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净之闭着眼睛摇头,也不知有没有听出他的声音,很倔地说:“不想回。” “好,不回。”李济州毫无原则道:“那你也不能这样睡,明天起来会头疼的。” 他声音既是刻意放轻,也带着有气无力的沙哑,包厢暖气打得很足,黄净之喝了酒更觉得燥,李济州滚烫的掌心贴着手腕处的皮肤,被他难受得挥开了。 若是以往,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自是不在话下,可此刻他烧得头脑昏沉四肢酸痛,怕稍不留神再把人给摔了,于是朝颜砚挥了下手。 颜砚现如今也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金牌编导业内大拿,素来都只有他对人呼风唤雨的份儿,被李济州招呼小弟一样地使唤,人都愣了。 那边李济州不耐拧眉:“过来帮个忙,我的车就在门口停着,帮我一起扶他出去。” 颜砚双腿跟不听使唤一样起身走了过去。 黄净之很少喝醉,因为都是浅尝辄止,当艺人那会儿就自律得可怕,不过更取决于他从小养成的家教,君子律己又慎独,不允许自己在任何场合出现任何逾规的行为。 所以一旦喝醉,仿佛骨子里被压抑的本性暴露出来,变得好不讲道理又难以沟通。 “……我不回家,别碰我……” 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话,挥舞着双臂好几次都差点好险抡到李济州脸上,最后被他找准时机擒住手腕摁在头顶,黄净之不悦地蹙起眉,睫毛颤抖几下睁开迷离醉眼,与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四目相对。 但还是说,“我不想回家。”只是声音里平白多了几分委屈。 “不回家。”李济州柔声道:“去我那儿。” 一旁的颜砚:“……” 你还挺会偷换概念。 黄净之眨眨眼,迟钝地思考几秒,终于纡尊降贵地松了口:“……也行。” 出了酒吧大门,深夜天寒地冻,说话间已经能哈出隐约的白雾,李济州体温滚烫,像个天然的火炉吸引着黄净之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于是顺手拦腰将人半拖半抱地塞进车后座,做完这一切,他撑着车门缓了缓,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队长我就交给你了。”颜砚拿出手机晃了晃,“加个联系方式吧,万一你把我队长拐跑了,我好去报警抓人。” 李济州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报了串手机号,颜砚拨通确认后,比了个手势:“Okay,回见。希望我们下次还能有机会再见。” 车子在深夜的路面上平稳行驶,李济州单臂搂着睡着的黄净之,下巴抵在他发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心境。也许是贪恋他身上的热源,怀里的人猫一样把脑袋埋进他大衣领口,呼吸声清浅。 司机到底关心老板的身体状态,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试探着说:“李总,要不我们顺道先去趟医院?” 李济州搂腰的手臂紧了紧,道:“不用,先回家吧。”
第七十二章 只要不是我。 黄净之是被接二连三的减速带颠醒的,但人醒了脑子没醒,从李济州怀里挣出来问这是哪儿,像是醉迷糊了,连自己家小区都认不出来。 出了电梯,是李济州从N市带来的厨娘秀姨开的门,已经得了吩咐提前备好了醒酒汤。 秀姨帮忙把黄净之扶到沙发前躺下,转身去厨房盛汤,不经意瞥见李济州烧得绯红的脸,一愣,误解道:“少爷你也喝酒了?那我多盛一碗来。” “我没喝。”李济州摆摆手,一屁股坐进沙发,轻描淡写道:“有点发烧。” 秀姨忙走过来用手背探他的额头,只一下就惊了:“哦哟,烧着这么厉害,可怎么是好!” “小点声。”李济州下意识提醒,结果一扭头觑见黄净之躺在旁边长沙发上侧过脸正静静地盯着他看。 李济州心口泛起一阵过电般的悸动,不确定他这会儿是醉着还是醒了,想靠近摸摸他的脸,又怕把感冒病毒传染给他。 那边秀姨从厨房端来醒酒汤,搁在茶几上,心里又惦着自家少爷,却听李济州道:“先照顾他。” 秀姨只好走过去伸手欲扶黄净之坐起,下一秒却见他自行撑身坐直,并很有礼貌地对秀姨道:“谢谢,我自己来。” 李济州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已经醒了酒。 那边秀姨跑去翻药箱找退烧药,只剩下两个人的客厅突然安静下来,黄净之喝了两口醒酒汤,转头看着李济州问:“你感冒了?” “嗯。”李济州笑了笑:“所以你得离我远一点。” 黄净之收回目光,轻飘飘道:“那刚刚抱了一路怎么算?” 李济州:“……我以为你醉了。” 黄净之:“我确实醉了。” “为什么突然跑去喝酒?” 黄净之放下汤碗,“就当是以前拘束太久了,想放飞自我吧。” “你想放飞自我的仅仅只有喝酒这一件事吗?” “当然不止。”黄净之再度看向他,头顶灯光落进那双清澈如洗的眼眸,里头翻涌着诸多情绪,“但只有喝酒这件事,要付出的代价最小。” “我突然理解了,”高烧让李济州肉体受着煎熬,思维却在这一刻愈加澄明,“当初确实是你甩了我,因为你本来就没打算能和我长久。” “对。”黄净之说:“我不可能当一辈子白桦,但是,你有权去找寻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白桦。” 心脏遽然痉挛,一种鲜明的钝痛顷刻间蔓延全身,远比高烧来得更加迅猛,李济州闭了闭眼:“只要不是你?” “嗯,只要不是我。” “如果你说的那个代价,我付得起呢?” 秀姨翻出退烧药端着水出来,丝毫未觉察出客厅里突然凝滞的气氛,她看着李济州将退烧药用水送服,稍稍放下心,又扭头对黄净之道:“这位小少爷今晚要留宿吗?” “不。”黄净之摇摇头,“时间很晚了,我先告辞,谢谢你的醒酒汤。” 秀姨哎哎了两声,看着黄净之起身往外走,表情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我去送送,接着快步跟到了玄关处。 