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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恋，罪无可恕。 发现这一切的林妈妈崩溃了，她唯一的支撑，也倒了。 水开了，水汽聚集在锅盖凝成一颗又一颗水珠滴落在鱼身上，鱼腥和调料香从蒸汽孔冲出，弥漫整个厨房。林妈妈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我去问小希，那天我……冲动了，做了不该做的事……也说了不该说的话……” 秦昭胸口一窒，林希没说过这些，他不说，恰恰代表他在意。 那是一段她逃不开躲不掉的记忆。当时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生活这么痛苦。 长得漂亮所以成长的路上一直顺利，上学时众星捧月，工作了也倍受班上孩子和家长的喜爱。追求者众，掉进甜言蜜语里，与一个帅气多金的男性结了婚，生下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小男孩。 突然间童话就变了。还是小女孩时构架出的美好愿景被彻底打碎，简简单单的生活被婚姻扭曲成坟墓。一切向着她始料未及也力不能及的方向，失控了。 小希没有质问手机为什么在她那里，他已经好久不问为什么了，只是逆来顺受地接受了一切。 他好像失去了知觉，任母亲在自己身上撕打，桌面的东西都被扫到地上，那些写满了字迹的卷纸，文具袋里的创可贴，装满水的水杯，都散落或碎裂在地面上。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他默认了，也认命了。 所以当母亲说：“活着好累……” 他说—— “我陪你去死吧。” 林妈妈至今也忘不了小希当时的回答，他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那样平静，那样轻松。 她被吓住了，拼命向后拉扯却反被林希拖到窗边。那双墨色的眼睛没有任何神色和波动，甚至……没有恐惧。
第33章 回家 ===== “我很后悔，”她佝偻着后背露出不易察觉的老态，一手撑住台面另一只掩住嘴，“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有那种念头。” 秦昭他从干涩的嗓子中找到声音：“后来呢？” 林妈妈手掌虚空地抓了抓，仿佛回到那一天，半边窗户被拉开，冷风刮进来，室内的暖气被迅速卷出窗外，满地散落的卷纸随风而动，林希的目光轻轻地，也像要给风吹走了。 她求小希不要冲动，体型差导致她的阻止都变为徒劳，他没听见一样，只安静地看向窗，身上的拉扯与他无关，又或者那个时候，什么都与他无关了。 当看到林希手臂伸向窗框时，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母爱的本能驱使她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用身体撞退林希，两人一同跌在地上，这时林希才重新看向她。 一开始只是眼球转了过来，后来才慢慢回神有了焦点，他那么平静，仿佛大风刮过麦田一片倒伏的宁静，毫无波澜地问母亲：“不想死了吗？” 她瘫在地上紧紧抱住孩子颤抖着哭泣，一阵阵后怕要把她淹没了，反复强调着：“不想了，不想了。” 林希听了也只是淡淡点头，轻声说：“那就算了。”甚至伸手去安慰她，好似刚才即将跃过窗沿的不是他。 这句“那就算了”成了林妈妈那段时间的噩梦，她意识到再颓废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痛快地签了离婚协议，打起精神重新回到幼儿园上班，生活终于重新步入正轨。她承担起母亲的责任，见缝插针地补偿小希。 于是林希剩下的高中时光过得安稳平顺，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写作业时旁边有了牛奶，三不五时妈妈还会敲门进来送水果。这样按部就班走到高考那一步，她突然意识到，小希要飞远了。越来越远，远到将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远到从不主动联系，远到……一年也只回来一次。 她自我安慰着形式不重要，小希开心就好，可还是经常给他打电话，即使能感到小希若有若无的疏离，却还是忍不住去讨他烦，生怕在她不知道的哪一天，儿子不想“算了”。 后来，她有了凌思。那个小小软软的孩子需要大人无限的关照，她努力做到平衡却还是被牵扯住精力，有了许多身不由己，她和小希之间的牵连眼看着就要断了，这时她冒出一个新念头——让兄弟之情成为小希牵挂，但是并不顺利，林希不愿意接受凌思。 所以她想开了，男生也好女生也罢，只要小希喜欢就好。她好怕有一天这世上没有值得小希牵挂的人，他也就消失了。 林妈妈温柔的眼里续着泪，小小地挪动步伐靠近秦昭，似乎想伸出手又瑟缩回去交叉团成一团，满是祈求地开口：“钱不重要，只要房子在这里，他每年就还会回来。我了解他的，只要我还在，他就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我……我是想让小希有个根，没根的人就没牵挂，我怕他……我怕。孩子啊，小希相信你，帮我劝劝他吧。” 秦昭第一次被长辈低声下气地求，张了张嘴没有回答。他亲眼见过林希藏在背后的沉默寡言与厌恶，所以，恰巧成为这世上唯一一个理解他的人。 从混乱的讲述中，他可以拼凑出一个尚未成年的林希，倔强、顽强、寡言，像风沙里孤独挺立的胡杨，清晰到毫发毕现。 当年那种情况，每天都上满了发条，他没时间休息和调整，所以不是冲动，只是……累了。 