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幸怀隐约记得这句“倔死你得了”,然后就被丢在了床上。 狗叫,孩子哭,额头上还在滴水。 他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一张狗脸,不带任何歧义,那真的是一条狗。 花姐见他睁开眼疯狂舔他的脸,元元挂着泪珠的眼睛一下子有神,一把将花姐抱起来担心地问道:“小程哥哥,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程幸怀额头上的毛巾正在滴水,应该是元元没拧干,水滑落到他的耳廓里,他偏着头蹭了蹭,孔伟生立马将他头上的毛巾拿走,“元元,可别折腾他了。” “可是……”元元抱着花姐还是一脸担心。 “可什么是,你哥给他找药去了,”孔伟生把程幸怀脑袋下面那个枕头折上一角,“给他换个枕头吧,都打湿了,别等会儿真熟了。” “有水不正好降温。”元元嘴上这么说,还是将床上另一个枕头拿过来,换下了打湿的那个。 孔伟生坐在床边跷起二郎腿用教育的口气说:“孔书元,你小学也读了将近一半,人还烧着,枕头又是湿的,那不越来越严重嘛,这能降哪门子温啊?” 门被推开,孔离山一手拿药一手端着水,“吵什么?你们两个都是小学生吗?” “哥……”元元又快瘪嘴了。 “哎哟,没什么事儿,我身体好得很。”程幸怀坐起来靠在床头,用力过猛,撞得一响。 “悠着点吧,这可不是什么皮床头,”孔离山把掉瓷的搪瓷杯递给他,“喝药。” 程幸怀接过药看了两眼,嗓子眼堵得慌,他正琢磨着一口水能不能咽下去时,孔离山又说:“没过期。” 他将药一口吞下,喝了两口水还没等吞下就说:“我没这个意思。” 鼻塞到只能用嘴呼吸,眼睛也难受,水给他呛得咳了起来。 孔伟生听到咳嗽声连忙站起来给他拍背,“倒霉孩子,喝水也能呛到。” “谢谢……”程幸怀碰上孔伟生的手腕示意他不用再拍了。 “小生,把花姐带回去吧,小狗该饿了。”孔离山从元元怀里抱走花姐放到孔伟生怀中,花姐伸出前爪挣扎两下,看样子是不想走。 元元被打发去和孔伟生一起“护送”花姐回家,程幸怀头还晕着,脑袋后塞个枕头靠在床头偏着脑袋看孔离山。 好想你,我好想你,非常想你,带着想你的念头,终于见到你。 程幸怀想抱抱他,把手刚抬起就被孔离山塞进了被子里,“躺好,再睡会儿吧。” “我们……” 他张嘴就酸鼻子,“和好吧。” 孔离山站在床边看着他,男人微微皱眉,听到这话又朝后退上一步。 “理由呢?” 哪有什么理由。 那些想说的话肉麻又腻人,他没什么理由,只是会在夜里翻身抱了个空,好不容易再次睡着又惊醒时被灯光刺了眼,迷迷糊糊让身边人去关灯,反应过来时又一夜无眠。吃饭时偶尔多拿的一个碗,爬楼梯习惯性朝后伸出手…… 这能算什么理由,能让孔离山可怜他然后回到他身边?不太可能。 如果可能,最好不过。 “我充了三年的影视超级VIP会员。”程幸怀说。 孔离山挑着眉问:“所以?” “我登不上去。” “走之前我给你登上。” “登上了也不行,隔段时间就会退出登录,一直找你要验证码太麻烦。” “我不怕麻烦。”孔离山说。 “咱俩办的亲情短号也好久没打了,以后还得每个月交月租,你不是最讨厌浪费,”程幸怀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看,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可你一个都没接……” 孔离山敲了两下手机右上角。 程幸怀似庆幸般说道:“原来是没信号。” “你回去取消就行,再睡会儿吧。”孔离山想走。 程幸怀拉住他的手,恨不得将自己那一颗心挖出来,他说:“对不起,真的,” “你看,我还戴着,这个四芒星——” 他想说,这个四芒星每天都在脖子上,从没有被取下过,只因为是他送的,他戴上的。 这些话还没说出口,脖子上的东西就被人取了下来,这人带着怒气,却仍没选择用力拽下。 四芒星被孔离山拎起来晃两下丢在被子上,这项链没什么重量,掉在上面连陷都没陷一下。 “这是假的,你比我更清楚!”孔离山自嘲般笑笑,“戴着还不如丢了。” 孔离山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在这间屋里,这张床挺大,目测能睡下四个人,还是不挤着睡的那种。 他朝中间挪了挪,果然中间有条缝,这是两张床拼在一起。 项链被他放进了行李箱里,再回到床上时是无尽的困意,不急于这一天,反正他人已经在这里了,孔离山也不能把他扛走丢山里。 睡吧,想到这里他还打上个哈欠,眼皮越来越重,这里的床这么硬,却比家里更好入睡。 明明前两天还是辗转反侧,困到极致还是会惊醒。 今天啊,睡到自然醒吧。 …… 太阳暖烘烘的,花坛边上的灰蝴蝶扑腾着翅膀,他凑近想看看,被一个寸头撞倒在地。寸头阴魂不散,经常在他眼前晃悠,画面一转,寸头递上一碗面条给他吃。 行吧,看在面条好吃的份上就原谅寸头了,这人长得帅,比他自己还是差点。 画面又变了,寸头端着一扎玉米汁在他耳边低语“等我回家”,他们住在一起,本来空荡的出租屋越来越有家的感觉,厨房、客厅、浴室、阳台,他们在那里相拥表达最炽热的心。 “带你回我家。” “幸怀,抱一抱。” “这道菜好吃吗,好吃下次再做。” “这个项链你戴着真好看。” 声音突然停下,只剩程幸怀一个人站在黑暗中,他猛地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身旁躺着的人应该睡得很安稳,平稳均匀的呼吸似乎在告诉他,现在只要转身,就能将那个人拥入怀中。 稍稍平稳了呼吸,他试探着伸出自己的左手,山里没有路灯,旁边也没有挨着的邻居,伸手不见五指就是现状。 