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年没听说过这部电影,经陈誊一提,却想到了另外一部电影的经典台词——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斯人若彩虹。 斯人,陈誊。 在他身边的陈誊。 凌初年抿了抿唇,心跳略快。 高处俯视,整个村落尽收眼底,淡雾缭绕,像仙境,又像桃源。 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雨后的世界,也从未这般身临其境,是陈誊给了他所有未曾体验过的体验。 山顶种满了茶树,已经长出了鲜嫩的叶子。陈誊与凌初年穿梭其间,边走边说:“卖茶叶是我们村的收入之一,不过只采春茶,一般在清明前,春茶的品质更好,价格也合心意。你能看到的山头,都种了茶树。” 凌初年举目望去,翠绿漫山遍野,他随手摘了一片茶叶,指尖捻搓着:“茶叶是你们自己制作,还是运去工厂加工?” “当然人工了。不过,对技术的要求也高,比如杀青,不是拍戏的那个杀青,在制茶工艺里指的是炒茶叶,要把握火候和时间,还有翻炒的速度,不然就会被炒焦或者炒糊。除此以外,还有很多道工序。”陈誊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只参与过揉茶。” 凌初年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又摘下一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那怎么卖出去?会有人来收购吗?” “有的,因为我们村做茶已经很久了,信誉又好,在溯州也算小有名气,吸引了固定的买家,还会提前定制。而且现在网络发达,又有农产品的相关政策扶持,几年前大家一起注册了一个商标,做起了电商,开始全国销售。” 凌初年怔了怔,他还以为陈家村普遍穷,看样子就很朴素,这么说来,大伙儿的身家至少几十万起步。 陈誊注意到他的表情,猜到他在想什么,便解释道:“村里的人在县城都有房,基本上是为了小孩读书买的,大家习惯了农村的生活,特别是老人,不太热衷跳广场舞和逛街,觉得城里车多很吵,通常住上几天就要回村,养养鸡种种菜,饭后走走公路,心里更加舒畅一点。” 凌初年要笑不笑:“……还真是深藏不露。” 陈誊谦虚道:“保持低调。” 沿着田埂向下,有一处平坦的空地,空地上用水泥砌了一个池子,被石板盖住了顶面。 “我们用的自来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这个水池用来储存。”陈誊示意凌初年到他那边去,“脚放这里。” 凌初年不明所以,但照做了。 陈誊拧开池子侧边的水闸,水唰地一下子喷涌而出,冲淋着凌初年的脚和小腿,洗去了脏污,冷凉冷凉的,凌初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舒服吗?” “嗯。”尾音拉长了。 陈誊关上水闸,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出几张,自然而然地蹲下,膝盖已经半弯了,却生生停住,发觉不适宜,把纸递给了凌初年。 “擦干,不然更容易脏。” 凌初年对自己很细腻,并不是直接擦,那样会损伤皮肤,而是将纸敷在上面,等它们把水吸干,慢条斯理地消耗时间。 陈誊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凌初年的这类过于精致的行为嗤之以鼻,他耐心地等着,眼睛里全是凌初年,周围景物都被虚化了,情意缱绻。 凌初年生得高挑,身形清修比例好,弓腰时后背薄削绷紧,宽松的衣服前面下垂,显得空荡,弯曲的脊背线柔韧有力,脊骨凸现分明,随着衣摆上滑清晰可见,陈誊仅仅浅浅一瞟,就被腹间的白晃花了眼。 然而,他没有避开视线,但也没有深入窥探,多看了几眼便扼制住贪婪。 凌初年今天穿的是及膝短裤,两条长腿一览无余,沾着水更是莹白透亮。陈誊早就知道他的腿很漂亮,像他人一样,在机场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被吸引了,细瘦又直,特别是脚踝,不足只手一握,因为肤质,还很容易留痕。 还有他的脚,他碰过凌初年的脚,当时在气头上,只觉得凌初年麻烦,根本没其它想法,现在却要控制自己,不能逾越太多。 当他用欣赏和喜欢的眼光看待凌初年时,发现他处处是宝藏。 凌初年将纸巾揉成团准备起身,眼前倏地一亮,刚才没看到,这里居然有一片狗尾巴草,他只在植物绘本上见过,好奇地摸上去,掌心被纤毛扫得痒痒的,恰巧风起,层林迭荡,不知哪儿飘来的蒲公英飞舞。 “凌初年!”陈誊在他身后叫他,凌初年回头,听到“咔嚓”一声。 照片里的凌初年,站在狗尾巴草丛里,发丝轻扬,身后是苍青的山和澄澈的天。 下山时,陈誊拔了三根狗尾巴草,心灵手巧地编了一枚戒指,朝凌初年嘚瑟。凌初年不太服气,折回去也拔了三根,让陈誊教他,几下就学会了,陈誊终于闭嘴了。
