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源捞起一把泡沫,抹在沈书临的肩膀上,一点一点涂开。沈书临被他弄得又痒又麻,便攥住他的手腕,轻轻捏了捏:“好了。” “哥,你明天上班吗?”姜一源和他并排躺着,两人的腿在水下交叠。 “要去。”沈书临微闭着眼睛回答。热水泡去了这些天积压的疲惫,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懒散和放松。 姜一源拉长声音:“哦……” 沈书临懒懒地睁开眼睛看他:“怎么?” “你要是不去,咱还能在这里……”姜一源故意压低声音,在水下蹭了蹭沈书临的腿。 沈书临凝神看了他几秒,微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这个年纪,精力是用不完的。” 姜一源不满地嚷道:“什么叫我这个年纪?我和你一样,都是男人,成年男人。” 他说着,手在水下,又开始不老实地乱动。 沈书临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弹了弹他的手背:“安分点。” 虽然是拒绝的话,但一点也不严厉,甚至带着点温柔。姜一源眼珠一转,立刻顺杆往上爬,翻身压在沈书临身上:“哥,你累了的话,我自己来动。” 身体比水更烫,水波一圈圈漾开,温柔地触碰着皮肤。 沈书临根本懒得回复这句话,只曲起腿颠了颠,语气不容置疑:“下去。” 姜一源撇了撇嘴,察觉到了对方的强硬,听话地躺了回去。他心里清楚,对方在情事上颇有些古板和传统,追求绝对的掌控权。但他能理解,老男人嘛,古板是正常的,这种小事他也乐得纵容对方。 沈书临垂下手,在水下面勾勒着那个纹身的形状,指尖描过,姜一源抖了抖,倒抽了一口凉气:“哥,你又不答应,又要撩拨我,讲点道理啊。” 沈书临慢吞吞地收回手,转而抚了抚他的膝盖上面一寸的位置,那个地方有个白色的疤痕,摸上去有些微的凹凸。他问:“这是怎么弄的?” 姜一源耸了耸肩:“狗咬的。” 沈书临看着他:“狗为什么要咬你?” “小时候,村里老家有条看门狗,对谁都摇尾巴,只对我龇牙,冲我汪汪叫。”姜一源回想着,说道,“我气不过,和它干了一架。它咬了我一口,我薅秃了它的尾巴毛。后来它一看到我,就夹起尾巴开溜,再也不敢冲我叫。”他有些得意。 “……”沈书临啼笑皆非,单手抬起姜一源的脸,认真看了看他,“少爷,你几岁啊。” 姜一源抓住他的手,亲了亲手背:“那时候也就七八岁吧,现在么……现在是成年的、精力充足的、能和你干一整夜的……成熟的岁数。”他充满暗示性地压低了声音。 沈书临只微微笑着,并不阻止他的靠近。姜一源以为他是默认了,当即激动起来,忘情地凑上去啃咬喉结和锁骨。 情动之时,一只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却强迫他抬起头来。 沈书临垂眼看他,嘴边依然挂着淡笑,喊他:“阿源。”声音被潮湿的水汽氤氲出了一丝模糊。 “唔……?”姜一源急切地望着他。 “不准说粗俗的字眼。”沈书临说,“我有没有教过你?” 姜一源眼珠一转,心里已明白了过来,嘴上却耍赖:“没有,你记错了。”“是吗?”沈书临道。 姜一源瞅了他几秒,泄了气:“哥,我错了。” 见他认错认得真诚,沈书临便摸了摸他的头发:“出来,别着凉了。” 两人从浴缸中出来,擦干后裹上浴袍,回到床上。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睡过去。 早上九点,沈书临去了公司。 上周料理父亲的丧事,白天忙碌,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便起来处理公司事务。所以公司的事情并没有落下很多。 林西洵抱着材料和文件过来,见沈书临虽然面色疲惫,但精神很好,便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想打电话问问你,又怕打扰到你。” 沈书临翻看着马上要用的会议材料:“我没事,多谢。”他又问:“你的婚礼定在下周?” 林西洵道:“是,你要是能赏脸来的话,把你那小跟班儿带上呗。婚礼就是个相亲现场,别人要是见你单身,少不得给你介绍对象。” 沈书临握着钢笔的手微顿。他想起出门前,年轻男孩睡得迷迷糊糊,缠着他不让走,又亲又抱,又上手又上口,硬生生拉着他又来了两次。他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到公司。 他只道:“我会考虑。” 林西洵又道:“你今天去伯母家吗?方便的话,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伯母吧。”他之前没少去沈书临家蹭饭,和沈母也颇为熟悉。 沈书临答应了。两人便开始说工作上的事情。 下午下班后,两人一起去了郊区别墅。 沈母正在花园里拾掇花草,剪枝修叶,见到人来便微笑着打招呼,让人进屋坐。 沈书临仔细地看了看沈母,她脸上仍有淡淡的哀戚,但举止优雅,话语从容。茶几上摆着剪下来还未插的花,沙发上有毛线和针,她没有沉溺在悲伤中,而是找了事情给自己做。沈书临便放下心来。 “妈,兰兰呢?”沈书临问。 沈母望了眼楼上,叹了口气:“你爸最疼的就是她,她年纪又最小,还在天天哭……你等会儿劝劝她,想办法让她开心些。” 林西洵对沈书临道:“你去看妹妹,我陪伯母聊天。” 沈书临上楼去,推开角落房间的门。