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雁行点点头,微笑以示理解。 斯特莱默套上工作人员递来的浴袍,晃了晃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忽然,斯特莱默听见稽雁行溢出一声叹息。 “不舒服吗?”斯特莱默走到稽雁行身旁,俯视着问他。 “没有。”稽雁行眼神在四处游移,嘴巴紧抿,仿佛在思考宇宙的奥秘,“我只在想,从热恋到断绝往来,程繁和陶特会不会后悔遇见彼此呢,毕竟,如果他们从来没认识过,程繁就可以拥有一段轻松的毕业旅行,陶特也不会为爱所困。” “虽然我们扮演了他们,但毕竟不是他们,而他们,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平行时空里里真实地存在着。” 听见稽雁行的话,斯特莱默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觉得不会,他们该后悔的是为什么当初不再勇敢、再果断一些,爱本不该受任何限制。” “再勇敢一些……”稽雁行重复了一遍,目光闪了闪,须臾,他摆出轻松的神情,“也是,没什么可后悔的。”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阮钰,你现在还好吗?】 正如斯特莱默所说,他应当更勇敢果断一些,想知道阮钰的身体状况就直接询问,再不济就亲自去看望,以免让自己后悔和不安。 然而,直至收工,稽雁行都没有得到回复,但既然阮钰已经苏醒,应该能看见他发的消息。 可能……不回复也是一种回复。 稽雁行深呼吸一口气,他觉得良心不安,阮钰救了他一命,但他现在甚至连阮钰的安危都不清楚,这种不安和纠结折磨着他。 次日一早,稽雁行眯着眼摸索到床头的手机,熟练地点进聊天软件,照例检查消息。 【听说你已经回剧组了,拍摄还顺利吗?】阮钰的头像旁赫然跟着“4”,稽雁行睁大眼睛,几乎是诧异地点进去。 【昨天手机被我妈收走了,前几天被限制使用时长,今天可以正常使用了。】 【我没什么大碍,子弹没命中要害。】 【你呢?我记得那天你的手臂擦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稽雁行“唰”地从床上坐下来,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手机像个烫手山芋,他需要好好思考怎么回复阮钰。 他先是道歉:【希望你能尽快康复,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很抱歉。】 接着是感谢:【谢谢你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来救我,我没事,只是皮外伤,那天在医院处理过了。】 最后是保证:【之后方便找时间见一面吗?我想当面和你道谢,然后再也不会打扰你,真的很抱歉。】 那颗子弹击中了阮钰的右胸,如果子弹再偏个角度,阮钰没在昏迷前击倒黄毛,或者是援兵再晚到点,情况都会比现在更糟。 稽雁行想起了程繁和陶特,他觉得在某一刹那,程繁或许会后悔与陶特相遇,就像此刻,他宁愿阮钰没来救他。 他掀开被子,左脚刚着地,手机铃便响了,他顺手接通电话。 “什么叫不会再打扰我?”阮钰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沙哑而虚弱,像阵风似的轻轻飘进稽雁行的耳中,“我又做错了又让你讨厌我了?我可以道歉,也可以改正,不要再不理我了,好不好?” 稽雁行被这通毫无预兆的电话弄得措手不及,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阮钰。 “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稽雁行的注意力集中在阮钰的身体状况上,“伤口还疼吗?会……会有后遗症吗?” “我没事,不会有后遗症,但需要修养一段时间。”阮钰在摩尔根的魔爪下遭受过无数摧残,中枪与他而言不是头一次,只是这次格外严重,“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不打扰我?意思是真的不准备理我了?上次在夏威夷说的话不算数了吗?我都记得很清楚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打扰你恢复。” “你永远都不会打扰到我,听到你的声音,我觉得好多了。” “……你先别想其他的,等身体养好了再说,身体是最重要的。” “那我可以去找你吗?我想见你。我是说等我恢复好了之后。” “可以,你先好好修养。” “你在哪拍戏?”阮钰其实知道答案,但他想听稽雁行亲口说,仿佛这样,他就更名正言顺一点。 “西西里岛,之后一直在这边拍戏。” “好,我知道了,那——”阮钰突然顿住,“您怎么没敲门?”后半句显然不是对稽雁行说的。 另一道女声响起,稽雁行听出来了,是阮淑穆,“在打电话?这个点你不该休息吗?公司有事?严特助没和我说啊。” “不是,私人事宜,您现在没有别的事要忙吗?”阮钰在“别的事”上加重了语气。 阮淑穆瞥了瞥嘴,她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阮钰在打电话,本来想待会再进来,结果阮钰那句“我可以道歉”止住了她的脚步,听了好一会,她忍不住走进来了。 那个男孩是救过阮钰的命还是知道阮钰不可告人的秘密,阮钰跟他说话像跟祖宗说话,阮淑穆从来没见过这么低声下气的阮钰,从来没有,就算被摩尔根训得大汗淋漓,阮钰也像头倔驴,打死不说一句好听的话。 此刻,阮淑穆非常不悦,没人会对让自己儿子受重伤的人有好印象,更何况阮钰在他面前还那么低微。 “先给你道个歉,刚才的电话我听见了,怎么,你欠他钱?” “我现在有事,你先去忙吧,拍摄顺利。”和稽雁行说话时,阮钰的语调明显放缓了,挂断电话,他把手机丢到一旁。 “这么早,您找我有事?” “不放心,来看看我儿子不行吗?” “可以。”阮钰眨了眨眼,语气不太自然,“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阮淑穆愣了片刻,终于笑了。 “行了,大清早的别上演煽情的戏码,说吧,你和那个男孩到底什么关系?严特助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们认识多久了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险去救他?阮钰你知道你躺在那里的时候我——” “抱歉,让您担心了。”阮钰打断了阮淑穆的喋喋不休,尽管他和阮淑穆曾有过矛盾,但血浓于水,阮淑穆这段时间的紧张和关心他都看在眼里,“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请求您,不要打扰他也不要为难他。” 阮淑穆瞪大眼睛,表情凝固在脸上,片刻后,她白了阮钰一眼,“比你的命还重要?” “我不清楚,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挡在他身前。”
第119章 等阮淑穆离开后,阮钰躺在病床上,左手搭在心口的位置,心脏有力地跳动着,犹如他对稽雁行强烈的思念。 阮钰快要忍不住了。 如果身体条件允许,他绝对会立刻飞往西西里岛,去见他心心念念的人。 这段时间,阮钰没联系稽雁行,更以病痛为借口让稽雁行照他,一来他不想耽误稽雁行的拍摄,二来他不愿让心爱的人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他希望在稽雁行眼里,阮钰永远是强大的、可以提供庇护的存在。还有……阮钰担心阮淑穆会对稽雁行做什么,见不着还好,万一见到了起了什么冲突,他又躺在病床上无法及时保护稽雁行…… 想到这,阮钰忽地笑了,他快要变得不像他了,想这么多做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恢复健康然后去见稽雁行,很多事要见面才能说清楚。 说不清楚也罢,至少能见一面。 数日后,阮钰得以出院,他的第一站便是稽雁行所在的西西里岛,而于阮钰而言,这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 西西里岛,小巷里。 阮钰低头瞥了眼腕表,晚上十一点,那栋白色建筑里人进人出,可始终不见他日思夜想的身影,莫非稽雁行今天有夜戏?消息不会有错,稽雁行确实在里面拍戏啊。 尚未痊愈的身体有些虚弱,在车内等了三小时,困意逐渐袭来,阮钰半撑着脑袋,眼皮开始打架,他用力拧了下手臂,用疼痛抵挡困意。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算了,别打扰他拍戏了,而且…… 阮钰担心他的不告而访会打扰稽雁行。 和稽雁行见面的期待里混杂着不安,稽雁行会想见到他吗?会对他露出笑容吗?上次那通电话没有吵架没有冷战没有说两清,所以稽雁行不会因为他的突然到访生气,对吗? 时针缓缓转过十二,日历翻到二月二十六,手机里堆满了没回复的祝福语,阮钰等得实在无聊,于是划拉着屏幕给几个熟悉的朋友回了消息。 收下洛立轩的大红包,刚回完谢谢,新消息弹了出来【我和祁良琢磨着给你办个生日会,你人呢?】 洛立轩继续问道【这阵子连个影都没见着,你该不会在憋什么坏吧,谁惹着你了,真要做什么不和哥们通下气?】 【没什么,我这段时间在意大利处理点小事。】阮钰回【心意收下了,下次再聚。】 洛立轩反问【不过生日了?明年生日你可就30了,不得隆重纪念一下消逝的青春岁月。】 阮钰只含糊其辞道【心意领了,借你吉言。】 放下手机后,阮钰的视线再次飘向亮着灯盏的门口,那里是稽雁行即将出现的地方。在漫长的等待中,他的期待和不安都被无限放大,大到要把他撕裂成两半,一半的他满心欢喜,另一半的他却惴惴不安,甚至产生了逃离的冲动——与其看到稽雁行疲惫厌烦的表情,不如不见。 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阮钰的眼神黯淡下来,脸色也难看起来,一场风暴在他心中翻涌,让他心神不宁,直到阮钰再次抬眼,不抱期待地看向那盏灯。 昏黄的灯光打在那人的侧脸,勾勒出完美的弧度,那人皮肤在光下呈现出雕塑的质感,散发着细腻的光泽。他像一尊不可亵渎的神像,他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象征,无比强烈地吸引着阮钰的目光。 阮钰的喉结微微滚动,手僵在方向盘上,此时此刻,他不知该下车去寻找那人,还是默默跟在那人身后。 然而,稽雁行没有给阮钰选择前者的机会。 拍摄地点离酒店病并不远,稽雁行和斯特莱默一起步行回酒店,阮钰驱车缓缓跟在后面,像个窥探他人幸福的小偷。 西西里岛,两个男人,晚风轻拂,漫步街头,这些关键词结合在一起暧昧十足,况且这两个男人是同志片的主角。 想到这,阮钰加快速度,比稽雁行更快达到酒店,他停好车,打开车门走出来,半倚着车身等人。 “稽雁行。”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稽雁行先是一愣,而后顿住脚步,他缓缓回眸,难以置信地不远处的阮钰,是阮钰?他怎么会来? 阮钰站在一盏路灯下,脸上带着病愈后的苍白,嘴角勾着抹淡淡的笑,有种病态的美感,他克制地朝稽雁行挥了挥手,忍住直接走上前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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