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周他和谢云暄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谢云暄是他的课代表,也算是展禹宁在这个班认识的第一个学生。尽管不愿意承认,他确实能事事都做得很好,装乖也罢,总之给展禹宁省下了不少心。只有一点头疼——就是他偶尔会像现在一样,冒出一些奇怪举动,随便而又自然。 展禹宁大概能感觉出来,谢云暄没把自己当老师看待。 他吁了口气,把自己的参考书也放了上去: “一起带过去。” 但之前那几个被列入重点观察对象的学生最近都很乖,尤其是刺头蒯鹏飞。展禹宁这几天和家长差不多都聊了一遍,知道那孩子父母都是公权人员,对他要求一直很高,蒯鹏飞也特别在乎面子。自己当众把他骂了一顿,现在能这么安分不找麻烦,想来多少谢云暄有劝着点。 所以这一点态度上的小麻烦...也没什么,没几个学生能真正做到尊重老师。他也不是什么值得尊重的人,半路接手的班主任,只要这一年教学结束,顺利将学生送上高考就好。 收拾好心情,展禹宁要拿着书去上课,半天没找到,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将书送给谢云暄了。他之前教文科班,来问题的女学生多,年级主任调侃过他,组长也拿这个说事,直到有老师私下和他聊天,展禹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年轻男老师还是要和女学生多保持距离。 他是同性恋,对这种事情反应迟钝。更何况,他怎么会想对和自己妹妹一般大的孩子有什么龌龊想法呢?但为了避嫌,他还是尽量少麻烦学生,除了问题解题基本零交流,也没有和哪个学生关系好。 现在要是能和学生这样自由聊天,也不是很差。 直播还是不要再做了,展禹宁一边往班级走一边想,就算没什么实质性的出格内容,也不像话。 从后门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七班一片死气沉沉。从讲台上看下去一览无遗,写别科作业的、吃零食的、说小话的、偷偷睡觉的,学生时代他也在底下做这些小动作,还以为老师眼瞎看不见,现在才知道不过是不想点明。 一晃而过,他也成了那个站在讲台上的人。 展禹宁在扩音器开启前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熄灭的视线中有一道特别明显,是谢云暄正看着他,虽然他抱着臂,靠在椅背上,和付费观看表演的观众似的。 ——“老师最近总是叹气,好像很累。” 展禹宁正了色,敲了敲讲台: “把睡觉的都叫醒,没醒的出去洗把脸。” 效果不明显,只有第一排的同学惊醒,放下眼镜跑出去了。展禹宁拿着作业说:“作业我没改,课代表都和你们说了吧,抄袭严重,以后再被我发现大范围抄作业,全班连坐,选填每题都要附纸写过程。” 下面小幅度地升起了幽怨的感叹。 “别啊,敢抄作业之前就要想到。”展禹宁无情地继续道: “现在上课。” 为了防止学生在下面开小差,只要不是需要在黑板画图的题,展禹宁都会在下面晃悠,谢云暄转着笔,在他路过的时候也不收敛,于是笔转飞出去,越过最后一排,滚到了展禹宁脚边。 展禹宁下意识地背过身去捡了起来。 谢云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谢谢。 “有点紧啊。” 谢云暄不明所以地嘀咕了一声,啪嗒啪嗒地摁着按动笔继续说:“弹簧坏了。” 下课后照例有学生拦住他问问题,展禹宁直接将作业摊在储物柜上,和她讲了起来。学生来来往往,升到高三,连课间打水都是用跑的。展禹宁背后不停有学生窜过去,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停地响,还有嬉笑和窃窃私语的声音。他没在意,只是女孩子声音小,他必须弓着身,仔细凝神听她说话。 储物柜门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人不小心拍到了柜门。下一秒,展禹宁的话音倏尔中断。 他的后面被顶到了。 女学生看着白色的纸页,奇怪地抬头,却看到展禹宁和纸张一样煞白的脸色: “老师?” 那不是道路过窄而无意间蹭到的,是故意用硬起的下体,隔着裤子顶他的屁股,像性交一样,结结实实地、朝着他的股沟撞了不止一下。 连紧身牛仔裤上都仿佛留下了恶心的异物感。 呼吸猛然中断,展禹宁维持着扶在柜沿的姿势,靠着那一点支撑,不可置信地回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重重叠叠的人影后,他看到谢云暄正垂着手,像观察实验用的小白鼠一样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反应。
