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道具组正在排查,如果的确是他们的疏忽,剧组就需要给你相应的赔偿费,而且——”夏彤声音一顿,把手机屏幕给稽雁行看,“你的粉丝也知道这件事了,她们正在电影官博底下团建,要求剧组给个说法。” “其实也不是很严重......” “你要捍卫自己的权利,不然剧组和其他演员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也会寒了粉丝的心。” 稽雁行哑然,良久,他轻轻点头,开口道:“那我现在发微博报平安?” “可以。” 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天,稽雁行的伤势终于有好转,主治医生也松口,告诉稽雁行两天后方可出院。 至于这两天,凭心而论,稽雁行并不觉得无聊,背剧本和看电影能够消磨大部分时间,剩下的时间则用来应付访客。 值得一提的是,洛立轩也来过一次,不过只待了十分钟,以老板的身份慰问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这天傍晚,霞光似火,晚风抚动窗纱,吹散恼人的燥意,稽雁行正刷着手机,房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抬脚走进来。 “我听洛立轩说你住院了?怎么回事?”阮钰身穿灰色西装,右手提着一篮色彩缤纷的水果,他背对房门,站在夕阳余晖中,整个人都染上几分暖意。 稽雁行慌忙把手机丢在床头,他开口,无措道:“您怎么来了?” “顺路。”阮钰把包装精致的果篮放在矮柜上,转身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他抬眼,目光落在稽雁行身上,“吃饭了吗?” 稽雁行应道:“吃过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后背的痛感把他生生拽回床上,伴随一声不可控的“嘶——” 阮钰微微攒眉,问道:“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住院了?” 话是关心的话,但稽雁行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像记者的提问,他嘴角动了动,答道:“拍打戏的时候,道具突然坏了。” “道具?” “剧组搭出来的二楼阳台,我们在上面拍戏,我退到栏杆旁边的时候,栏杆断了。” 阮钰顺着稽雁行的话往下说:“然后你就从上面摔下来了?” “对。” “你运气真不好。” 稽雁行愣了愣,阮钰这是来探望他......还是来看嘲讽他?即使再讨厌他,也不需要专程来看热闹吧。 稽雁行无法理解,但无论阮钰的动机是什么,他都只能全盘接受。 “我运气是挺不好的。”稽雁行讪笑两声,顺便调侃自己道,“也不算不好,幸好只是从二楼的高度摔下来。” 他说完,静静等待阮钰的反应。 然而,稽雁行预想中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以为阮钰会弯着嘴角笑,笑他倒霉,笑他要在病床上躺五天。 阮钰压低眉峰,语气透出淡淡的不悦:“你真的觉得是意外?” 稽雁行垂眸,轻声嘟囔道:“道具组正在排查。” 闻言,阮钰深深地看了稽雁行一眼,或许是角色需要,或许是连轴转导致的劳累,稽雁行看起来清瘦不少,只是眼睛依旧透亮如星辰。 “那就等结果吧。”阮钰一句话略过上个话题,他起身离开座椅,才刚走两步,耳边响起稽雁行的声音:“阮总您慢走,我没什么大碍,您时间宝贵,不用抽空再来看我了。” 语气里带着刻意掩饰过的急切,只可惜功力不够,没有掩饰完全。 阮钰脚步一顿,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塌,再开口时,他又恢复了平淡的神色。 “你很希望我走?不想见到我?”阮钰从果篮里挑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放在手里掂了掂,“我的确时间宝贵,但这两天刚好闲下来了,你说巧不巧?” 稽雁行僵在床上,像霜打过的蔫茄子,片刻后,他支棱起来,解释道:“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耽误您的时间。” 撒谎。 阮钰心底升起微妙的不快,他莫非是什么毒蛇猛兽,不然稽雁行怎么每次见到他,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但阮钰只是轻轻瞥了稽雁行一眼,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也没有深究他抗拒的根源。 “水果刀在哪里?” 稽雁行眨眨眼:“啊?” 阮钰晃了一下手中的苹果:“水果刀。” “在上层的抽屉里,您——”您会削吗? “怎么?” “没事,您小心手。” 阮钰淡淡地“嗯”了一声,拉开抽屉,拿出水果刀,抽走刀鞘,在刀尖即将触碰果皮上时,他突然顿住,刀尖迟迟没有落下。 “怎么了?”稽雁行问。 “忘记洗了。”阮钰说得理直气壮。 “……那您别削了吧。” 稽雁行恨不得立马从床上弹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洗好苹果再削个干净,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只唯一能做的,只有瞪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全程围观金主和苹果的斗争。 