沈书兰正对着画架发呆,画布上是一片杂乱无章的油彩。听到声音,她转过身来,怔怔地喊了一声:“哥……” “在画什么?”沈书临走过去关上窗户,专注地看着画布,“在画庭院的花吗?” “我不知道……”沈书兰双眼通红,眼泪又掉了下来,“爸走之前跟我说,画不好画也没关系,开心最重要。”她开始哽咽:“他也知道我画得不好,我想画好,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沈书临递给她卫生纸,耐心地说:“每个人都是一颗独一无二的种子,都有各自发芽、抽条、开花结果的时机。你现在画不好,是还没有积累到开花结果的时候,你要用功,同时耐心等待。” 沈书兰睁着通红的眼睛,望着他,鼻音道:“但是以后……就算我画好了,爸也看不到了。” 沈书临指尖微动,似乎又触碰到了二锅头冰凉的瓶身。他沉默了一下,只道:“人生就是有许多的遗憾,书兰,你要学会接受。” 沈书兰无声地流着眼泪,无助地望着他。 “好了,不哭了。”沈书临帮她擦去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住在这也是触景伤情,等会儿我送你回学校。没课的时候我让司机接你来公司,晚上送你回宿舍,跟同学呆在一起,说说话,心情会好些。” 沈书兰咬着嘴唇,又看了眼画架,终于点了点头。 晚饭后又坐了一会儿,沈母送他们到庭院,沈书临再三嘱咐:“妈,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我每天下班过来看您,缺什么都跟我说。” 沈母宽慰他:“妈没事,你们放心。” 她顿了顿,淡淡地又道:“老头子的性格我最清楚,我过得好了,他才能安安心心地去投胎转世。” 她这话说得平淡,沈书临却心里一刺,勉强维持着笑脸:“妈,您还有我们。” 沈母目光一柔:“妈知道。” 回去的路上林西洵开车,先把沈书兰送到学校,又送沈书临回家。沈书临说不用,林西洵却坚持要送。 路过那片夜来香,沈书临习惯性地透过玉白栅栏,往门廊一瞥。 一盏竹灯笼静静地放在台阶上,玄关灯亮着。 “诶,你家有人啊?”林西洵惊讶地问。 “可能。”沈书临说。他不确定是只有灯,还是人与灯都在。闻着夜来香的味道,他的内心升起一股久违的淡淡期待。 车子驶入庭院,两人熄火下车。前门从里面打开了,姜一源探出头来:“哥,我就估摸着你……” 他的话音猛然顿住,目光落在刚从驾驶座下来的林西洵身上,定定地注视着。 沈书临走了过去,问:“等了很久?” 姜一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沉默了一下,轻轻地笑出声来,目光有些奇怪:“是啊,等了挺久……我还以为,嗯,我以为忙了一整天后,你总会留些时间来,我们单独相处。还有,原来我不是你的专属司机啊,是我自作多情了……” 听他越说越离谱,沈书临加重语气喊了一声:“阿源。”他说着,手掌按在姜一源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姜一源满嘴话憋在口中,他咬破了舌尖,才忍住宣泄的冲动,只全身紧绷,定定地盯着地面。 沈书临对林西洵道:“今晚多谢你了,开我的车回去吧。路上说的那份文件,明天上班再给我。” 林西洵摸了摸鼻子,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直觉气氛不太好,便应了下来,开车离开。 庭院里只剩两人。 姜一源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在台阶上坐下。刚才的震惊和愤怒过去,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委屈。 昨天沈书临拉着他的手录了指纹,他兴奋了一夜,他把这处当成两人幽会的私密城堡。可是转眼间,沈书临又带了人来,在晚上,带了另一个男人过来,而且那男人长相还不错。最重要的是,那男人和沈书临年纪相仿。 台阶冰冷,姜一源的心也渐渐冷了下去。是他一直追着沈书临跑,去C市,去云南,去郊区别墅,沈书临从来是被动的,淡淡的,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沈书临从来没承认过他是他的男朋友。 脚步声停在面前,姜一源没有抬头,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哥,你把我当什么啊,送上门的炮友吗?” 不等沈书临回答,他语无伦次地又说:“不是,刚才那人是你的秘书,我知道。但已经下班了啊,下班时间就只有私事,没有公事。你去看你母亲,这是私事,送你回家,也是私事,私事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做啊?你需要人送你去,为什么不叫我啊?” 他越说越委屈:“晚上不是我们的独处时间吗?我等了你这么久,结果你和别人说说笑笑地过来了,你让我怎么想啊。” 他依然没有抬头,紧攥的拳头已经开始发颤,他再也忍不住,重重地砸在台阶上,却感受不到痛。还想再砸,下巴被人攥住,被迫抬起头来。 眼前是沈书临沉静冷淡的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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