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驰肯定提前给轮胎打足了气,自行车载着他们一路驰行,穿梭在下午暖洋洋的春光中。最开始李月驰蹬车蹬得飞快,直到唐蘅确定付丽玲没有追来,他才把速度放慢了。 唐蘅喘着粗气说:“太他妈刺激了——咱俩这算私奔了么?” 他已经三天没见李月驰,此刻忍不住伸长胳膊,揽住李月驰的腰。李月驰背对着他,一面蹬车,一面说:“算吧,早想这么干了。” “看不出来,学长挺野啊。” “我一直想买一辆我室友的那种电动车,这样咱们去哪都方便,你也不怕晕车了……”李月驰笑了一下,“但是电动车有点贵,就先买辆自行车吧。” “一样的……”唐蘅把脸颊贴在他紧绷的后背上,“骑慢点就行了。” 李月驰就这样载着唐蘅,来到他们的出租屋。其实唐蘅中午没吃饱,这会儿有点饿,但此情此景,哪里顾得上吃东西呢? 两人急匆匆地上楼,开门,拥吻在一起。李月驰似乎异常急切,因为平时他将唐蘅摁在墙上接吻时,会把自己的手掌垫在唐蘅脑后。而这次他连这些都顾不上了,他只是用力地在唐蘅唇齿间扫荡,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唐蘅的后脑勺抵着墙壁,有一点痛。 这样吻了很长时间,直到唐蘅受不了了,气喘吁吁地别开脸。李月驰紧紧搂住他,脸颊埋在他散开的长发之中。 两个人的胸腔都在剧烈起伏,唐蘅感觉自己的嘴唇麻了。 “学长……”唐蘅故意逗他,“三天就憋成这样?” 李月驰答非所问地说:“我很想你……” “噢……”唐蘅小声说,“我也是……” 李月驰略微松开怀抱,后退半步。两人对视,唐蘅愣了一下。 李月驰的脸颊好像瘦了,黑眼圈也很明显,但他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唐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怎么了,熬夜了?” “睡不着……” “为什么?” “想你啊……” “…” 李月驰抓住唐蘅的手:“你妈没打你吧?” “那倒不至于,就是把我手机没收了……”唐蘅又吻了一下李月驰的唇角,“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我找了……” “啊?” “前天晚上……”李月驰停顿片刻,“在你家门口,听见你和你妈吵架。” “你——你都听见了?” 李月驰点头。 唐蘅第一反应是,糟了。他已经不大记得清争吵的全部内容,但确凿无疑的是,付丽玲说了很多质疑李月驰的话。比如他记得付丽玲质疑李月驰和田小沁的关系…… “唐蘅,你相信我吗?”李月驰忽然问。 “相信……” “相信多久?” 他因为付丽玲的话而害怕了吗? 唐蘅笑着说:“一万年……” 李月驰也笑了,是那种唐蘅非常熟悉的笑,笑意从他的眼角荡漾到唇间,那么温柔,似乎还带一点点无奈。他在livehouse被女孩儿堵着要号码的时候,他喝醉了说要和李月驰去美国结婚的时候,李月驰脸上都是这种笑,他见过太多次了。 李月驰凑过来,细密地吻着唐蘅的耳朵,轻声说:“我很想做……” 今天的他格外直白,唐蘅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他的动作不算粗暴,但又与往日不同——唐蘅恍惚地想,今天他力气好大。每一次动作都充满了侵略性,不那么温柔,甚至有些痛。李月驰在唐蘅肩膀上咬了一口,低声说:“唐蘅……” “嗯……嘶……”唐蘅皱眉,脸颊红扑扑的,“你慢点……” “你看着我……” 唐蘅便望向李月驰的眼睛,离得太近了,甚至能从他漆黑的瞳仁中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汗珠顺着李月驰的脸颊向下流淌,最后从他的下巴尖滴落,落在唐蘅起伏的胸口。 李月驰也望着唐蘅,目光直直的,仿佛痴迷。 “李月驰,你,你——慢点!”唐蘅拧起眉头,轻哼了一声。 李月驰没有回答。 总算一轮结束,李月驰慢慢退出去,趴在他身上。两人的身体都是汗津津的,也分不清是谁的汗。李月驰搂紧唐蘅,轻轻吻他汗湿的鬓角。 唐蘅觉得今天的李月驰格外直白,格外粘人,可能是付丽玲把他吓着了? “唐蘅……”李月驰的声音有一点闷,“你还是想去留学,对吧。” 唐蘅身体一僵,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吵架,付丽玲一语道破他是为了李月驰才放弃出国的。 “那天……你听见了。” “嗯……” “不提这些了行吗……”唐蘅忽然很惶恐,“我现在签这公司挺好的。” 李月驰支起上半身,看着唐蘅:“为什么不提?” “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如果你真的想去留学,还可以……” “李月驰……”唐蘅打断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李月驰很慢地眨了眨眼睛,说:“怎么会?” “我很害怕,我怕我一出国,咱俩就完蛋了。我不是怀疑你,我——哎我也说不清,我可能就是没法说服我自己……”唐蘅垂下双眼,迟疑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太固执了?我其实不想让你知道的,哦,是不敢让你知道。” 李月驰又趴在唐蘅身上,湿热的脸颊抵着他的肩头。他沉默,唐蘅心惊胆战地等待着。 