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掩着的门外,姜一源面无表情地站着,他放下正准备敲门的手,转身离开。 他没有乘电梯,而是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地走下去,走一级数一级,数了七百多级,走出了大楼。 回到学校,手机终于响了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不想接,可也不舍得挂。手机响了几十秒后自动挂断了,他又静静地等了十几分钟。 并没有第二个电话进来。 姜一源自嘲地笑出声来。他们约好了中午见面,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一个小时。仅仅一个电话,已经是对方能给出的极限了。 是他自作多情了。
第二十八章 到傍晚时候,姜一源已经生了一下午的闷气,盯着手机上红色的未接来电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拨了回去。 一般来说,沈书临很少按时下班,这个时点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处理文件。姜一源已预感到可能打不通,但没想到,只嘟了几声,电话就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沈书临低沉的声音。 姜一源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努力分辨着电话里的声音,背景很安静,没有车流声。 他满腔话说不出来,全部堵在心里,憋得五内俱焚,重重掐了掐手背,才能勉强控制住呼吸。 沈书临也没有催他,电话里一阵沉默,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姜一源冷静了一些,只道:“哥,我今天中午有点急事,所以没去找你。” 沈书临道:“好。” 姜一源等着他的下文,等着他问有什么急事,为什么连电话都不接。可是一声“好”后,电话里便没了声响。 姜一源自嘲地笑了笑,下午时候他翻了两人半年多以来的所有聊天记录,一直是他主动地贴上去,发很多消息,对方的回复永远简洁明了。对方主动给他发消息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又想到中午听到的话。“他太年轻。”一句话说了两次。像在叹息,又像在强调。 “哥。”姜一源下定了决心,他摩挲着手机,声音有点沙哑,“我参加了一个比赛,最近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见面了。” 他若是再有骨气一点,就会提出分手。可他没那么有骨气,他怀念那些温存,他舍不得分开。或者,他若是再心大一点,就会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继续沉溺在这段关系中。可他也没这么心大。 不上不下的,卡得十分难受。他只好装鸵鸟,躲避起来。 沈书临似是轻叹了一口气,他道:“我说过了,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沈氏大楼有一部直达顶层的专属直梯,沈书临给姜一源授权了使用权限。记录显示姜一源中午乘直梯上了楼,却没有去总裁办。沈书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并不在乎姜一源听到那句话,因为总是会摊开说的。他们的关系,无论是决定更进一步,或是决定结束,他们都需要把这件事情摊开来说。 他几乎是明言了。 姜一源凝神听着电话里的动静,悠扬的风铃声传来,夹杂着点烟的声音。他这下子确定了,沈书临是在家里。 玄关处挂着一架叶状风铃,风吹来,会发出悦耳的声响。他们在风铃声中做过无数次爱,姜一源记得这个声音。 他的思绪飘了飘,又想起无数个温存的夜晚,轻声问道:“哥,今天下班这么早?” 沈书临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只道:“是。” 他把一些不太急的文件留到明天再看,按时下班回家,准备解决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他在工作上一直雷厉风行,决断迅速,在感情上也一样,他不希望把问题拖得太久。 可姜一源退缩了。他怕沈书临把他叫去,只是为了亲口说出分手,他现在还承受不起,也不想面对。 于是他说:“哥,等忙过比赛再说吧。”他顿了顿,又说:“你注意身体,少点应酬,少喝些酒。” 沈书临听出了他的决心,便道:“好。”他说得有些慢。 “那……”姜一源抿了抿唇,“我先挂了,哥。” 沈书临道:“嗯。” 姜一源放下手机,屏幕依然显示在接通中,他的手指悬在红色的挂断键上方,迟疑了许久。通话时间从10分21秒变到了10分50秒,依然在接通中。他狠了狠心,按下了挂断键。手机回到锁屏界面。 他抓了抓头发,深吸了一口气,想往墙上用力地砸一拳,却又克制地忍住。 与此同时,沈书临将燃尽的烟头按灭在烟缸中,又点了一根。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还在公司吗?把下午的文件送到我家里来。” 林西洵应下,又笑着打趣了一句:“不会遇到你的小跟班儿吧?他现在把我当仇人呢。” 沈书临没笑,只在烟缸里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地道:“最近都不会在。” 又一阵风吹来,风铃声欢快悦耳。 姜一源果然不再给沈书临发消息打电话,这并不容易。过去他每天能发几十条,一天至少四五个电话。