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洛看见大海,仿佛见到故乡。他把身上的夏威夷衫脱掉,扔在岩石上,扑进海浪的怀抱。他一边大呼,一边被海浪包裹围拥,起伏在层层叠叠的海浪中,快跟大海融为一体。 高沉站在岸上,喊道:“别跑那么远,小子。” 小子玩高兴了,在海水里翻滚,像一条滑溜溜的白鱼。 高沉以前常来沙滩晒太阳,晒出了一身健康的肤色。可那小子,全身白得要发光一样,腰细腿也细。有着男人中罕见的长相。 高沉走在岸上,盯住不要命似疯玩的那小子。刺目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将澄蓝的大海照出烁烁粼粼的光。 高沉的脚在松软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被风吹拂的脚印,海浪声中,范洛呼喊他的姓名。他踩进海水里,游到范洛身边,跟这孩子疯玩了一把。 玩得累了,两个人懒洋洋躺在沙滩的太阳伞下。 望着悬挂在蓝天中火辣的太阳,高沉说:“这个地方即使到了冬天,太阳也是时常热滚滚的。” 范洛的话,永远带着浪漫的色彩:“加州没有冬天,总是不会太寒冷。” 高沉迎合他的浪漫说:“要是永远待在这个没有冬天的地方就好了。” 他们在海岸边,租了公寓式酒店。 夜晚,高沉在房间内,辗转难眠。窗帘透着发蓝的幽光,将外面大丝葵的树影,映在嵌着一块月光的墙壁上。先前天天跟范洛睡在一张床上,总嫌弃对方睡觉不老实,不是踢被子,就是爱把腿跨他身上。今晚一人睡一间房,高沉居然觉得身边空落落,少了点什么,踏实不下。 他翻了好几个身,最后还是从床上起来,拿起床头的烟和打火机,揉着眉头,打开房门,来到客厅。 范洛也没睡,站在阳台上,正望外面被夜幕笼罩的海,手拿一个微型磁带机,戴着耳机听音乐。 高沉打消抽烟的念头,将烟和打火机放进口袋里,走过去,突然摘下他一只耳机。 范洛吓了跳,一见是他,松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膛。 “我以为是犯罪分子撬门进来了。”他说。 高沉将那只耳机戴到自己耳朵上,笑道:“你电影看多了吧。” 范洛最近爱上的电影,是吴宇森导演的《英雄本色》,在家反复看了起码五遍以上。这孩子看电影,总会陷入其中,又喜欢天马行空地幻想。高沉老笑话他。 “这么晚不睡,在这里听什么歌?”耳机里响起的,是王靖雯唱的《容易受伤的女人》。高沉尝试去欣赏他喜欢的抒情乐,“你最近经常听王靖雯的歌。” “嗯,看了《重庆森林》后就很喜欢她。”范洛纠正他,“她现在已经不叫王靖雯了。” “不然叫什么?” “她改回了原来的名字,王菲。” “王靖雯不是她本名吗?” “不是。我听人说,她原名就是叫王菲,当初是为了在香港发展得好一点,才改名叫王靖雯,几年前又改回来,现在回归自我,回到原来的王菲。” 高沉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然后说:“总是记这些有的没的。” 范洛不服气:“你什么都不记,有什么忘了就要问我。” “我问过你什么?” “你上次拿着《美国往事》的影碟,问我是不是《黄飞鸿》。因为他们的英文名字相近,一个是《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一个是《Once Upon a Time in China and America》,你不好好记,老是分不清。” 高沉好像记起有这么回事,不服软道:“那是起名的人太麻烦,名字这么像当然容易弄混,谁能花那么多心思去记。” “我就能。”范洛说。 “你什么都能记住?”高沉也是无聊,问他,“王靖雯生日什么时候?” 范洛快速答出来:“8月8日。杂志上写的。” 高沉刁难他:“年份?” “1969年。” “Jet Li呢?” 范洛不假思索:“1963年4月26日。” 高沉问:“我呢?” 范洛嘴巴一张,默住。 高沉没听到答案,凉凉笑道:“没心没肺。”他从没告诉过范洛自己的生日,只是为了逗他,故意设圈给他跳,其实是没有真的生气。他余光睨范洛,企图看见范洛被他逗弄得紧张起来的反应。 范洛低下头,许久,小声说:“1979年,4月3日。” 高沉呆了呆,诧异地问:“我没告诉过你,也从不过生日,你怎么会知道的?” “上次在你学生证上看到的,我记下来了。”范洛抓了抓自己的衣服,上下唇抿起来往嘴里闭,看了高沉一眼。这个眼神一点不光明正大,好像记住他的生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现在被人抓包。 高沉没说话,他从口袋里取出烟,点起一根。他吐出白茫茫的烟雾,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远方无际的,暗茫茫的大海:“你生日什么时候来着?” 范洛说:“1981年1月2日。” “哦,1月,已经过了。” “嗯。” 耳机里的音乐换到第二首,空灵的嗓音,像一面流质化的纱,在高沉的心上抚动着。 高沉向范洛靠近了点,他的视线徐缓地,从那无边的海,移转到范洛脸上。 范洛也在看他,映着月晖的眼波,倒着修长睫毛的影子。 高沉低下了头,说:“你上次不是说,要试着跟我接吻吗?” 范洛眼睛徐徐睁大,呆呆愣愣地定住。他一下也没动,绯红的颜色从耳根烧至脸颊。