阮钰似乎真和苹果较上劲了,两分钟后,挂着水珠的苹果,被刀刃一点点地削去红皮,露出多汁脆口的白芯来。 只是……稽雁行认知里的苹果团团圆圆,阮钰手中的苹果,却是坑坑洼洼的,像月球表面。 果皮削尽,阮钰合上水果刀,把苹果递到稽雁行面前:“吃吗?” 盯着那个颇具艺术感的苹果,稽雁行喉结滚动了一下,憋出一句:“可以不吃吗?我暂时不饿。” 不饿,更不想捧着一个饱受折磨的苹果啃。 阮钰眯了眯眼睛,表情冷下来,他把苹果往桌上一撂,不咸不淡道:“不吃就算了。” “我吃。”稽雁行心中千回万转,金主屈尊降贵削了苹果,就算削成海胆状,他也没有不吃的道理,“您能削成块吗?这样……不太方便吃。” 阮钰扫了眼桌上的苹果,言简意赅:“脏了。” 稽雁行沉默地等了两分钟,阮钰都没再给出其他回应,只是兴致怏怏地盯着窗外看。 窗外的云蒸霞蔚,斜阳半沉不沉,天际被烧得通红,烧得阮钰眼底也仿佛起了火。 但阮钰的眼神是冷的,那火徒有颜色,毫无热度。 “您能帮我剥个橘子吗?” “啪”的一声,火被浇息,阮钰调转目光,看向身侧的稽雁行,眼底变回沉沉的黑。 “你说什么?没听清。” “您可以……帮我剥个橘子吗?” 半晌,阮钰说了句,可以,他挑出一个橘子,握在手里,像握住一团火,慢条斯理地剥起来。 阮钰的动作极为优雅,仿佛他手中不是橘子,而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剥橘子确实简单,很快,阮钰手里多出一个完整的去皮橘子,他把橘子塞到稽雁行手里,抽出一张湿巾,细细地擦起手指来。 很甜。 橘子的汁水在口中溅射开,口腔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甜味占领,稽雁行吃下两瓣橘子,对阮钰说:“好吃。” “嗯。” 稽雁行递出一瓣橘子,轻声问阮钰:“您要尝尝吗……很甜。” 阮钰没有接,稽雁行的手顿在半空,有些尴尬,他正要收回手,指间饱满的橘子瓣被阮钰拿走。 在稽雁行的注视下,阮钰含住橘子,牙齿咬破果肉,甜味四溢。 稽雁行问:“甜吗?” 阮钰目光下沉,稽雁行的嘴唇被汁水浸染,像阳光下的玻璃纸,他的眼神暗了暗,给出评价:“确实很甜。” 作者有话说: 你说清楚,什么东西甜…
第18章 牦牛肉汤 夜幕低垂,蝉鸣此起彼伏,稽雁行住在医院的中层,若有若无的蝉鸣像梦境的背景音乐,阮钰的声音则是梦里的呓语。 从夕阳西斜到月上枝头,阮钰竟然已经待了五十分钟,月光盈盈,隔窗而挂,衬得他冷淡的眉眼都柔了几分。 稽雁行的思维发散起来,他不着调地想,阮钰的时间那么宝贵,陪他在医院浪费的五十分钟,会损失几位数的收入。 很快,他又把这种想法驱逐出大脑,他一个透明的娱乐圈打工人,何必替云端的大资本家操心。 “牦牛肉汤?听起来挺新鲜。”阮钰的声音把稽雁行拖回现实,“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去西藏走走。” 他们的话题像毫无根据的风,这会聊到了稽雁行小时候骨折,阿妈给他熬了耗牛肉汤,还聊到了他的家乡,地处西南边陲的西藏。 “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雪山、湖泊、经幡、青稞酒、酥油茶,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稽雁行接上阮钰的话,徐徐展开,藏区的美景仿佛就在门外,他话头一转,说起了美好背后的代价,“但可能会有很严重的高反,连续很多天头晕眼花呕吐,甚至住进医院,或者干脆返程。” “什么?”阮钰轻笑一声,挑眉反问道,“你在给家乡反向宣传?不应该多说点好的,说不定还能当个旅游宣传大使。” 片刻后,他又补了一句:“娱乐圈的藏族演员并不多,你的机会很多。” 稽雁行愣怔片刻,随后轻轻摇摇头:“我没想过那么多。” 稽雁行的职业规划相当单纯,被电影挤占完全,但阮钰的话的确提醒了他,演员不可能只演戏。 除了剧本和演技,他需要更多的东西,比如代言,比如官方的认可,这样才能立住脚跟,有戏可拍。 “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的经历,第一次高反,很不舒服。” “西藏人也会高反?” “不是,是我小时候——”稽雁行顿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放松警惕卸下心防,和阮钰聊起了小时候。 这很不合适,没有小情人会拉着金主回忆童年,就像没有员工会和大老板聊买二环还是三环的别墅。 稽雁行索性直接回答阮钰的疑问,说:“土生土长的西藏人不会高反,但第一次去内地,可能会醉氧。” “嗯。”阮钰应了一声,眉峰却微微聚拢,他盯着稽雁行看了片刻,稽雁行的眼神灵动有神、天生湿润,仿佛盛着一瓢水,这是一双经得起屏幕推敲的眼睛。 小时候……阮钰稀缺的好奇心被勾起几分,他半阖上眼睛,缓缓道:“你小时候怎么了?” “没什么。” “有什么故事?” “很无聊的。” “说来听听。” “……其实就是,我在西藏出生之后,去皖南住了几年。” “然后呢?” “然后、”稽雁行眼神放空,皖南的山和水、院里的石榴树还有一张慈祥却模糊的脸在他的眼前浮现。 故事太多,阮钰显然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稽雁行省去所有过程,直接把进度条拉到结尾。 “然后我就回西藏了,刚回去的时候不太适应,高原反应比较严重,还去医院住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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