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个人?” “有——有有有有,”经理点头如捣蒜:“……可他今天请假了。” “请假?” 李济州斜睨过来,看似漫不经心,却叫人背后一凉,经理硬着头皮回禀:“对,他说家里有事,请了一天假。” 一楼大厅金碧辉煌,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说话间又有人认出他,浑厚的大嗓门破空而来:“哟,李老弟,稀客啊。” 李济州满是不耐地回头一瞥,嚯,还真巧了,来人正是陆家明的胞兄,陆家成。 对方肥硕的身躯像是被强行塞进那套量身定制的银灰色亮面西装里,迎面走过来犹如一堵移动肉盾,这兄弟俩,一个精瘦如猴,一个大腹便便,放一起简直能演卡通片。 然则人不可貌相,陆家作为后起之秀能挤进N市富豪圈分一杯羹,陆家成功不可没,他在圈子里因此还得了个诨名,叫吸血虫,顾名思义,不管是生意还是合作伙伴,一旦被他盯上,不被吸掉几斤血,轻易甭想甩开。 李济州见他比见到陆家明还烦,那个是不屑于搭理,这个是真难缠。 陆家成胖归胖,却异常矫健灵活,眨眼间已快步走上前,一把揽住李济州的肩膀,小眼睛笑成一道缝,又从那缝里闪出一抹压不住的精光:“听闻令慈最近和黄氏地产联手把开发区那块难啃的地拿下了?可喜可贺啊……” 李济州抬臂搡开他,冷冷道:“我都不知道的事,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你就甭替令慈谦虚了,”陆家成后退半步,两手捏着西装下摆一振衣领,又道:“我还听说,那个项目最近正准备招标分包商,有没有点内部消息,给哥哥我透露透露?” “没有。”李济州拒得干脆,抬脚欲走。 “别呀,”陆家成挡住他的去路,“既然碰上了,咱哥俩儿好好聊聊呗。” 李济州一生气反而冷静下来,垂眸睇着面前的矮胖男人,调转话题问:“陆家明最近在做什么?” 陆家成被他问住了,懵了懵道:“……他的事,我还真不清楚。” “你这个当哥的不称职啊……”李济州拖着腔意味深长道:“我可听说,他最近被一个男人勾得五迷三道茶饭不思,说不定什么时候给你娶个男弟媳回去,你们陆家在N市,也算标新立异了。” 陆家成在这方面的观念还是极其传统的,闻言腾时激动起来:“他敢!我打断他的腿!” “他不敢最好。”撂下这么一句,李济州把人晾在原地扬长而去。 夜深,白昼降下的酷热渐渐褪去,市区最火的小吃一条街人流如织,微风拂过十里飘香,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的摊位汇聚各地热门美食,迎来送往着一轮又一轮的晚归食客。 从临街的一家火锅店里出来,远处摩天大厦铺陈霓虹,照出街边一片车水马龙,属于夏天的气息在空气中浮沉。 白桦在人多的地方总是戴着口罩,吃火锅也专挑有包厢的店,闫启航虽然好奇,却也没多余问,只当他是比自己还严重的社恐。 几瓶啤酒下肚,闫启航酒量不佳,稍有些上头,边走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白桦哥,看见那边最高的那栋楼没,方申集团,N市的龙头企业,我上大学那会儿就梦想毕业能进去工作。” 白桦正垂眸看着手机叫车软件上显示着100+的排队人数微微蹙眉,闻言抬起头,扫了眼远处摩肩接踵的一排地标性建筑中最拔尖的那栋,楼标巨幅LED广告牌闪着“方申置业”四个大字,夜色中流光溢彩。 “……可惜,我那个专业人家只招研究生以上学历的,”闫启航垂头丧气地说:“我连面试都没进,直接就给刷下来了。” 白桦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擅长安慰人,最后只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道了句:“不要灰心。” 夜里八九点,正是小吃街人流量最大的时段,又毗邻商圈跟写字楼,打到车的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白桦不作挣扎,取消排队订单,搜到了最近的地铁口,准备转乘公共交通。 他拉了拉口罩,转头对闫启航道:“我们去坐地铁吧。” 俩人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街面宽阔,来往车辆川流不息,引擎声不绝于耳,那辆扎眼的兰博基尼大牛飞扬跋扈地从街头开过来时,巨大的轰鸣声几乎盖过了所有。 人群中响起一叠声惊呼:“靠,谁家富二代跑这儿炸街来了?” 李济州从云巅俱乐部出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满世界乱窜,期间接了个方凝打来的电话,一为查岗,二是通知他把明晚的时间空出来,陪她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商务饭局。 李济州虽看着不着调,到底还是攻读过中欧EMBA并顺利毕了业的人,方凝有意培养他,不想儿子最后也走了丈夫的老路。 母命难为,李济州不得已捏着鼻子应下,过会儿电话又响起,却是之前那个小情人打来的,林叔办事极其效率,她心心念念的绝版古董包到手,特地打过来感谢。 李济州挂着蓝牙耳机,边开车边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对方的撒娇,小情人听出他的敷衍,知道自己已经失宠,心底涌起一阵失落。 她在李济州之前从未跟过别人,这半年多来陪着对方出入一些从前望尘莫及的社交场合,被他宠着惯着,也知情识趣地做一只安分守己的花瓶。从姐妹口中听说这个男人游戏花丛风流成性,她料想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可还是情不自禁地迷失其中。 