第51章 午后风和日暄,但地面水汽蒸发又潮又闷,像热带雨林般湿重,惹得人心浮气躁。陈誊又换了一块木头,下刀前斟酌勾描,费尽心思,终于雕出了雏形,凌初年也一口气把书看完了,端起茶抿了一口,意犹未尽。 无人打扰的走廊,铜风铃轻微晃动,翻页声与刻木声细碎参杂,教授耷拉着脑袋乖巧地趴在凌初年脚旁,一只蜻蜓飞到它眼前,徘徊几圈后在它鼻尖停留,害它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被惊走了,它追了出去,蹦跳捉蜻蜓,弄得满身泥巴。 两人不睡午觉,百无聊赖,给脏兮兮的教授洗干净后,陈誊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处清凉的地方可以去,而且下雨涨水,鱼儿都浮出来了,乐趣翻倍,于是他们又戴着帽子出门了。 村子外有一条宽河,几百米远,漫步而行,下了个缓坡,地势开阔,林木葳蕤,浓浓绿荫掩映下,碧水涟漪,一座石桥横跨两岸,三个桥洞,爬满了苔藓。 上下流有落差,形成了一帘瀑布,水流涌过洞口飞湍直下,砸入幽暗深潭,声音深重。 他们一到河边,就看见燃燃一伙人挽起裤脚,手里拿着网兜、小桶等工具,弯着腰在卖力捉鱼摸虾。 涵涵率先发现了他们,兴奋地喊:“小誊哥哥,年年哥哥!!!” 陈誊和凌初年都笑着招了招手。 燃燃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一条小石斑快要进网了,他屏住呼吸,猛地听见喊声,迅速回头,看到了凌初年,什么都管不了了,踏着水花朝岸边跑去,但有人比他更快。梨梨被哥哥勒令不能下河,只能委屈巴巴地在河边玩沙子,早就飞奔扑向陈誊。 和这群小孩相处了几天,凌初年没了先前的紧绷感和局促,对小孩的阴影也散去了不少,甚至因为他们嘴巴甜而觉得有点可爱,会跟他们搭话逗趣。 “小誊哥哥,我们来玩打水漂吧。”涵涵神情骄傲地比了一个手势,“我现在可厉害了,可以跳八次。” 在他旁边的小孩七嘴八舌地攀比:“切,我能跳九次。” “我还会拐弯呢。” “小誊哥哥别信他,他吹牛的。” 陈誊翘起了唇角,在地上挑捡了一块石头,掂着抛了抛,往前走了几步,扬手朝水中扔去,石头居然在河面上弹跳了十几米远才跌落。 小孩子们立即鼓掌捧场,眼睛噌噌发亮:“好厉害,十六个!!!” 随即,他们互相瞪眼不甘示弱,斗志昂昂地比赛。 陈誊功成身退,转头问凌初年:“会吗?” 凌初年观察着他们的动作,自以为简单,也拣起一块石头,学着陈誊的姿势,石头“咻”地飞了出去,像是凭空撞上了一堵墙,垂直下坠,似乎还听见了“咕咚”一声。 凌初年面无表情:“……” 这不科学。 陈誊抿嘴偷笑,被凌初年发现了,赶紧收敛,正色道:“我教你。” “不用。” 凌初年非常倔犟,不相信自己学不会,又试了几次,无一不以失败告终,看着其他小孩的石头能在水上逗留,感觉丢脸,暗自生气地踢开脚边的石头,走到一边,不打算玩了。 “选石头不能选太重的,要这种又薄又小的。”陈誊靠近凌初年,自顾自地讲解,“像这样,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边缘,不要握,不然很难控制角度,也会增加阻力。” 凌初年的视线移到他身上。 “然后,身体稍稍后倾,把所有力量蓄在右手臂。”陈誊示范了一遍,“一般20度入水,可以弹跳的次数最多,你再试试。” 凌初年学东西快,掌握要领后水平突飞猛进,不仅能打出水漂,而且还跳了18次。 他露出明朗笑容,拍去手上的灰尘:“也就这样。” 陈誊颇为捧场,尤为夸张地惊叹:“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天赋异禀的。” 他夸得很不走心,凌初年却身心舒坦,扬眉道:“来,比一比。” 陈誊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小孩子才比打水漂,大人要去做有挑战性的事,抓鱼晚上煲汤给你喝。” 他从涵涵手中接过渔网下了河,往中间走去,一条水痕从身边滑过,接着又一条,一次比一次远,不动声色地挑衅他。 陈誊停下:“凌初年,你怎么比小孩子还小孩子。” 凌初年相当顽劣地说:“你是不是怕了?不敢跟我比,输了又不丢人。” “……”陈誊不知道凌初年哪来的错觉,刚要辩驳,凌初年瞅准时机又有了动作,石头精确度极准地扔到他面前,“扑通”溅了他一脸水。 陈誊望向那明眸善睐的人,心弦拨动,没有生气,撂下狠话:“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凌初年才不会把陈誊的威胁放在心上,根本就无所畏惧,捉弄陈誊让他快乐。 而且,他知道,陈誊会忍让他。 如今,陈誊的表现更加证明他赌对了,从未有过的甜泛滥,因此难以自持的飘飘然,有点恃宠而骄的意味,又有点恶劣心思,想知道陈誊的底线到底在哪儿。 河水堪堪到陈誊的腿肚子,他眼利地发现了一条两指大的鱼,屏气聚神,蓄势待发,下手迅猛,捞起一看,空无一物,狡猾的鱼不知所向,可能藏进了沙子底下,也可能钻进了石缝里。 捕鱼也讲究耐心,要等它毫无防备地进入你的陷阱,再一举围困。陈誊恰好是沉得住气的人,很快就捉到了一条小斑鱼。 “凌初年,你的鱼汤有着落了。”烂漫的日光融进了陈誊的眼里,眉梢染春意,如朵朵桃花绽开,脸上的水珠闪耀,周遭波光粼粼,凌初年不禁愣了愣。 陈誊这一喊,让小孩子们记起了来这里的目的,还把打算独善其身的凌初年拉下了水。 凌初年看到陈誊抓的鱼,蹙起了眉:“好小,真的能吃吗?” “你要是不舍得,就放了。” “那放了吧。没长大的鱼,吃了对身体也不好。” 陈誊依言,小鱼遇水瞬间不见了踪影,生怕再次落入坏人之手。他把网递给凌初年:“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捕一条大的,蒸炸煮随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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