黄净之余光瞥见,投来疑问的眼神。 秀姨走近了压低声音道:“先生,您跟少爷是朋友吧,如果方便的话,今晚能不能留宿?”她或许也觉得自己这要求过分,忙解释:“我怕夜里少爷的烧退不下去,万一烧迷糊了需要送医院,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而且看少爷表情,也是想留你在这儿住的,只是拉不下脸,那我就替他开这个口。” 黄净之抿了抿嘴,心说真烧迷糊了打个120急救不比我好使,但身体却鬼使神差地转了过来,“好。” 就当还他从酒吧把自己带回来的人情好了。 看他去而复返,李济州愣了愣,以为自己高烧出了幻觉,“你……” 黄净之面不改色地走回沙发前坐下,端起面前的醒酒汤,编了个蹩脚的借口:“这汤挺好喝的,我回来再喝一碗。” 李济州嘴角忍不住勾起,稍稍压下方才充斥了满腔的苦涩,“你可以慢慢喝,不着急。” 黄净之咽下第二碗汤,扭头看着仍旧靠坐在沙发上抱臂静静盯着自己的人,“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退烧药多少起了点作用,李济州此刻确实困意袭来,却仍要强撑着,就是为了看他吃瘪,什么破男朋友,不过是个幼稚鬼。 “客人还在,我怎么好意思睡觉。” 那边秀姨张嘴欲解释,被黄净之一个眼神逼了回去,他可不想让李济州知道自己是心软答应了留宿,只想等对方赶快去睡,明天一早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客人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 “病人有这么好的待遇吗?” 好鸡贼的人,明显是想挖坑给自己跳,黄净之把勺子往碗里一撂,木着脸站起身道:“那不耽误你睡觉,我先走了。” 秀姨一下就急了,这先生怎么出尔反尔,却有人比他更急,李济州立马缴械投降:“别走,我睡,现在就去睡。” 言罢猛地站起,却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朝前倒去。 秀姨吓得大叫:“哎呀!” 黄净之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过去架着胳膊稳稳将他扶住,好在李济州并未完全昏迷,只是高烧带来的短暂眩晕。 “不用扶。”他还惦记着自己会传染给黄净之,抽出胳膊推他离开,“别靠我那么近,万一是流感呢。” “要传染早传了。”黄净之拉起他胳膊绕到自己肩上,不容拒绝道:“你卧室在哪儿,我扶你过去。” “这边这边。”秀姨忙带路,这套房子比黄净之那套更大,上任屋主是个七口之家,三代同堂住起来都绰绰有余,如今只住了李济州和秀姨俩人,难免空旷寂寥,穿过一条长而深的走廊,尽头处是主人房,实木门推开,先步入的是个半书房半起居室的空间,再左拐才通往卧房。 毕竟男女有别,秀姨没跟进来,黄净之架着李济州将他放倒在床上,立在床畔抿了下唇角问:“你要洗澡吗?” 李济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没力气了,怎么洗?” 黄净之扭脸往外走,“那就不洗,晚安。” “等等。” 黄净之回头。 李济州靠在床头定定望着他:“你今晚是因为关心我才留宿的吗?” 黄净之显然还在坚持:“我没有要留宿。” 李济州也显然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恳求:“明天早上用过早餐再走好吗?秀姨厨艺很好,你也知道的,想吃什么跟她点。” 黄净之默了须臾,终于妥协:“好。” 他走出主人房,顺手将门掩上,后脑勺抵着墙壁深吸一口气,秀姨从旁边客房出来,她手脚麻利,已经将被褥什么的都准备好,轻声对他道:“先生,谢谢你今晚能留下来。” 她这样诚恳,到让黄净之有些难以应对。 夜很深了,秀姨回了自己房间,走廊的灯一盏一盏熄了下来,四周坠入黑暗,只剩主人房虚掩的门里透出一线光。 黄净之倚墙抱臂站着,听周遭万籁俱寂,整理心头层叠的思绪,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重新推开了那扇门。 脚步踱在提花羊绒地毯上静寂无声,卧房的床上,李济州躺在那里算是和衣而眠,大抵也是不舒服的,英挺眉峰微微蹙着。 黄净之搬了张椅子在床畔坐下,手从被褥边角伸进去抓住那只仍旧烧得滚烫的手掌,大拇指抵住掌心摩挲,睡梦中的人似乎有所觉察,收拢五指紧紧攥住。 他是那种很容易喝醉,但清醒后就会持续精神亢奋一连好几个小时都睡不着的体质,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还是在他违逆父亲意志跑去娱乐圈当练习生的时候。 他被公司安排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当时还没有遇到Bathory的另外两位,被赛制强行拼凑在一起的组合以及队友,自然毫无默契可言,如果不是他人气最高以一己之力带着那支烂组合冲进前三的话,或许也不会被怀恨在心。名次排出来那晚,久未谋面的经纪人才终于出现,领着他们这群即将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吃了顿大餐,聚餐么,少不了要喝酒,黄净之先前就因为和其他几位队友三观不合关系疏远,被队友粉在某瓣盖楼怒骂他清高自傲不合群,彼时圈内也皆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那天饭桌上实在推脱不得,他只好配合着喝了杯啤酒,当时年轻,更加不胜酒力,说是一杯倒也不为过,后半截他是被队友扶着躺在包间沙发上睡过去的。其实他只睡了十多分钟,酒就慢慢醒了,神智也愈加清明,但就是没办法睁开眼,因为在场的一桌子队友,每个人,都在讲他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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