但她也明白,这种时候死缠烂打讨不到任何好处,她是聪明的,在这段关系结束之前,还试图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他日再相逢,还能微笑着问声最近可好。 “李少,我打听到上回在丽笙公关遇见的那个人,就在云巅俱乐部上班。” 李济州眉心一敛,带着警告冷冷道:“你没事瞎打听这个干什么?” “不不不——”小情人心惊胆战,飞快地说:“我没有想怎么样……只是看你对他有些兴趣,跟姐妹们喝茶聊天时,顺口问了问而已。” 李济州犯不着让一个小情人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面色稍霁的同时,听不出情绪道:“抱歉。” “没关系。”小情人诚惶诚恐。 “还有什么?” “啊?” 前方汇入一个十字路口,附近紧挨着一处大型商圈跟小吃街,行人和车辆搅成一锅粥,路面拥堵加剧,指挥交通的交警姗姗来迟,深灰色大牛夹在车流中憋屈地移动着,李济州耐着性子问:“关于他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小情人忙倒豆子似地说:“还有那天宴会过后,不少人也在打听他。” 听筒内安静一两秒,才听见一句:“还挺抢手……” “李少……”小情人期期艾艾:“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路口绿灯切换,车流开始移动,李济州驱车跟上,不经意间扫了眼不远处刚刚穿过马路的人群,一道秀颀身影鹤立鸡群般映入眼帘,目光倏而定住。 那边还在等待答复的小情人只听见一下干脆利落的嘟声,通话被无情挂断。 超跑打着右转向灯缓缓泊靠路边,引周遭路人纷纷侧目,闫启航也随大流地扭头望,定睛后愤然道:“万恶的有钱人……” 下一刻,万恶的有钱人推开车门走出,长腿阔步径直朝着他们而来。 靠,不至于吧…… 闫启航悚然一惊,这也能听见? 对方来势汹汹,高大身形一闪,挡住二人去路,唇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白桦,又见面了。” 白桦属实怔了怔,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李济州,而且自己戴着口罩,隔着茫茫夜色,对方都能认出他,一双眼睛堪比雷达。 却很快淡定下来,说:“好巧。” 李济州旁若无人地陈述:“我专程去俱乐部找你,经理说你请假了。” 他刻意咬重了专程两个字,果不其然看到白桦眸光闪烁,含糊地嗯了一声。 “这里说话不方便。”李济州拿捏着主导权,下巴微抬:“先上车。” 对方没动,李济州耐心等待片刻,盯着口罩上方的那双眼睛,下通牒般地淡淡道:“我给你机会了。” 不知为何,他的攻势比初见那晚要咄咄逼人许多。 数秒后,白桦转头,对不明就里的室友说:“你先回去吧。” 闫启航此刻酒已醒了大半,虽隐约猜出俩人的关系,但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形不是他能置喙的,讷讷点头:“好。” 超跑引擎呼啸一路驰骋,李济州如愿载上人,开始秋后算账:“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白桦迟疑一下说:“不知道该怎么回。” “所以你就这么晾着我?” 白桦没接腔,不知是默认还是无言以对。 李济州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听不出喜怒地揶揄:“真有你的。” 气氛陡然怪异起来,明明只是才刚见过两回面的陌生人,却搞得跟谈恋爱闹别扭的小情侣一样,白桦觉出不对劲,偏头看了眼车窗外簌簌后退的街景,有意岔开话题问:“去哪儿?” “我家。” 他怔住,又听李济州接着道:“看你的猫。” 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白桦说:“太晚了,能不能改天?” “改天?”李济州睨他一眼,跋扈尽显:“改天我又要上哪儿捉你去?” 料想这一遭逃不掉,白桦垂下眼帘沉默。 李济州拿余光瞥着身旁的人,斑驳霓虹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精致柔和的侧脸上光线明灭,像件艺术品。 难怪这么抢手。 于是换了章法,以退为进:“放心,你要是不想留下来过夜,我再派人送你回去就是。” 抵达湖景别墅时已至深夜九点多钟,主屋灯火通明,李济州大摇大摆领着白桦从正门进去,林叔立在玄关处迎接,瞧见少爷带人回来,见怪不怪地去备茶拿点心。 李济州把人叫住,“别忙了,他来看看猫,待会儿就走。” 林叔颔首应下,侧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道:哦,这位就是少爷最近看上的新人。 他心细如发,觉出对方从进门起的言行举止都显得得体又自然,丝毫没有眼神乱瞟手脚放不开的局促感,那种由内而外的从容不迫,并非上过几天所谓的礼仪培训班就能习得的,眼界与见识的开阔,于细微处见分明,而这些,都需要一个经年累月潜移默化的过程。 他不由多看了几眼,感慨:看来少爷的眼光颇有长进。 李济州断不知林叔心中所感,领着人直奔宠物房而去。 易拉罐不久前刚被专职保姆喂了零食罐头,正餍足地窝在一只蓝丝绒脚凳上洗脸,门口动静由远及近,影子一闪,进来两个两脚兽。 前边儿那个它认识,这两天经常抱它给它梳毛的,虽然技术不怎么样。后边儿那个似曾相似,好像之前给它进贡过食物,这些天不见,难不成是捕猎的时候遇到了危险才脱困,真是愚蠢又不中用的两脚兽啊……算了,就奖励你摸一摸本王的肚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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