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就是死了,祭奠他们是出于孝顺,相信他们还有亡魂留存在世间,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齐康不再说话,但很明显,他生气了。 我打电话给助理,将这件事安排了下去,同时还叮嘱对方“多请几个风水先生,算好时辰,事情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等我挂断了电话,齐康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他说:“许皓然,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轻笑出声,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手机转了一圈手机——这动作是我从我那些攒局的“朋友”身上学到的。 “因为你离不开我,也做不到惹怒我。” 撕开温情脉脉的表象,这才是我们之间真实的关系。 我没有强迫他,但他又不得不听从我。 齐康的胸部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但他没有反驳我的话语。 我给他优渥的生活,又把最好的教育资源摆在他的面前。 如果他这次高考成绩不佳,自然是需要继续补课,学籍也要继续挂靠在我名下的私立学校里。 如果他这次高考成绩很好,如果他要上学,那学费生活费也是一大笔支出。 他自然也可以像过往一样,靠打零工养活他自己,也可以靠着助学贷款勉强读完大学,我知道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即使我现在抛弃他,他也不至于把自己饿死,但他会失去很多机会,也会失去很多可能,大概率会永远沉沦在社会的泥沼之中。 没有什么,比看到了光明又要重归黑暗更让人难以忍受。 只要齐康有一丝一毫的野心,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心,他就不会蠢到真正惹怒我——即使他一直在为离开我而未雨绸缪,积极学习各种谋生的技能。 齐康长久的沉默证明我的判断依旧没有出错。 人总是这么难懂又易懂的动物。 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感受着他的倔强和柔软,我说:“新的墓地很大,也很气派,咱们爸妈都会很高兴的。” “如果他们觉得孤独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我听得清。 “为了我们夫妻关系的和睦,他们会愿意的。” 齐康又不说话了。 我猜他应该在心底骂我,我虽然没有证据,但却认为自己猜得完全正确。 我们夜里没做什么。 我又不是禽兽,没有在别人难过时“趁人之危”的打算。 齐康辗转反侧了很久,最后我不得不抱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对他说:“睡吧。” 齐康不再动弹了,但我也不知道他最后几点睡着的,反正说完了那句话后,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齐康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床头的椅子上翻阅书籍,翻的还是那本视频剪辑的书。 无论是学作图,还是学剪辑,都是他在积累离开我后独立生存的技能,我很清楚,但我装作不清楚。 他很快发现我醒了,合拢了书,问我:”早饭想吃点什么?” 我思考了一会儿,问他:“你以前打工的那家包子怎么样?” “还不错,老板很爱干净的,离这儿也不远,我去买给你?” 我点了点头,说:“再要点粥。” 齐康很快就离开了,我的助理也很快进来了。 我没有让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只是让他去找丁晓君做了一轮《民法典》普法教育,效果看来还不错,至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助理走后没过多久,齐康也拎着早饭回来了。 他今日待我远不如昨日,倒不是不够温柔体贴,而是太过温柔体贴。 ——像是把我当成了金主,而非丈夫。 我慢吞吞地吃过了包子,喝了小半碗粥,明知故问:“还在生气?” 齐康对我说:“没有。” “撒谎,”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就这么不想听我的话?” “没有。”这话说得更加硬邦邦的。 “不想移坟就不移好了,”我叹了口气,“但你总得让我帮你爸妈修修坟墓吧?” 齐康瞬间抬起了头,脸上的惊讶完全遮掩不住,他说:“你改主意了?” “对,我改主意了。” “……”齐康深呼吸了几次,才诚心诚意地说了句,“谢谢。”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难得良心有一点点痛。 我改主意并非是因为我放弃了这个计划,而是助理回来时带来了一条来自宁县高层的内幕消息,那座荒山已经被县里包给了某家公司,很快就会开展大规模的迁坟活动。 与其现在折腾顺便让齐康恨我,倒不如等待几个月,让齐康感激我。 齐康在这个时候又有点傻了,甚至是傻得有点可爱。 逼迫他的明明是我,但我一旦不逼他了,他竟然感激起我了。 他竟然感激起我了。 起床之后,齐康问我安排,我想了想,说:“我想逛一逛,你就带我随便逛一逛吧。” 齐康说了句“好”。 我们在县城闲逛,一开始还是有点距离的,但在齐康碰到一个熟人,并且向他介绍我是他的丈夫后,我想了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我们都是手牵着手的。 我们手牵着手,遇到了他的前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0 22:32:47~2023-02-21 21:5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5个;大大更新呀! 