第7章 == 一天前。 周日晚自习的放学总是显得死气沉沉,对大部分学生来说,这意味着他们又要在这个破私立高中开启新一周的监牢生活。那短暂一天的假期还不够塞牙缝的,一本小说看不完,连夜打个排位赛也不够上段位,想把手机带去学校,时不时要应付的检查也够让人头疼的。 他们学校是私立高中,以挂名某全国高升学率的牌子而闻名,收着对普通家庭来说不菲的学费,对学生也格外心狠手辣。爱好是高价回收高分段的复读生,时不时就布告某某同学成了知名大学的学生,硬生生是将贫瘠荒地吹成了天府之国。 按照陈林冀的说法,毕竟每年挂名要给的赞助费就两百万了,不从学生身上双倍压回去怎么说得过去。 但谢云暄不一样,这种阴险的男人办理了走读,除了上课,完全不受学校摆布。这种存在堪比全村的希望,不到晚自习下课,几个充电宝和手机就暗度陈仓塞到了谢云暄包里。陈林冀一边整理,一边好心地将他的所有教辅书都拿了出来: “拜托你了啊云哥,太上头了,我还指望着明天中午继续看呢,给我充满电啊。” 谢云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谁让你把我东西拿掉了?” “我们云哥哪需要干挑灯夜读的事情啊,那不是看几眼就会了吗。”陈林冀狗腿地帮他捶腿道: “不如攒攒功德,到时候运气和实力起飞...” 他没说完,下课铃就响了。谢云暄抓起书包,电子产品咣当作响,不长眼地将陈林冀的眼镜撞飞出去。 谢云暄瞥他一眼道: “走了。” 瞎了眼的陈林冀顾不得找眼镜,挤眉弄眼地先喊道:“男宾一位,慢走!” 车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谢云暄坐上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他自己的。别人还要藏着掖着,谢云暄从来不避讳,直接大喇喇地放在口袋里。不知该说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说托了之前没有班主任的福,至今没被发现。 谢云暄摁下接听键道: “郑校长。” “小暄啊。”电话那头的男人竟讨好地笑了一声:“下课了吧?” “刚刚下晚自习,有什么事情吗?” “你刚升高三,最近你们班还新换了个班主任,怎么样,还适应吗...” 谢云暄压低了听筒,烦闷地降下车窗朝外瞥去,正看到展禹宁骑着一辆小电瓶,正在非机动车道等红灯。秋日昼夜温差大,他很怂地措着手,傻傻地盯着跳动的数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并不往一个方向,车子很快地直行略了过去。 谢云暄回过神来,对着电话道:“挺好的,您不用担心,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说:“我下午打了你父亲的电话,那边说晚点回电,结果现在也没联系。” “应该是公司事务比较忙,秘书忘记转告了。” 校长拉长声音:“哦——是这样,那你能联系到谢董吗,今年那个赞助费的事情...” “这种事您直接联系我就好。”谢云暄很快接下话茬,没耐心道:“晚点我汇到之前那个账户。” “哎哎,好。” 大概是怕尴尬,校长又说了点场面话,谢云暄应了好一会,才挂了电话。 那老头怎么有空搭理小儿子,要钱这种事情,直接联系秘书开支票就好了。 司机见后座安静下来,和谢云暄说道: “今天医院打电话来了。” “嗯,情况怎么样?” “关女士情况良好,但医院建议您多去看看他,需要我帮您向学校请假吗?” “不用了,我之后会抽空去的。” “那您要和她通电话吗?” “别折腾她了,这么晚了,应该都休息了。” “医院那边说这是关女士的意思。” 谢云暄的声音一顿,眉眼有些郁色: “...下次吧。” 他将攥着的手机扔在一边,正好碰到书包,发出一声闷响。谢云暄想起,他还有一堆移动电源要处理。 一堆破事。 目光从窗外的灯火中流连而过,谢云暄垂眸,又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收藏的网址——是展禹宁的直播间,记录显示,这几段时间他近乎天天都有上播。 真勤快,是在等着他这个金主吧。 困境和优待都是比较出来的,谢云暄决定今晚去看一下这位苦等他的可怜老师,想必他的无聊班主任应该不会白比他大几年,应该有很多乐事可以消遣,比如...第一次这种话题。 就是希望他这位做过成人直播的老师,别当着镜头的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处男。 星期一一大早,陈林冀就到班里打开了灯,取代了一向作为点灯人的学习委员的工作。这份荣誉可是经过前任班主任钦点的!那小子以为陈林冀要发奋图强,顿感高考赛道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于是又悲又愤地咬牙决定,以后再早起半小时背英语。 陈林冀听着教室里学习委员如和尚念经般的背诵,对着窗外望眼欲穿—— 云哥!他朝思暮想的云哥! 陈林冀啪地一声站了起来,连忙迎过去,和跟屁虫一样从头跟谢云暄到尾,一等下坐下就迫不及待道: “哥!东西呢!” 教室里的念经声忽然顿了一下,陈林冀感觉有人在偷看,怕他打小报告,小心地对着谢云暄压低声音道: “你没忘吧?” “你搞什么违法交易吗?鬼鬼祟祟的。”谢云暄没好气地用书包抡了他一拳,甩给他道:“充了。” 背后目光灼热到快把谢云暄盯穿,然后又在陈林冀把手机拿出来的时骤然消失,陈林冀哪不知道,他这辈子最大的仇恨在顷刻间瓦解了,只顾欢喜道: “谢谢男菩萨,中午我请你吃饭——” “那难吃得要死,自己留着吧。”谢云暄朝他伸手:“数学作业给我。” “你还会没写作业?” “是谁昨晚把我作业拿出去的?” “唉,给你给你,但我有题空着了。” “你要是都会写,我就没写的必要了。”
118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