半晌,李月驰轻声说:“那天晚上我在想,这就是你说的「免费」吗?” “嗯?” “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用做,竟然可以和你在一起……你为我牺牲这个,牺牲那个,反正我只要站在原地等着就好了。” “…”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一切都有代价……”李月驰喃喃道,“我考上大学的代价是赵老师,本科毕业的代价是天天打工,当时本来想毕业就工作,我爸说他身体还行,叫我能读就读。我来读研了,代价还是打工……就像买一盒炒面,得付钱。我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我……我不用。” “对……”李月驰说,“你不用。所以我经常想我怎么会遇见你呢?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第一次遇见你那天晚上,你在「长爱」门口唱歌,周围的灯亮闪闪的,像做梦似的。” 唐蘅怔了怔,感觉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忍不住问:“你喝酒了?” “没喝……”李月驰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就是想说胡话了。”
第86章 遥敬一杯米酒 这天下午他们总共做了三次,后两次时李月驰不再说话,只是定定望着唐蘅,在他身体里不停进出。到第三次结束,两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唐蘅的黑发被汗水黏在脸上,他甚至没力气将它们拨开。李月驰低头附在他耳边,用气音说:“我还是喜欢之前的颜色。” 唐蘅已经累得快要睡着了,含糊地问:“什么之前的颜色?” “头发……”李月驰伸手把他的发丝拨开,很轻地捻了捻发尾,“之前有几缕橙红的。” “唔,公司非要我弄成黑的……过段时间再染吧。” “没事……”李月驰笑了笑,“这样也很好看。” “睡一会儿……”唐蘅嗓音沙哑,“我不行了,累死了。” “唐蘅……” “嗯?” 李月驰起身,拿来他们的保温杯:“喝一点再睡,你的嗓子太干了。” 唐蘅瞥他一眼,佯作生气道:“怪谁?” 李月驰诚恳地说:“怪我……” 保温杯里是温热的米酒,味道酸甜,入口顺滑。唐蘅一口气喝下大半杯,他眯着眼睛,朝李月驰努努嘴。李月驰便抽出一张纸巾,为他把唇上亮晶晶的米酒擦干净。 唐蘅倒在床上,又用指尖戳了一下李月驰的手臂。 李月驰下床,打开空调,25度。 “睡吧……”唐蘅轻声说。 “嗯……”李月驰在他身旁躺下,环住他的腰。 唐蘅很快就睡着了——甚至比平时还要快,并且,睡得很沉。李月驰知道这是药效的缘故。空调发出低低的「嗡」的声音,燥热空气逐渐冷却,李月驰的指尖轻抵在唐蘅肋下,他能感觉到唐蘅的呼吸已经变得悠长而平稳。唐蘅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唐蘅的脸。但是也不缺这一次,李月驰这样安慰自己。他太熟悉太熟悉了——唐蘅熟睡时偶尔有一些孩子气的小表情,皱眉,撇嘴,小狗似的顶顶鼻尖,像是梦里在和人吵架。如果感觉冷了,唐蘅会无意识地蜷起身体;热了,他会来回翻身,睡得很不踏实。 李月驰知道今天做得过了,去找唐蘅的时候他不断告诫自己,要忍住。科学家说身体的记忆比大脑记忆更持久,所以有些滑冰运动员失忆之后,哪怕忘记了理论知识,也还能继续滑冰。李月驰不希望唐蘅保留太多关于今天下午的记忆,所以他一再克制自己,很多想说的话,忍着没有说出口;很多想做的事,倒也的确来不及做了。 可他还是没能完全克制住,他知道唐蘅被他弄疼了,他的力度太大。如果身体的记忆真的比大脑记忆更持久,那么是不是说,就算很久之后唐蘅淡忘了关于他的一切,至少,身体还留有那么一丝熟悉?做?爱的时候他甚至想到——以后,唐蘅是不是也会和其他男人做这件事?他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唐蘅会忽然想起他吗?身体的记忆比大脑记忆更持久——哪怕只是想他一瞬间,也好。 这些念头真要命。好像他还没动手,自己先死过一次。 五点十七分,不能再拖了。 李月驰缓缓收回手臂,把空调被展开,盖在唐蘅身上。他很想再吻一次唐蘅的脸颊,但他怕惊醒唐蘅,而且今天已经吻过很多次了。李月驰沉默片刻,食指勾起唐蘅的一缕头发,俯身,吻了他的发尾。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看见唐蘅熟睡的模样。 李月驰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拿上钥匙,最后,他把唐蘅兜里的钱悉数取出。有零有整五十二块八毛钱。他知道钱对唐蘅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那就让他最后自私一次,从唐蘅那里,最后一次,拿走点什么。 等到某一天,他垂垂老矣时,如果身体的记忆和大脑的记忆都不作数了,那么至少,他还有一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作证。 李月驰悄无声息地关上门,他爱的人,仍在熟睡。 五点半,唐国木开完会,慢悠悠走向办公室。他这两天高血压犯了,视力不太好,而这个时间,走廊里的灯又还没开。所以当他看见办公室门口的模糊人影时,心头竟然升起一丝恐慌。虽说他自掏腰包补偿了那对夫妇二十万,但乡下人不识抬举,竟然嫌他给少了,最后还是院长出面,又从学院拨了三万块钱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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