4个;maki、60503613、林空鹿饮溪、江中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空鹿饮溪 34瓶;达达利亚 30瓶;就想整钱钱、52 10瓶;不想洗内裤 8瓶;是萤悠呀! 7瓶;安德烈 5瓶;Flora、萧箫雨落、长房 4瓶;有生之年系列、shmy、圆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丁晓君今年四十多了, 他穿着县城鲜少有人穿的黑白格子大衣,头上戴着浓密的假发,身上喷着香水, 皮肤紧绷细腻, 乍一看, 倒是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几岁。 在我眼里, 丁晓君几乎一无是处,之所以加上这个“几乎”,就是因为他有一副尚可的皮囊。若是让不知丁晓君底细的人来见他, 十有八九,会赞一句“英俊”的。 这副皮囊搭配上甜言蜜语, 让他在十多年前攀附上了丁龙的母亲。丁龙的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嫁给他, 结果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 据说丁晓君他只犹豫了三分钟,就对医生说“保小”,丁龙的母亲死在了手术台上。丁龙的外公外婆因为悲伤过度, 在几年后撒手人寰, 丁晓君继承了岳父岳母和妻子所有的遗产, 找了份清闲的工作,没过多久, 就遇到了齐康,遇到了刚刚成年的、正在复读的齐康。 我不清楚齐康和丁晓君是怎么认识的,也不清楚他们交往期间的过往, 但他们很迅速地在一起了,甚至还办了酒席, 只是碍于齐康的年龄还不到,尚未领结婚证。 在他们尚未领证的时候, 也就是齐康的二十周岁以前,我还会“叨扰”一下他们的生活,但在齐康年龄到了又迅速领了证后,我便没有了“叨扰”他们的立场和理由。 破坏他人婚姻是可耻的,至少对于那时候的我而言,是这样的。 经年之后,再见丁晓君,才越发察觉出此人的狡猾和狠辣,他能哄骗齐康十多年,多多少少,是“用了心”的。 丁晓君见了我们,倒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脸上甚至挂上了灿烂的笑容,远远地就挥了挥手,边向我们这儿走,边喊:“林总,林夫人,真是巧了。” 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齐康用力握紧了我的手心,像是急切地在我的身上汲取一点支撑的力量。 上次我们三人相见,还是在县里的民政局,我陪着齐康和丁晓君离婚,丁晓君一直在笑,齐康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于是我干脆将两人分开,让丁晓君签完字就滚蛋,再让齐康进来,办后续的手续。 上上次见,就是我陪着齐康去“抓奸”,丁晓君此人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床上除了丁晓君外还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丁晓君见我们进来,第一反应是扯了被子挡住了他们两人,等事后我随口问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他嬉皮笑脸地回答:“我总要照顾好我的顾客的,那可是两千块呢。” 丁晓君此人不学无术,娶了齐康没过几年,连班都不上了,齐康每日从早干到深夜,勉强能维持家中的生计,然而再让丁晓君多加挥霍,那是绝不可能的。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丁晓君就在外面做起了“皮肉买卖”,这笔收入赚了多少他便花了多少,决计不会把一分钱花到丁龙和齐康身上。 齐康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但一直抓不到什么证据,问得多了,丁晓君便会单方面地打齐康一顿,齐康倒是年轻力壮可以躲,然而他躲了,丁龙便会成为下一个出气筒、被打得遍体鳞伤,久而久之,齐康也就不躲了。 ——直到那次我们“抓奸”,一切才终于真相大白、浮出水面。 然而,即使证据确凿,丁晓君此人依旧不愿意离婚,甚至还拿着《婚姻法》和相关案例大声朗读内容,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和旁人发生了性关系,但这并不是长期的性关系,是短暂的,我和齐康的感情并没有破裂,即使告到市里去,我不同意离婚,一年半载这婚也绝对离不掉,就算离掉了,我没有收入,丁龙一定会判给齐康,你愿意当后爹,我求之不得。” 我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每一项都足以让丁晓君“闭嘴”,给丁晓君足够的教训。 然而,现在是法制社会了,我没办法对一个社会公民做出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外的惩戒,废了丁晓君很容易,但为此脏了手、留下隐患、惹上麻烦就不值当了。 因此,我选择了对于我来说更便捷的方式,我问丁晓君:“想不想要一笔钱?” -- 丁晓君热情洋溢地站在了我和齐康的面前,态度甚至是有些恭敬讨好的。 他身体的幅度很大,夸张地问:“您二位什么时候回来的?要待几天?我请你们吃个饭?” 齐康沉默地低下了头,他似乎并不想和他的前任丈夫说哪怕一句话。 我开始后悔没有随身携带助理或者秘书出行,因此不得不和我厌恶到极点的人对话,即使我需要说的只有一句:“我不太想见你,你可以滚了。” 我这话说得很平静,丁晓君的脸色也没有变化,他向我嬉皮笑脸地又说了句:“祝您二位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然后麻利地走了——倒没有滚着走,但如果我出的价码够高,想来他也是不介意的。 丁晓君从出现到被我们打发走,总共出现了不到五分钟。但他走之后,我和齐康足足有三十分钟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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