等进了小区,给丁双彬去了个电话。找到定位的小别墅,熄火下车。 作者有话说: 要和八嘎的剧情交织啦。
第二十一章 伴随两道开锁的咔嗒声,门口出现了个大靓仔。拄着双拐冲他怒下巴:“人在二楼,帮我抱一下。” 余远洲和这人有过几面之缘。印象,说实话很差。 这人是丁双彬的发小,叫黎建鸣。万江集团老总的小儿子,睿信投资董事长的亲弟弟,正儿八经的富二代。 小伙长得倒是倍儿帅,浓眉大眼高个子,跟小吴彦祖似的。但作风很成问题,比丁双彬纨绔了不止一个度。 酒吧歌厅的常客,晚上开着轰隆隆的摩托,带着一帮小子疯。是个gay不说,还风流成性。今天搂个小白脸,明天挽个小妖精,大庭广众就抱一起互相嗦了,看得他都要长针眼。 丁双彬电话里说是黎建鸣的一个朋友,余远洲估摸又是他哪个情儿。但终归和他没关系,他一个打工的,也不管那么宽。老板儿子要做这个人情,他给做就是了。 余远洲跟着黎建鸣上了楼,一开卧室门,就见大床边上一条细细的凸起。 余远洲大步上去,掀开被子把人搂起来。一看脸,愣住了。 白白净净不打眼,没脾气的一张脸。 “季同?!” 余远洲就像个天生的大哥牌吸铁石,专吸各路弟弟。如果王俊豪是他最费心的弟弟,那么眼前这个就是他最心疼的弟弟,乔季同。 乔季同小他四岁,是他祖父母对门家的小孩。爹妈早年出车祸死了,跟着刻薄的亲戚长大。成绩顶呱呱的孩子,高中都没让上。初中毕业来D城讨生活,工厂后厨辗转着做,一天到晚净是干活。又是好强自尊,什么累都自己扛,什么苦都自己咽。 余远洲学生时代就想着帮衬一把,可那时他也难。后来参加工作了,不知是不是他敏感,总觉得乔季同有意疏远他。越疏越远,这两年甚至都没怎么联系了。 如今这极具戏剧性的重逢,让他高兴,更让他生气。黎建鸣不是好饼,如今乔季同躺在这个臭饼的床上不说,还发着烧?! 乔季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又闭上了。再睁开,定定地看了三四秒,这才试探着问:“...余哥?” 余远洲压着心底的火气,怕伤了他的自尊。尽量不让自己冷脸子:“怎么回事?” 乔季同看着他,呼出一口滚烫的气,露出笑来:“就有点发烧。” 余远洲一看乔季同笑,心都揪起来了。抱着他噔噔噔地下了楼,放到车后座。本打算就这么开车走,不想黎建鸣居然一瘸一拐地跟着坐了进来。 余远洲一边注意路况,一边从后视镜打量。他心里急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问乔季同,和这个黎臭饼是什么关系。 是不是正当关系,又是不是为了钱。要是为了钱,为什么不来找他。 乔季同注意到他的打量,露出个讨好的笑来。余远洲就拿乔季同这样的笑没招,只得也回了个笑。 黎建鸣往后视镜上一扫,脸耷拉下来了。口气嫌弃地嘟囔:“用处不大,破事儿到多。” 乔季同的笑瞬间冻在嘴唇上,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余远洲心里这个来气。仗势欺人的小王八羔子,跟谁俩杵倔横丧!他狠拍了一把喇叭,把后座的俩人都吓得一哆嗦。 不行,这事儿他高低得问清楚了。如果乔季同走了歪路,他绝不能不管。 等到了医院,乔季同已经烧迷糊了。余远洲把他背到门诊验了血,结果是中性粒细胞和C反应蛋白偏高——这不是一般的发烧。 余远洲生怕乔季同出事,揣着化验单小跑着去找医生。拿着了处方单,又匆匆去大厅开药。刚到大厅,就听到一个震怒的男声。 “我让你帮我找个活,你倒好,活没有,反倒给我找了个绿帽子戴?!” 这一声石破天惊,撞在大厅的墙壁上,荡起一圈圈回音。 说话的是个穿迷彩羽绒服的年轻男人,正掰着乔季同的肩膀。而黎建鸣则死搂着乔季同,横眉立目。 余远洲的CPU瞬间烧干了。这谁?哪儿冒出来的?说的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黎建鸣已经动手了。就见他抬起自己那条好腿,照着迷彩服的肚子就是一脚。 迷彩服被他踹得连连后退,绊了一跤摔倒在地。黎建鸣拄着拐站起来,作势要开打。 余远洲也顾不上弄清楚状况,冲过去挡在黎建鸣身前:“黎二少!这是医院!” 这时又听身后的迷彩服骂道:“我他妈跟你没完!” “我怕你跟我没完?”黎建鸣单腿立着,拐杖尖指着迷彩服:“你现在来跟我没完。我让你一条腿。” 迷彩服从地上爬起来:“妈的疯狗。我告诉你,那个货我骑了两年。你再怎么牛逼,也都是捡我用过的! ” 这句侮辱太过下作,余远洲都听愣了。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迷彩服,眼珠子都要瞪出血了。 还没等他国骂,黎建鸣的拐杖已经呼的一声抡了上去。余远洲一把架住黎建鸣的胳肢窝:“别动手!” 黎建鸣猛劲扒拉他肩膀:“多管闲事!” 黎建鸣长得人高马大,金鸡独立也给余远洲扒拉了个趔趄。还没等他站稳,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干什么呢!” 医院的保安来了。 余远洲趁着这个空档,赶忙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迷彩服:“赶紧走。以后不要再联系季同,有事直接找我。” 迷彩服斜楞着眼睛扫了他一眼,终究是接过名片揣兜里了。 这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乔季同已经彻底烧昏了。两人连搀带背的,终于给乔季同挂上了水。 黎建鸣趴在床边攥着乔季同的手,一脸怨种样。 余远洲倚站在窗户边盯着那俩人交握的手,心里沉甸甸的。问都不用问了,就是他想的那个关系。他最心疼的弟弟,也是个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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