只是夜色晦暗,谁也看不清这抹躲躲藏藏的颜色。 范洛没有回答高沉,他表情上没有写明任何的答案。游荡在他们身边的,饱含大海气息的风,催动他们的身体。 高沉伸出手,摸了摸范洛的脸颊,低下头去,亲吻住他薄软的嘴唇。他不知道,这张柔软的嘴唇,和女孩子的有什么不同。只是,第一次接吻的对象是男生,他禁不住展现出初次尝试的稚拙,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范洛搂住高沉的脖子,将舌头探进他口中。 范洛很喜欢高沉,所以热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在范洛的主动下,高沉渐渐放开了,他抱紧这个已经十七岁,还像嫩芽一样的少年,舔了舔他最喜爱的,范洛的那颗虎牙,比以往跟任何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还温柔地去爱惜他。 荡漾在他们胸膛火热的躁响,像是今夜唯一的火色星光。
第十五章 清晨太阳早早闯荡进来,照着床上两个贴在一起睡的人。 范洛一揉睁不开的眼,咂巴嘴嘟囔,搂住高沉的腰, 软嗓柔音地:“高沉哥,起床吗?” 高沉重重呼吸一声,动了动腿,感觉到早晨生理现象朝气蓬勃,抬到一半的头又落回枕头上,睡音犹沉说:“不想起。” “为什么?”范洛明知故问,手从他的腰上,往下摸去,“因为这个吗?” 高沉拍了他不老实的手一下:“手怎么乱摸?” “我帮一帮你嘛。”范洛把手滑进去,纤长的手指一下将他握住。 “你这小子……”高沉喘出口气,出了身薄汗,身心上的欢愉,使他此刻无法拒绝范洛,居然全由范洛摆布。 高沉正是气盛年纪,尽管范洛弄得他很舒服,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摆平。 范洛捣鼓半天,索性钻进被窝里,像只小白鼠,钻到了最隐蔽的地方。 高沉掀起被子,吃了一惊:“你干嘛?喂!操……” 这个好像很单纯的小子,看不出来还会这一套。高沉与其说惊喜,不如说生气。这孩子交过女朋友,他的女朋友,也许曾经也是这般伺候他,让他有模有样的学会这些。 高沉望着埋在他黝黑大腿间那张白嫩的脸,心里那股气,变得狠戾。他一把抓住范洛的头发,使劲起来,毫不怜惜。他解放了自己的怒火,呛得范洛悉数咳出。 范洛趴在高沉腿上咳了一会儿,弓着腰慢慢直起背,跨坐在高沉身上,那张仰起来的脸,红色的嘴唇变得水润,被他用手背抹着。他蜜甜地微笑着,眯起月牙似的眼:“高沉哥,舒服吗?” 高沉还未平缓的呼吸,再度逐渐不不稳起来。范洛比他想象中,更折磨他的神经。从不喜欢他,到接纳他,再到,染上他这身散发迷迭香气息似的毒。高沉已分不清这小子,究竟是予他温柔的天使,还是一只要慢慢杀死他的妖精。 高沉从床上起来,坐在床头,点了一根烟。衬衫披在身上,纽扣没扣,衣襟开敞,胸膛与腹肌裸露着。 范洛光着脚,跑去浴室刷牙。从浴室里出来,拿着根沾了牙膏的牙刷,塞进高沉口中。那根烟被他夺了过去,不知是自己拿去抽,还是拿去丢了。 高沉一边刷牙,一边扣衬衫扣子。他来到阳台,目视前方。太阳完全升起,海上红潮已退,蓝天与海色连成一线。沙滩上偶有行人,踩出一条条长长连贯的脚印。 海岸上的大丝葵,摇曳纵裂开来的叶子,窸窸窣窣发着行人听不清的微响。 “我们下午去哪里完?”范洛刷完了牙,跑过来,从背后搭上了高沉的肩。 高沉动着口中的那根牙刷:“你有什么安排?” 范洛沉吟半晌,说:“我想好了,我们就沿滨海一带玩下去,再去附近的市集转转,大概玩个两三天,差不多。” 高沉“嗯”了声,算是同意了。有范洛在身旁闹闹咧咧,去哪里玩都差不多样子。 俩人开那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车,在滨海一带玩了三天,拼命释放他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高沉既没去考SAT,也没去考ACT。父亲当初要求他高中毕业就行,没指望他能在那里考上大学。他拿到高中毕业证,达成父亲的心愿,便不再放一点半点心思在学习上。 范洛问他,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高沉想先去打几份工,在加州继续待一段日子。未来的事情,他没有任何计划。现在跟范洛一起住在加州,他感到很舒服,不希望日子有什么改变。直到身在中国,威信仍跋山涉水远至千里海外的高父,一封电邮告知高沉,他深知高沉在美国只会贪图安逸,纸醉金迷,已在国内为他安排好大学,要他下个月就回国去。如其不然,他将亲自来美国带他回去。 高沉生怕自己在美国成天打架混日子,连那辆车也报废了的事情被父亲知道,只得给父亲回邮件说明白,下个月一定会乖乖回国。 收到父亲电邮的这件事,他也跟范洛说了。范洛没说什么。只不过,之后的一段日子里,这孩子变得沉默很多,不再成天一堆说也说不完的话,好像性格一下子内敛了一样。 周六,四周鼓噪不安的日子,教堂的圣音从棕榈树大道沿路摇晃着进入这栋公寓。 窗帘拉向两边,太阳光斜照进来,铺在桌上的白花红桌布,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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