他把手机关机锁在柜子里,总算熬过了前几天。 几天后他把手机从柜子里拿出来,开机时有点急,可沈书临并没有给他发任何一条消息,也没有任何一个未接来电。 姜一源默默地看了许久,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手机。 他大多数时候住在校外的房子,偶尔住宿舍。周赫发现他的不对劲,问他是不是失恋了。 姜一源就道:“管好你自己行不行?失个屁恋,他最近工作忙而已。” 周赫就满口嗯嗯嗯地应着,眼神却了然,满脸“你看吧,我说过了,你自己不信”的表情。 姜一源烦得不行,也不回宿舍了,晚上就骑着机车满城转悠。他心里想着事情,好几次一抬头,发现自己来到了那一丛夜来香前面。透过玉白栅栏看去,别墅的灯有时亮,有时不亮。 夜来香已经半凋了,香味不再甜腻和浓郁,反倒有几分寥落。像是美人在尽力展露最后的芳华。 有一次他几乎都要去按门铃了,却又默然地离开。 他仍然没有做好接受结果的准备。 他的自尊心在听到那两句“他太年轻”时,碎成了渣滓,现在仍没有拼凑起来。 周末,沈书临去参加了林西洵的婚礼。婚礼很热闹,他一个人去,席上喝了两杯薄酒,就有人来给他介绍对象,和他谈合作。他便提前离席了。 沈母回到了学校任返聘教授,每周上两次课。沈书临见她虽然忙碌,却精神满满,便放下心来。他每周去两次郊区,买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庭院里的花开得茂盛,兰花和鸢尾非常美丽。 家庭聚餐变成了半月一次,一大家子人会去郊区陪沈母吃饭。大家的生活都渐渐回到了正轨。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沈书临非常忙碌。为了一个大项目,他出了两趟差,喝了许久的酒。从邻市回来后,连着好几天胃不舒服,晚上吃了药也睡不好,好几次疼醒,满身冷汗。 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周五晚上处理完工作,便去医院检查,输液。 输液输到一半,手机震动了起来。沈书临看到来电显示,略有些诧异,但他接通了。 “哥,我在医院停车场看到你的车……”姜一源的声音有点着急,“你怎么去医院了?生病了吗?” 沈书临听到他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只道:“一个朋友住院,我来看他。” 一瓶药水打完,胃痛并没有缓解多少。沈书临换了扎针的左手拿手机,右手按住上腹,稍微用力地压着,脸色有些苍白。 姜一源已经进了医院的电梯,正要按楼层。闻言手僵住了,无力地垂下去。他不知道沈书临说的是真是假,却听出了那语气里的拒绝。对方不想见他。 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去几楼啊?帮忙按个五楼行不行?” 姜一源没说话,走出了电梯。 那声音太大,电话那头的沈书临也听到了。他示意换吊瓶的护士不要发出声音,问:“阿源,你的比赛结束了吗?” 姜一源听到对方温和唤他,简直要忍不住冲上楼去。他靠着墙壁蹲下,没有回答,只问:“哥,你真的是来看朋友吗?我……我爸说你前段时间一直在出差,是不是应酬多了,身体受不了?” 他前段时间几乎天天骑车去沈书临家外面,别墅有半个月的时间没亮过灯,他心里着急,又拉不下脸来联系,只好捏着鼻子和他爸讲和,旁敲侧击地打听沈书临的消息。 护士换好吊瓶离开了,房间一片安静。药效生发了,沈书临轻轻吐出一口气,只道:“我骗你做什么。” 姜一源蹲在地上,肩膀颓然地垂着。他直觉对方在说谎,可他没有立场去质问。说到底,对方不想见他,不需要他的关心。 “哥……”姜一源轻声喊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比赛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也说谎了。 沈书临知道他的意思,胃痛又剧烈起来,便匆匆道:“好。我先挂了。” 姜一源看着手机屏幕,这一次,对方挂得很快。 四瓶吊瓶打完,已是凌晨,沈书临拿着医院开的药,开车回家。 姜一源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黑色跑车扬长而去,变成一个黑点。他慢慢地离开了。 打了三天吊瓶,沈书临总算恢复了健康,遵医嘱节制喝酒。其实除了应酬,他很少喝酒,只是偶尔小酌一杯。 这天早上九点,沈书临刚到公司,手机响起了日程提醒。这是他在四十五天前设置的一条日程,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失败。 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沈书临向来不喜欢拖沓。一个半月,是他能给出的极限。 等手机提醒声响过,他拨了内线电话:“帮我查一个A大的学生邮箱。”林西洵办事效率极高,何况是这样的一件小事。他很快将邮箱发了过来。 沈书临写了封邮件发过去。 林西洵抱着一堆材料进来,说完工作上的事情,对沈书临建议:“这个项目一过,能清闲一段时间。你这段时间太辛苦,咱俩出去玩玩?”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两人就经常去自驾游,跑遍了各种荒野和森林。 沈书临想了想,这段时间先是父亲过世,然后是忙项目,又生病一场,确实需要散一散心。他略一思索后道:“行,那就自驾去西藏吧。” 林西洵眼睛发光:“好!正好明儿是周六,咱一早出发。” 沈书临笑:“好。”他确实需要放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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