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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能想象到林希一改白日懂事温和，坐在地上张牙舞爪的样子。 “嗯，我们不稀罕。” 初四，林希抽空录下凌思缠着他演特斯拉大战恐龙的场面，配上文字：“好烦。” “你演特斯拉还是恐龙？” “滚。” 秦昭笑着关掉对话框。字里行间中能感到林希明显的态度转变。对比昨天的敷衍应付，终究是对母亲这边感情深厚些。 当晚秦昭接到林希电话。 “你明天有时间吗？有个事……我妈说想和你吃顿饭，没时间就算了，她也就随便问一下。” 秦昭默了一秒：“等我，明早过去。” ---- 有其他事耽搁了一阵，现在回归啦
第32章 妈妈 ===== 这个邀请出乎秦昭意料。在他的计划中，如果顺利的话，父母这辈子都不会知情。不婚族远比同性恋更易接受。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家长，更没想到，第一个向家里坦白的是林希。于是小到穿什么衣服开哪辆车，大到送什么礼品准备几人份，脑袋像高速计算器一样运转，盘算至深夜才缓缓入睡。 但这事还真冤枉林希了。在某种角度，他们虽然没来得及讨论，却默契地达成了一致，他也不打算让家里人知道。所以当妈妈突然说：“把你男朋友叫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他也十分诧异。 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秦昭的存在，更捉摸不透她的态度。从前因为性向问题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却仿佛稀松平常。 林希陷入矛盾，一方面他认为谈不谈恋爱、找什么样的人都与父母无关；另一方面又窃窃希望母亲也会认可秦昭。 像怀揣珍宝，不舍与人分享却又忍不住捧出来招人艳羡。 他问秦昭愿不愿意来，不愿意也没关系是真心话，换位思考，他也不一定会同意仓促地去见秦昭家人。 第二天秦昭卡着商场开门时间进去采购，将后备箱装满才向临市开去，一点多钟赶到林希家。 林希开门见到两手满满的秦昭，不仅不帮忙，还堵在门口阴阳怪气：“这是干什么？聘礼？”看看这龙井、红酒、燕窝、周大福，朴素的外包装，人民币的代名词。说好了只是在家里吃一顿便饭，何必如此郑重。 林希就是这么难伺候。秦昭若轻慢了，他会挑毛病；郑重对待，他又闹别扭。就像他对待家人的态度，走得近了烦，拉得远了又挂心。心口不一。 秦昭挤进门，放下东西用一个深吻安抚小奴隶别扭情绪。他也好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阿姨几点到？”嘴唇尚贴在一起，秦昭用手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问。 林希回味完刚才的吻，勾起坏笑，指指脚下，赫然是一双女鞋。秦昭被堵着门没留意鞋垫，四下看去，厨房方向有抽油烟机的声音。他在林希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贴进耳边威胁：“晚上再和你算账。” “她不让我给你打电话，”林希掐着嗓子学着妈妈口吻，“人家在高速上，接电话多危险啊。” 活灵活现地演完才跑去厨房叫人：“妈，秦昭来了。” 秦昭登时站直看向厨房方向，一娇小中年女人匆忙在围裙上擦干手，迈着焦急小步伐走过来。模样与林希有六分相似，不同的是浑身散发着温柔随和的气息，眼尾和嘴角的皱纹都是笑纹，看得出生活幸福。 她嘴上埋怨林希，眼睛却一直放在秦昭身上，语调和人一样柔和：“这孩子，人进来了才喊我，小昭啊，一路过来累了吧？” 秦昭忙又提起放在门口的礼物：“阿姨过年好，初次见面希望您喜欢。” 两人之间的客气话被林希大笑打断：“小昭？哈哈哈哈，好奇怪。”碰上秦昭警告目光后识趣闭嘴，心想要不是他救场这两个人不知道还要你来我往多久。 复而催促道：“我饿了，妈，快去做饭吧。” 妈妈没有被推动，她难得有自己的坚持：“小希，家里没有饮料了，你下去买一瓶吧。” 秦昭连忙说他还没换衣服，他去就好。 林妈妈招手：“没事，让小希去吧，你进来暖和暖和。”这是故意支开林希，有话对秦昭说。 林希皱眉，对比从前的歇斯底里，还以为妈妈想开了，原来是想从秦昭这边劝退？ 想开口阻止却见秦昭冲他微微点头，心下顿时安定。秦昭不怕，那他也不怕。 等林希出门，秦昭主动提出打下手，林妈妈点头。 这孩子有眼色、聪明，最重要的是……林希听他的话。 孩子总以为父母不懂自己，但妈妈怎么会不懂。这是十月怀胎从身上剥离的血肉，教他说话、走路，看他第一次撒谎、第一次耍心机，一株植物养久了尚且知道它喜欢什么温度和湿度。更何况亲手养大的孩子，哪怕多年不亲近，这也是她的孩子。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希已经不需要她了，软刀子一样温温和和什么都可以，实际上筑起铜墙铁壁，拉开与亲人的距离。 可她看得出来，小希对面前这个人有着家人无法企及的信任。 厨房不算小，站下三四个人也绰绰有余，但秦昭高大的身材衬得厨房仿佛小了一圈。