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的老师很爱操心以后。他做不到操纵展禹宁的想法,但是可以努力让他的担心都落空。 谢云暄把手机装进口袋,转过身来看到展禹宁正把头压得很低仔细看他写的题。眼睛好了一点就开始闲不住,每每自己境遇转好就想着操心别人,一点没变。考前硬是摁着他把知识点都粗略过了一遍,谢云暄没敢想要是展禹宁真带毕业班能焦虑成什么样。 真是天生当班主任的命。 谢云暄把卷子抽过来自己对,问展禹宁: “怎么样?非给我开小灶补课?” 展禹宁没理他,但模样上看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好歹也当过老师,高考前和学生搅在一起怎么想都过于荒淫无道,好像敌军都打进城门还在榻上欢爱的君主,以至于展禹宁一对上谢云暄抱着自己的视线就心虚地挣脱。 还好谢云暄脑子好用。 因为按时服药加上心情舒畅,他身体恢复状况良好,虽然锁骨带没到时间还不能脱,但眼睛已经恢复大半。看不见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本身就容易心绪郁结,饶是善于忍耐,突然剥夺的视力也加重了难以自控就低落的毛病。 谢云暄再想到当时展禹宁低烧呕吐都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督见他眼里少有的神采,谢云暄想他其实还是很喜欢教书的,心里沉闷地弯腰搂住他的腰问: “就一个月没学而已,现在放心了吗?” 展禹宁心想上课你也就直勾勾地盯着我,哪没见你正儿八经地学过。不过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可惜,他叹口气实话实说道: “你是我现在遇到过最有天赋的人。” 谢云暄把脸埋在他脖颈后问: “比纪少慈还厉害吗?” “......”展禹宁秉持着考前服务考生的原则,诡异地沉默三秒后果断顺着他的话说:“嗯嗯,他没你厉害。” 谢云暄觉察到敷衍,扣住他的手腕,嘴唇贴上他后颈的小痣说: “这种话就应该留在床上说。” 展禹宁磨磨蹭蹭地挣扎:“你少来。” “学习对我来说一直不算什么难事。”谢云暄一口咬在他后颈的皮肤上,舔着凹陷的牙痕说:“坐牢前,我考上的是一中。” 一中是本市最好的公立高中,只可惜他在开学路上被谢伯生突然掳走,还没踏进去过一步就退了学。从小大病小灾没断过也没死成,警察局里和他打架的学生书包全是二三十分的试卷,谢云暄对比起来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直到他被铐着手铐送了进去。出狱后他以为自己指不定就要看着字头晕了,结果发现原来有太多事情要比写一张试卷复杂多了。 谢云暄眼神暗了暗,手指从后面扯下他的衣领,展禹宁伸手去护,结果一阵动静,反被他摁在了书桌上。 宝宝在桌腿边喵喵叫。 脑袋边的文具袋还放着谢云暄的准考证,展禹宁视线偏了偏,从海边回来后就不太能直视他的脸,于是侧过身子说:“说了是你厉害了...” “你亲我,老师。” “.......” “我紧张。”谢云暄眼里明晃晃的笑意,口吻却装作委屈:“我第一次高考,不是说老师在考前都会对学生很好吗?” 干燥的唇瓣舔了又舔,展禹宁瞟了一眼谢云暄,勾着他的衣领都张开唇了,又猛地反手盖在他凑上来的嘴上说: “...明后两天我陪你去吧。” 干嘛接个吻都要勾得他心痒痒的。谢云暄在他掌心里唔了两声,拉长声音质问他:“你拿什么身份送考,老师?” 展禹宁很会糊弄他,“我当时还是特地请假陪的婉宁呢。” “不用了,人多,你身上又没一处好地儿,外面天还热,没必要赶这个热闹。”谢云暄罕见地放任他糊弄自己:“考个试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 他抽中的考点离展禹宁家很近,可能是因为常住地址填的还是以前的旧址,如果展禹宁说要顺路回去一趟,估计又要闹不愉快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一直瞒着展禹宁,但所有的事情解决好之前,谢云暄还不打算对他和盘托出。 展禹宁没接话,但从表情看就是明显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死心。谢云暄总感觉他会同情心泛滥琢磨着给自己找仪式感,于是伸手掐他的脸颊肉说: “动什么歪心思呢?” “...没有。” “你别盘算着给自己找罪受,听到没有?”谢云暄用劲捏了捏,把他嘴角都扯歪了:“我不在乎那些。” 展禹宁皱着眉打开他的手:“刚刚不还说你紧张吗?” “你不是替我紧张了吗?” 一点都没营养的对话。 “你要是真劲没处使。”谢云暄压低声音咬他的耳朵:“...就想想晚上用什么姿势奖励我。” “滚蛋。” 没脸没皮的。展禹宁叹了口气,弯腰把宝宝抱了起来,无奈地看着他说:“午饭呢,回来吃吗?”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谢云暄戳了戳他的额头说:“别担心了,我又不是真小孩。” 他说得好像自己能办到一切,可谢云暄事后想起来,突然发觉自己在展禹宁面前的逞能没有一次是实现的。 他迟到了三年的高考确实没什么大不了。从早开始拥堵的交通,学校附近有禁止鸣笛的牌子,交警四处巡逻,在路口调节交通,家长和发传单的辅导机构把拉着警戒线的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到考点附近信号就变得很差了,消息都发不出去,严防死守得就差没盖个玻璃罩与外隔绝了。 展禹宁希望他好好考,他对谢云暄的要求就这么一点,仿佛只要他做到,剩下的就能全部迎刃而解。