明白这一点的秦昭明明没吃任何东西却满嘴苦涩。难怪格外会照顾人。难怪送师弟去医院时那么冷静周全。难怪，讨厌一切麻烦。 面对林妈妈恳求的目光，秦昭无法开口，无论有多少隔阂，这终归是林希血浓于水的亲人，是走多远都割不断的亲情。 胸口闷闷地疼，原来被亲情挟持是这种滋味，林希每年过年都回到这里，有没有哪一刻期待过有人陪？还是又一个“糖醋荷包蛋”，因为落空过所以干脆不再提起？ 林妈妈说林希信任他。他当得起这份信任吗？他有资格替林希做决定吗？ 在不为人知的背后，他们是主人和奴隶，且他深知林希心软，只要他要求林希一定会同意。可主人的权利皆来于奴隶赋予，他也是林希的所属物。 没错！他也是林希的。他们拥有对方，就像心脏的一半用以供给生命，另一半腾出来装着彼此，自我与爱互相依存、相互独立。想通这一点，秦昭知道如何回答了。 “我不会插手他的事。”尊重他的所有决定。 “但我会一直在他身边。”令他有枝可依。 林希妈妈迟缓地眨眼看着站得笔直的男生，半分钟后浑身由小幅度颤抖转为剧烈地抽泣，捂着嘴巴哭到不能自已，只不断重复说着：“好，好。”他驳回了她的请求，却郑重许下对儿子的承诺。她不曾给过的自由如今有另一个人补给了小希，她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秦昭长舒一口气，在此之前他认定了林希，源于爱更是一种责任。而今天他找到了定位，一想到他们就算一无所有也拥有彼此，就感到暖暖的血液赋予了幸福的定义流入心脏，他迫不及待想见到林希。 秦昭不便看长辈失态，移开目光说道：“我给林希打个电话，他去太久了。” 林希妈妈尚沉浸在愧疚中，只沉着脑袋点头，没留意到秦昭拉开厨房门，门侧赫然是不知站了多久的林希。他的眼神深邃内敛，内容多到秦昭读不透。 秦昭心下一沉，抬起食指示意噤声，关紧厨房门拉着林希走到大门口伪装成刚回来的样子，双手揽住他肩膀担心地问：“听到多少？” 相比于秦昭的严阵以待，林希倒还算平静，回忆一下诚实回答：“从她让你劝我别卖房开始。” 那就是几乎都听到了。秦昭不错眼地盯着林希，这个人演惯了，一不小心连他也能被骗过。 林希见秦昭紧张，反而贴上去弯起一双眼安抚：“你先别多想，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晚上我再给你解释好不好？”说完抱着他轻轻摇了摇，“真的，别担心。” 秦昭沉着眉，半晌，叹气，把林希拥入怀中。 林希埋进秦昭颈窝，闻着独属于他的味道眼睛热起来。方才在门口以旁听者的身份重温当年的事竟离奇地平静，相较于妈妈的耿耿于怀，他早就放下了。 考虑到秦昭孝顺重礼，所以提前预设了答案，盘算放弃卖房子后如何凑齐首付。因此，当听到秦昭拒绝妈妈的请求时，诧异甚至盖过了惊喜。 原来他的感受也可以被优先照顾到。 世间纷杂，他也拥有了一根属于自己的线。 安静地抱了一会，秦昭侧过头靠近窝在颈边的小耳朵，低声问：“今晚在这还是回家？” 林希听懂了，红着脸答：“回家。” 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林希演戏演了个全套。先拿起地上饮料，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再用力关上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大声嚷：“妈！我回来了！” 喊完两人对视一眼窃窃地笑，秦昭曲起指节敲向林希眉心，纵容他的淘气。 下午，三人装作无事发生吃了一顿简简单单的饭，秦昭少话，林希承担起活跃气氛的角色，讲了项目中的趣事和学校里的日常，达成诡异的和谐。 林妈妈给林希夹菜，顺手也夹给秦昭，林希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讨厌夹菜，说了妈妈很多次她也不听，应该是照顾凌思习惯了。家里人吃饭也没用公筷，秦昭可是有洁癖的。 林希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阻止：“妈，都够的着，你不用……” 秦昭自然地抬起碗接下了那块鱼肉：“谢谢阿姨。” 林希欲言又止，瞪秦昭一眼，用筷子戳了戳米饭，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饭后妈妈收拾厨房，林希和秦昭回房间收拾行李，傍晚把妈妈送回家，两人也开上了高速。 林希在副驾伸了个老腰，舒服地感慨：“终于结束了。”手不老实地探向驾驶员的腰。 秦昭把他为非作歹的手打回去，目不斜视软硬不吃：“高速上别闹，回去再说。”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他们已经一周多没有做了，想想还有点兴奋，林希满脸荡漾不知死活地撩拨：“主人要对我做什么？” 秦昭冷笑：“回家就知道了。” 林希不仅没有被威胁到，反而因为回家的字眼更期待了，眼睛总忍不住朝左边瞟欣赏秦昭帅气的侧脸，看着看着，就晕车了。 秦昭发现他的脑袋不再四处乱转，以为是被冷落了不开心，伸手覆上他的眼，沉声说道：“睡一会，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林希胃里正翻江倒海，勉强嗯出声，顺势睡了过去。 这觉睡得不踏实，林希时不时就醒一下，最后一次睁眼，秦昭已经在地下车库找停车位了，揉揉眼睛抬手看表，7点多，看来在市区内堵了很久。 秦昭发现林希睡醒，帮他解开安全带提醒说：“外面冷，把衣服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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