身边人的头发挺软,孔离山头发长长后他还一次都没摸过,手感竟然还不错,睡熟后的孔离山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也小,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直到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他。 “在我弟脸上瞎摸什么?”喑哑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是孔离山。 程幸怀快速收回手,翻身坐了起来,孔离山干脆也起了床,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门。 孔离山比他先一步走到院里拉开了灯,随后走进厨房,程幸怀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电饭锅还显示着“保温”,孔离山拿出碗给他盛上一碗饭,打开土灶锅的盖子从里面端出几盘菜来,里头大概还有些火,菜还是热的。 “吃完饭把药喝了,”孔离山从边上拿起一盒药倒上一杯水,“喝一颗,我继续睡去了。” “一起吃一口。”程幸怀捧着碗说,他说话时鼻音还是很重,也不知道这个鼻塞哪天能好。 “不吃,”孔离山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对着程幸怀,“十点三十,你这是宵夜。” 他明知道劝不动却还想说,“那就坐着玩会儿手机。” “没信号,我坐这里玩什么?”孔离山有点生气。 “过来找你是我冲动,我就想和你好好沟通一下,也希望你能给我这个解释的机会。”程幸怀还是捧着碗,不吃。 孔离山坐下,拿出手机看起了小说,这倒是稀奇,程幸怀第一次见。 两人没有交流,程幸怀却也吃得高兴,加热太久的菜有种淋过水的口感,但他还是吃完了孔离山盛的那一大碗饭。 本还想再去盛点饭吃,孔离山就跟掐着时间一样开口,手机也被熄屏丢到一边。 “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需要你,同时我也觉得你需要我。我愿意去菜场买菜磨那一毛两毛,也愿意赶早去买最新鲜的海产,只要你爱吃,只要你说好吃。” 孔离山死死盯着程幸怀的眼,“可惜你骗我,难过的点不是因为我本不用为了一两毛几块钱去磨嘴皮子,也不是因为你本来很有钱却骗我一起抠抠搜搜过日子,只是因为你骗我,仅仅因为你骗我。” 他又说:“程幸怀,你不该骗我,要是一开始你真是可怜我就好了。” “我从没有可怜过你,就算是有,那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我爱你从不是因为可怜。”程幸怀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有次做的菜很咸,那天雨也很大,”孔离山说,“就因为你一句'因为可怜你',我的心都慌了。” 程幸怀愣了一瞬,说道:“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浑身上下就只有微信里那点钱,外加负债一万。” “一万?” “找皮蛋借的。” “提到皮蛋……你们两个还一起骗我。也怪我,洗衣机不好用时,你的第一反应就是再买一个,当时我就应该明白,你和我,不是一路人。”最后五个字,孔离山说得又重又慢。 程幸怀自以为他看不见,却还是被看出那些不对劲。 “骗你是我不对,我是怕你知道后不会理我,最后越骗越多……谎难圆,我也不敢说,”他声音哽咽,“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仇,” 程幸怀扯出笑来,“今年吵架年尾和好,怎么样?” ----
第52章 婚礼 “我们可能,不太合适。”孔离山说。 “你也说了,可能,只是可能!而且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你就当重新认识我,我们从头来过。” 程幸怀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恨不得望穿他的皮肉,穿透他的血液,看见他的心里。 头顶的灯闪了一下,程幸怀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他听见孔离山说:“程幸怀,你太冲动。” “你一声不吭就走,难道你就不冲动?”程幸怀站起来问他,“你为什么一句都不说,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丢我一个人!” “我们都冲动,谁都不让着谁,在一起只会让生活更糟糕,”孔离山站起身,“我看你也没什么想说的,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吧,天亮后我送你。” “我自己会走。”程幸怀将盘子和碗摞在一起,端去池子里洗,山里水冻手,他被水流冲得一激灵。 孔离山朝洗手池边迈了一步,抬起手张了张嘴,程幸怀放了太多洗洁精,带着情绪洗碗的动作幅度太大,他一甩手将泡沫溅到了孔离山脸上。 孔离山用手背蹭了蹭,撤回步子出了厨房。 这一觉睡得太饱,程幸怀在厨房坐了好长时间都不困,手机又没信号,还有时不时飞进来的飞蛾吓他一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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