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以为这个号码会像前几年一样,给予的回应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却不曾想到,这一次,电话不仅拨通了,竟然还有人接听起来。 在听到一声熟悉的“喂”后,萧衍迅速挂断了电话。他喘着粗气,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风也成了“嗡嗡”地叫声,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崩塌,是爱还是恨?他不得而知。 电话挂断,那人没再打过来,萧衍握着手机蹲下身平复一了会儿,找了个代驾。 回家后萧衍随意洗了澡,便躺上了床。 他抬臂搭在额头上,遮挡白炽灯有些刺眼的光线。忽然他从床上爬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蹲下去,从最里面拿出一个旧时装饼干的铁皮盒子。他拿纸擦干净盖子上方的灰尘,抱在怀里又摇摇晃晃地躺回床上。 半梦半醒间,萧衍好像回到了中学时代,回到了第一次看见齐乐洋唱戏的那一幕,回到了齐乐洋牵着他在海边散步,把拾到的奇奇怪怪的小贝壳都给他的时候。 再睁眼,一切又都消失了。 齐乐洋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这把钥匙被他人无意间拾到,交给了他,然后又逼迫他打开那个装满回忆的宝箱。 萧衍揉揉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才起身把盒子放回衣柜里,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他收拾好东西打车去了机场。 夏至的第二天,他要回京市。 回去那个铺天盖地都是回忆的城市。
第二章 飞机落地京市时是上午11点,距离母亲家午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很充沛,于是萧衍便前往公共交通停车点搭乘公交车。 此次回来只是为了给他的母亲庆生,所以他并未带什么行李,18寸的行李箱里除了两套换洗衣物之外,还有一份他送给母亲的礼物。 京市这天出了大太阳,一轮烈日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夏初京市的气温并不算高,但中午时分的阳光落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是有些灼热感。 这份灼热感促使着萧衍推着行李箱快步到达了发车点的候车台。 候车台有一处阴凉地,地方不大,已经有几个人站在那儿躲避日光了,萧衍犹豫了一下,还是缓慢踱步过去,站在了最边缘。 等了不到五分钟,公交司机开始安排乘客上车。 萧衍走在最后,上车时只剩下最后排的位置可以供他选择。他扫了一眼,最后选择坐在了左侧靠窗的位置。 他把行李箱放在座位前方,用两腿夹着。 这动作并不好受。 他身量高,腿长,座位前方的那方狭小空间本就不够他放置双腿,这会儿还多了一个行李箱跟他抢占,双腿只能僵硬地维持这个姿势,直到他下车。 好在母亲家距离机场并不算远,车程也不过二十分钟,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车子开始缓慢行驶在空阔的路上,萧衍微微侧身,手肘撑在玻璃窗边沿,看初夏的绿植从眼前闪过、消失。 公车行几分钟后,萧衍拿出耳机戴上,播放了一首他听了很多年的歌曲,这首歌和这座城市一样,满是回忆。 萧衍记得,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也是这样一个日光灼人的日子。那时他也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落在了他有些泛红的耳廓上,就好似耳廓上的红润是被阳光给灼红的。 萧衍还记得,那时身旁人靠他很近,跟他讲述这首歌的故事,可他那时却只关注到空气中胡乱飞舞的灰尘,就如那一刻他胸骨之下狂躁不安、左右乱窜的心。 公车到站播报提示音响起,萧衍将走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提上行李箱下车,从公交站台走到母亲现在居住的小区。 到母亲家时刚好12点。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剩还未到家的许知南。 宋南乔让萧衍坐在沙发上先吃会儿水果,等许知南到家了便可开饭。 许知南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已经上高二了,他一直不太待见萧衍,从记事起就是如此。尽管宋南乔对待他比对待萧衍好上无数倍,他也讨厌萧衍这个外人一样的存在。 小时候萧衍能够理解他这种行为,不过就是小孩子的占有欲,只是随着年岁的渐长,萧衍认为,心性的成熟至少会让许知南不那么难以接受他这个独立的个体,然而他错了。 讨厌,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萧衍坐在沙发上,许桐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橘子,递给萧衍:“小衍,吃橘子。” 萧衍接过橘子:“谢谢许叔。” 之后又是一阵无言。 萧衍把玩着手中的橘子,思忖着要不要找个话题来抵消弥漫在客厅内尴尬的气氛。 于是开口说了句最为客套的话,也是他认为,最为不尴尬的话:“叔,你们最近都还好吧?” 许桐喝了口茶,笑道:“挺好的,都挺好的,知南的成绩在这个学期提升了不少,你妈妈的身体也恢复到了健康的状态。”他放下茶杯:“不说我们了,你呢?” “啊?我?我也挺好的,前一阵子挺忙的,这段时间才慢慢闲下来。” “我们不担心你的工作,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这话说得很委婉。 在萧衍过去长达10多年的生活里,许桐并未给过他实质性的父爱,“父亲”这个词从来都只是名义上的。 