谢云暄发笑是一回事,写完数学还是检查了两遍,算是给展禹宁的主教科目面子。理综考试时他写着选做题还顺着展禹宁的说法设想了一下未来,发现如果能偷偷握着存款吃老师软饭,好像感觉也不错。 他竟难得地有些算得上雀跃的心情,直到交完卷子出和无数学生一起出考场,在门口听到有人喊他: “谢云暄。” 明明声音隐没在嘈杂的声流之中,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小的呼喊。谢昀晞带着玩味的神情和他对视,他站在人群之中却自动与他人划开一道无形的界限,无数严阵以待,表情严肃的家长就像是带着面具的非玩家角色。 谢云暄想起了谢伯生当时在高中校门口停着的车,视线从车窗里越过学生锁定他,情景重合,一切都冷漠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表情也淡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晚来地转出了消息: “谢昀晞来接你了。” “你怎么还来参加这种考试了?”谢昀晞的声音实现了预报,轻描淡写道:“这几天一直都在为你准备,忘了时间,看起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还剩一门英语没有考。谢云暄捏着口袋里的准考证。 “我到处找你,也顺便去了你最近租的地方,但只看到了那个小情儿。”谢昀晞在落音时看到了谢云暄神色里的撼动,笑眯了眼:“哦,你们还养小猫了。” 他有堪称地狱级别的开局。目前为止的人生就像自己无数次在精神病院模拟的游戏,从负基础开始,突破重重难以预料的机关,满屏的破坏性射线,随处可落下的闸刀,却似乎依旧是个通不了关的游戏。 他不断地在存档点重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多恐惧了。谢云暄将那张准考证掏了出来,在路人诧异的眼光中撕成了碎片,面无表情地扬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老师知道该生气了。 “我和你走。” 谢云暄说。
第83章 === 谢昀晞是个怪人。 高薪的家教老师换来换去,没有一个人能撑下超过一个月。谢昀晞难以沟通,任何人和他说话都仿佛隔着一层可悲的玻璃罩。而且这个总目不错珠地冷冰冰打量别人的小孩报复心极重,家教老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个字说错了,谢昀晞转天就当着所有大人的面露出自己小腿上的红色抽痕,诬告她虐打儿童。 负责马术的男老师告诉谢昀晞尽量找脾气温顺的马驹,要先和马建立良好的关系,得到同意后再上马,不能强硬地来。可他偏偏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时候爬上了烈性马的马背,如若不是老师即使发现,可能谢昀晞就会被从马背上摔下来落下终身残疾。 他实在气不过,对这位大企业家的独子说了几句斥责的话。谢昀晞没说什么,甚至将他请来自己家,说想要用茶点款待感谢他。结果他醒来后手里却抓着幼童撕裂的内裤,耳边的哭声从楼上传到楼下。接着周纫兰淡淡地告诉马术老师自己将会起诉他,让他身败名裂。 被警察带走的那天,谢昀晞站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眼泪挂在眼眶里,却对他露出了微笑。 解决大人的手段是扮作受害者,但这种方式用多了就觉得无聊,因为实际的惩处者并不能是自己。谢昀晞想起自己坐在那匹烈性马的马背上的滋味,那感觉很好,很有成就感,可惜被打断了,否则他就能再多体会一下仿佛能凌驾一切的快感了。 他掐死了母亲送给他的小白狗,享受着生命和体温慢慢在掌心流逝的感觉,他感到眷恋和安心,于是直到躯体身体变得僵硬时,他才松开手将它埋进了院子里。 回房间时,他在母亲的房间里看到了父亲的其他情人。她在周纫兰面前变得很弱小,低伏着就像那只匍匐的小白狗。她出去的时候撞到了谢昀晞,明明比他高很多,却依旧卑微得直不起身,像是低到了土里。 谢昀晞对训斥的画面印象深刻,母亲光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足够让瑟瑟发抖的女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也很想试一试。 于是他在母亲下手之前,找到了关楚。但他的目标不是关楚,因为关楚和那个女人一样,已经给自己打上了低微的烙印,谢昀晞从出生起就可以踩在她的头顶之上了。所以他对她的儿子更感兴趣,因为关越看着他的眼睛里有期许和懵懂,却独独没有害怕。 残忍又旺盛的好奇心被勾起,他拿着那把枪抵着关越的额头,那是把真枪,但自从园丁从院子里挖出那只小白狗的尸体后,谢伯生就把子弹从里面拿掉了。谢昀晞无不可惜地想,如果子弹还在,他当时会不会真的扣下扳机? 幸好没有,否则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轻率决定后悔,因为关越的价值不仅仅是使用一次而已。谢昀晞总在想,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一样的血,才让关越如此傲慢。无论他如何折磨,关越始终和自己保持着同一种凌驾地位。他不仅不会害怕,还会更加蔑视自己。 从那时起,谢昀晞产生了一种想法: 如果他能把关越,变得和他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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