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是……和稽雁行同床共枕了一晚? 阮钰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打量起稽雁行,他向来浅眠,昨晚却睡得很好,稽雁行的呼吸声像白噪音,一呼一吸,如同划过耳边的风,舒适且助眠。 一个荒谬的想法浮现心头——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一起睡着,似乎也不错。 刺耳的机械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中止了阮钰的胡思乱想,在大脑做出反应前,阮钰捞过床头的手机,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低头一看,屏幕上赫然是严特助的未接来电,阮钰怔了怔,他竟然会因为……不想吵醒酣睡中的年轻情人,挂断了工作电话。 阮钰坐起身,准备给严特助回电话,他瞥了眼身旁的稽雁行,手上的动作一顿,趿上拖鞋走到阳台,这才拨通了严特助的号码,那边很快接通。 “阮总,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 严特助接着道:“景书记那边又找上门了,他有意同您联手。” “他和谁竞争?” “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戎承平。” 听见“戎承平”三个字,阮钰握住手机的力度骤然加大,良久,他回了一句:“我先考虑考虑。” 逐利是商人的本能,钱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追求权利,阮钰也不例外,有些权利不能直接握在自己手里,但可以为己所用,更何况—— 景书记的对手是戎承平。 景书记也好其他人也罢,阮钰不太关心谁找他联手,他更关心谁能把戎承平扳倒。 “戎立清最近还老实吗?” “老实,您给过他教训之后,他就没再有过出格的举动了,最近好像被关在家里了。” 打完电话,阮钰的目光飘向庭院里的海棠。 五岁前,他住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海棠,在那座小院中,戎承平曾把他举过头顶,轻放在海棠的枝干上,有一年海棠开得格外盛大,戎承平领着他捡了一大捧落花,晒成干花,送给阮淑穆当礼物。 记忆褪色,海棠干枯,旧事已唤不起阮钰的任何爱恨。 “你很久没有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阮淑穆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我可能要给戎承平使点绊子。” “......我以为你早都不在意了。” “是不在意,但我心里有根刺,戎承平不倒,这颗刺就很难根除。”阮钰语调平淡,眼底同样一片冷寂,仿佛戎承平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我想让自己更好过,就只能让他不好过,您知道我是一个怎么的人,况且这的确能给我带来利益。” 阮淑穆没再阻拦,她清楚自己很难改变阮钰的想法,沉默片刻,留下一句叮嘱:“别太过火,以免引火烧身。” 阮钰应了声好。 现在的戎承平如日中天,深受上面重用,阮钰不是撼树蚍蜉,自然明白扳倒戎承平有多难,但……想扳倒戎承平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在阳台伫立良久,阮钰抬脚走回卧室,看见床上睡觉的稽雁行,他脸上的冰霜褪去,换上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 时针将将掠过8,往常这个点阮钰已经坐在办公桌前了,但此刻他却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垂眸注视着稽雁行。 红酒的后劲再大,也大不过床上这瓶飘着香气的青梅酒。 或许是做了噩梦,稽雁行的眉毛微微皱起,阮钰下意识伸手,想要抚平那双眉毛,手刚碰到稽雁行的额头,滚烫的触感传来,阮钰往下摸了摸,发现稽雁行整个人都在发烫。 怎么回事?稽雁行的眉毛还没抚平,阮钰也跟皱起了眉。 “稽雁行,醒一醒。”阮钰喊了一声,见稽雁行没反应,他又喊了几次,过了一会,稽雁行缓缓打开双眼,眼神迷离,嘟囔道:“怎么了吗?” 还好,还能叫醒。 阮钰问:“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稽雁行摇摇头,手肘撑住床,正欲起身,结果刚撑起来一点,手臂突然失力,顿时跌躺回床上,他揉了揉脑袋,缓慢地眨着眼,声音细若游丝:“我没力气,起不来......” “没力气?” “嗯,还有点头疼。”稽雁行用鼻音回答,他抬手搭上自己的额头,又试了试脸颊的温度,“我好像发烧了,可能是……昨天淋雨的原因。” “昨晚不是还没事吗?” “有时候就是这样,我吃点药吧,吃点药就好了。”稽雁行看向阮钰,勉强摆出笑,“阮总,能麻烦您帮我拿下退烧药吗?” 阮钰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盒退烧药,还捎了支体温计。 十分钟后,稽雁行抽出体温计,他把体温计举到眼前,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会,慢吞吞地说:“三十七……怎么会、看不清楚。” 此刻的稽雁行像只雏兽,脆弱和懵懂都显露无遗,阮钰忽然觉得有片羽毛扫过他的心头,这种感觉不亚于喝青梅酒。 拿过体温计看了一眼,阮钰说:“三十七度九。” “嗯……”稽雁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眼睛依然闭着,“有点低烧。” “那就吃药。”