林妈妈眼睛没有定点地在摆放好的食材上来回扫，两只手交叠在身前摩挲掌心：“上次去找小希时意外碰见了你，仓促地提出见面，希望你不要介意。” 秦昭忙说：“是我应该主动拜访。” 林妈妈微笑着说：“没什么，如果我不提，小希不会把你带过来的，他不喜欢我过度参与他的生活。” 面前这个历经岁月磋磨的漂亮母亲，看起来娇娇小小，温温柔柔，可她居然都知道。既然主动找他必然有重要的事要交代，秦昭等了半天她只是拿出鸡蛋，开火，倒油。 “这道菜是小希点的，你看看能不能学会，他很喜欢吃。” 秦昭应声，可接下来的流程不过是普通的煎鸡蛋而已。 林妈妈翻着锅里的蛋，留给秦昭一个侧身：“我问他今天想吃什么。他说都可以。是我非要他点一个，他才说想吃糖醋荷包蛋。” 鸡蛋两面都煎好后，秦昭把干净盘子递过去，四个金灿灿荷包蛋有序排列进白瓷盘中。 林妈妈洗了锅，倒进薄薄一层清水，葱花，重新开火加热：“我说这个有什么好吃的。他说因为小时候我觉得麻烦不能经常给他做。” 放适量白醋、白糖熬一会，荷包蛋重新倒入，两面复煎一遍。 “我不记得这回事了。你看看，多简单，只是煎两遍蛋而已，难怪后来再问他想吃什么，他都说随便。” 再装盘，金黄色汤汁围绕微焦的圆形煎蛋，秦昭想起，林希确实偏爱糖醋口味。 林希是个很好带的孩子。告诉一遍危险的事物他都能记住，半夜叫他起来吃药从不含糊。很乖，很听话。那些被称之为麻烦的请求，不会再提起第二次。于是小时候挂在嘴边的省心，长大了却变成：这孩子怎么不亲人呢？ 妈妈都知道，只是想去弥补，孩子已经不需要了。 林妈妈背过身去用手腕擦了擦眼角，苍白地解释：“这油烟机该换了。”然后转过来递给秦昭一双筷子：“尝尝？” 秦昭拿着筷子想了想：“等他回来一起吃吧。” 林妈妈怔住了，片刻后点点头放下盘子：“怪不得小希说喜欢你是因为一道糖醋排骨。挺好的，以后有人等他吃饭了。” 秦昭拿出另一个盘反扣上去保温，闻言手下动作停了一瞬。他确实没问过林希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太自信了，自信到将林希的喜欢当做理所当然。原来，只是一道糖醋排骨就能把人骗走。 林妈妈将提前备好的鱼放进蒸锅：“阿姨有个事想要拜托你。” “您说。” “小希想把这个房子卖掉凑首付，说是已经联系房产中介了。他不要我的钱，也不要他爸的钱，只想卖房子。” 林妈妈为难地向小辈央求：“我知道他听你的话，能不能帮阿姨劝劝他？” 秦昭看着眼前这个无能为力的母亲，沉默片刻，开口：“阿姨，我不会干涉他的决定。” 这句话仿佛一个耳光扇到林妈妈脸上，她嗫嚅着近乎自言自语：“我知道，我知道。”拿起抹布擦了擦台面。 秦昭没有出言安慰。他对林希家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尤其是这位母亲。她既表现出关心林希，又总将林希的优先级滞后。每每想到林希的自立和懂事都源于这样的家庭，都会忍不住多纵容他一些。一个后来者尚且如此，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反复阻挠他的决定。 林妈妈把台面都擦过一遍才停下手：“小希和你说过家里的事吧？” “嗯。” 蒸汽氤氲，她失神地立在原地陷入过去：“小希读高中那年，他爸提出离婚搬走了。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那段时间我的状态很不好，小希……一直是他在照顾我。” 他还要上学，所以顾了个阿姨做一日三餐。吃饭是生存最基本的条件，除此之外的是精神上的萎靡。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多年，如今守不到另一半回家了，反而厌恶起那个空荡的房间，于是将对丈夫的依赖转移到儿子身上。 因为情绪飘忽无法工作，她向幼儿园请了长假，白日看着家政里里外外忙进忙出，晚上寸步不离林希，就连睡觉也要有人在旁。于是后来，林希干脆在她的房间写作业，等母亲睡沉了，再回房间，日日如此。 整个家里，像绷了无数根看不见的弦。 所有家政阿姨顾不到的细节都由林希承担，妈妈床头的温水、每月的女性用品、换洗的衣物，缴费账单，等等等等。一边找律师和父亲周旋要来更公平的财产分配，一边劝母亲走出婚姻阴影。更不要说6点半到学校上学，晚上9点放学，还要在榜单上稳稳占据前三的位置。 这一切，那时候的她都无知无觉，陷入自己的痛苦里无法自拔。甚至，疑神疑鬼，去翻林希的手机。 本意不是要监视儿子的一举一动，只想通过儿子和丈夫之间的联系，偷偷探看丈夫的态度，她不信一起生活多年的另一半会铁了心要离婚。 这一看，发现了林希的秘密。 有个男生每天都给林希发信息，在她睡着以后。 “这道题怎么做？” “今天给你的零食怎么不吃？” “周末出去玩？” “你喜欢男生吧？” ………… 无论几点，林希都会回复，唯一没有回的是那句“你喜欢男生吧？” 某个不为人知的时间节点后，聊天频率突然增加，内容也愈发露骨，男生字里行间都是表白和追求，哪怕没有确定关系，也能看出林希变得主动并更乐于倾诉。 早恋，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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