而过去的那些所作所为也让许桐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资格去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跟他谈论这些,便也只能侧面打探一下。 萧衍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直到许知南到家了,这段有头无尾的对话才得以终止。 吃饭时,萧衍把那份礼物送给宋南乔,说祝她生日快乐,宋南乔很开心地收下了。而坐在他对面埋头吃饭的许知南抬眼看了他一眼,突然嗤笑一声,又埋头继续吃饭。 吃了两口后,便甩下筷子说:“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就进了房间。 萧衍没理会,沉默地吃完了饭。 吃完饭萧衍回到了自己在京市的住处,那是一套在京市一中附近的二居室,房子常年有人打扫,床单被套也是新换的,他扔下行李箱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头藏在柔软的枕头之下,猛地吸着气。 明明过去了这么多年,床单也一轮一轮更新,可萧衍还是能闻到那人残余的气味。 萧衍在年假的第三天回了海市,他在去机场前,先去了从前常去的那家店买了几份烤鸭。宋南乔送他去的机场,进候机厅前,宋南乔一直在絮絮叨叨,说要他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早点找个能陪伴他的人。 萧衍一一应着,突然就给了宋南乔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萧衍来之前就想好了动作姿势。在抱上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就释怀了,他选择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也选择和宋南桥和解。 - 海市,蓉苑。 齐乐洋靠在沙发上,左腿平搭在沙发扶手上,原本纤细白嫩的脚踝处又红又肿,像是被人拿木棍打了。 “您老人家也是很厉害,上个楼梯还能把脚给崴了,崴了就算了,还能肿这么大,这他妈比我小时候吃的老面馒头还大。”叶木指着齐乐洋红肿地脚踝说。 齐乐洋不以为然:“没这么夸张,那老面馒头我可吃过,比我地脚踝大多了,再说,我这不是以为两三天就好了嘛,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 三天前齐乐洋上楼梯时出了会神,一不下心踏空了一层台阶,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样的悲剧——下地走不了路,就连上厕所都得有人扶。 “行了,我带你去医院。”叶木把齐乐洋扶起来,“能走吗,要不要背你?” “能能能,我跳着走。”齐乐洋双手握紧叶木的手臂,左腿蜷起,右脚一步一步地跳。 “你这也太磨蹭了,我背你。” 齐乐洋乖乖趴在了叶木背上,双臂环住叶木的脖子,嘿嘿两声:“还是小木好啊。” “这会儿知道我好了,平常也没见着你说我好。” “你的大恩大德等我好了再报。” “请我喝两次酒。” “成。” 上了车,齐乐洋才想起来问叶木:“你挂号没?” “你忘了?我爸是中心医院骨科主任啊。” “哦对,我给忘记了。”他说这话时语气沉了几分。 “什么?”叶木察觉到了不对劲。 齐乐洋没回答,转头看向车窗之外,街道边的便利店门口还挂着一个火红的灯笼,应当是春节期间挂的一直没取下,灯笼下方的红色流苏被风一吹,全都纠结、缠绕在一起。齐乐洋觉得那些流苏就和他这几天的思绪一样,理不清。不然也不至于叶叔叔在海市中心医院工作也给忘记了。 到了医院,叶木直接带着齐乐洋到了门诊部的302室。 “这不是会诊室吧?”齐乐洋看了下周围的环境,没有来来往往病患家属,也没有急匆匆的医生护士,这里是安静的,不同医院其他乱哄哄的地方。 “这是没坐诊医生的办公室,我爸说他的徒弟今天不需要去坐诊,就让我带你来这。” 叶木显然是对这了如指掌,一个左拐一个右拐便把他带到了302室。 此刻302室的门是紧闭的,叶木不确定里头有没有人,便把齐乐洋放下来,让他扶着墙自己站会儿,他先去看看。 叶木敲响了302的门,里头传出了一声“请进。” 声色低沉,质感清透,齐乐洋觉得有些熟悉,但不敢确认是否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段声音。 得到回应的叶木转身去扶还站在墙边的齐乐洋,“走了。” “哦,好。”齐乐洋松开紧贴墙壁的手,他单腿跳着,低头看地,像是在逃避什么。 直到302的门被打开,齐乐洋才抬起头目视前方。 只一眼对视,他就愣在了原地。 办公室里,萧衍穿着白大褂,视线和他相撞,他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眼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惊讶、惊喜,或者其他,齐乐洋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很快这些情绪又都掩藏在萧衍深邃的眼眸之下。 周遭的声音也仿佛全都消失了,齐乐洋屏住呼吸,想确认是否是在梦里。 叶木不知道俩人之间的关系与过去,只觉得疑惑,见齐乐洋一动不动地看着医生,他想拍了拍齐乐洋的肩:“你干嘛呢?” 齐乐样神绪被这一拍,给拍了回来。 看到这一幕的萧衍突然微蹩了一下眉,这细微的动作被齐乐洋捕捉到,他稍稍侧脸躲过了叶木后续的动作,不经意甩开了叶木的手,自己跳着到了凳子前坐下。 叶木摸着后脑勺,琢磨不透这位祖宗的想法,也跟着到了萧衍跟前。 “萧医生,是叶主任让我来找你的,我爸他应该跟你说了吧。”叶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刚也没说自己是谁,就直接进来了,这会儿被萧衍盯着看,才觉着自己有些失礼。
6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