阮钰掰出两粒蓝色胶囊,递到稽雁行手里,稽雁行没接,说,等一下下,等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时,他才接过阮钰手中的药。 稽雁行刚想把胶囊塞进嘴里,手又凝滞在半空中,后知后觉道:“......阮总,这是胶囊。” “对。”阮钰点头,“怎么了?” 难不成稽雁行咽不下去胶囊,他好像是听说过有些人不会吞咽胶囊。 “您能帮我接杯温水吗?” “......好。” 头一次照顾人,竟然生疏到犯下这种低级错误,阮钰动了动嘴角,觉得有些尴尬,但他心理素质极强,面色不改道:“稍等,我去倒杯水。” 片刻后,房门再次被推开,阮钰端着杯温水走到床边,他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开始解睡衣的扣子。 稽雁行一抬眼,再次看见了阮钰背后的疤,这是经历了什么,才会留下这么狰狞的一道疤痕。 他想起《末路穷途》,袁乐生背后,也是有一道疤的。 尽管好奇,但稽雁行不会傻到问出口,这是阮钰的隐私,和他无关。 换上西装,阮钰扭头,朝正在吃药的稽雁行说了一句:“我去上班。” 阮钰的语气太过平和,像是叮嘱,稽雁行愣了愣,咽下口中的胶囊:“好,您路上小心。” 等阮钰走后,稽雁行又躺回床上补觉,两个小时后,头疼终于消减,稽雁行掀开被子走下床,没走两步,他突然停住脚步。 ——只要走路,大腿内侧就钝钝地疼,这种痛感像某种标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天夜里的事。 被弄乱的床单,被弄脏的身体,被弄散的头发,被弄得不上不下的情欲。 他和阮钰度过了极为荒诞的一晚。 而两个小时前,被低烧剥夺正常思维能力的他,竟然使唤阮钰给他拿药端水,不仅如此,他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若地和阮钰相处,阮钰竟然……也没说什么,都一一做了。 想到这里,稽雁行的脸蓦地变红,他在原地呆站了一会,片刻后,他不顾腿跟的疼痛,加快脚步,“哒哒哒”地跑进盥洗室,用冷水冲了把脸,再把翘起的头发按下去。 收拾完自己后,稽雁行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也不算收拾,抓起来就丢进背包里。 确认没有落下东西,稽雁行拖拽着沉重的黑色背包,急匆匆地走出别墅的大门。 头顶天空瓦蓝,阳光明媚,身后的小花园花开得灿烂,耳边甚至有“叽叽”的鸟叫声,每个角落都一片祥和,可稽雁行的背影却相当慌乱,像在经历一场逃亡。 害怕阮钰吗?不完全是,虽然阮钰的脾气难以琢磨,但对他并不苛刻,最近尤其如此。 那他在逃避什么?答案其实很明显,腿间的疼痛就是原因,只是他……不愿意正视罢了。 招手拦下一辆绿色出租车,二十分钟后,车在酒店门前停下,稽雁行打开车门,急步走回房间,卸下背包,他脱力般地坐在床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但到晚上,这口气又憋回了胸口,阮钰发来一条语音,稽雁行惴惴地点开。 【去哪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过了两分钟,聊天框又弹出一条语音【还没回来?】 更诡异的是,稽雁行从阮钰的声音里听出了明晃晃的不悦。 作者有话说: 一边看文献一边听别人讨论一边码出了这章,我困得眼皮打架 我说有些人,人家发烧还给人家喊醒,拿了药又不拿水,你咋回事!
第26章 鸡同鸭讲 手机变成了烫手山芋,阮钰的语音是热量来源,热量不断扩散,从十指到头顶,又返到指尖。 稽雁行不自在地捻了捻手指,捻出细密的汗珠,掌心也变得汗涔涔的,片刻后,他动了动手指,敲下两行字【阮总,我已经回酒店了。】 【您有什么事吗?】 稽雁行等了一会,一边发呆一边等着阮钰的回复,但他没等到回复。 仿佛阮钰只是随口一问,发完消息就撂下手机,根本无所谓他回复与否,更无所谓他回复的内容,一如阮钰对他的态度。 但稽雁行和阮钰不同,他没有不在意阮钰的想法的底气,比如此刻,“阮钰想要他做什么”就困扰着他,像耳边有只嗡嗡乱讲的苍蝇,看不见也挥不走。 窗外暮色浓重,夕阳逐渐隐没在楼宇之中,天将暗未暗,透出橘黄色的光,像被打翻的橘子汽水,稽雁行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幅景象,心头忽然浮现一个想法。 ——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莫非金主图新鲜,想再次品尝他做的家常菜,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这是稽雁行暂时能想到的、唯一的、阮钰想要他回去的理由。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几个字出现在聊天框中,稽雁行问【阮总,您今晚想吃什么?】 如果阮钰还是不回,那他也就——稽雁行的想法被迫中止,阮钰回得很快,或许恰好看到了他的消息,【昨晚的私房菜。】 昨晚的私房菜,稽雁行默默“哦”了一声,看来阮钰很喜欢那家私房餐厅的饭菜,他不由得好奇,这家饭菜究竟有多好吃,才能让吹毛求疵的阮钰念念不忘。 既然不是想吃他做的菜,那阮钰是想让他......坐在床边的稽雁行蓦地僵住,靡乱的画面闯入大脑,他想,他知道阮钰找他的理由了。 【您需要我现在过去吗?】纠结半晌,稽雁行还是点击了发送。 在合同的有效期内,他需要尽可能地让阮钰满意。 但稽雁行不知道的是,在同样的暮色里,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平稳行驶着,阮钰坐在后座,眼眸被落日和晚霞铺满,面庞也被染上暖色,但他表情冷淡,让人很难把他和温暖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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