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要阻止林有时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手指抬了抬,却不知又遇到了何种障碍般突然停顿,最后缓缓垂到它原本的位置,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估计对他是又爱又恨吧,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他这个人还是挺……负责吧,应该能用这个词形容。所以即使他间接害了你又害了我,但其实还是……恨不太起来。” 林有时停顿了会儿,“但说他虚伪其实真没说错,”她突然放轻了声音,“他明明还喜欢着他前妻,却娶了作为替身的我;明明总透着我去看另一个人,却偏偏显得这么深情,结果还让你相信了,真可笑呢,不是吗?” 我几乎下意识朝关懋筠望去,那张脸上克制着一切令人能够辨别的表情,我却好像能感觉到他的无措茫然。 全然的空白,甚至无法思考字句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我曾经感受过的迷茫。我十分清楚接下来他会经历到何等残忍的真相,可我没办法让林有时停下来。 因为她在报复我。 “其实你也没必要恨我,你爸是爱你妈的,他没有背叛他俩的爱情,我也不是插足的小三,顶多各取所需而已。虽然我总以为像他们这种庸俗的有钱老男人都是新欢换旧爱的狗德性,但你爸还算里面比较有品的那一类吧,虽然他醒悟得有点晚了。” “至于他对你……”说到这林有时又停了下,她微微直起腰,细不可闻地一声轻叹,话说出来却无端令人发冷:“你真没看出来啊,他一直在补偿你不是吗?” “你只是需要用恨来确认自己没有背叛你母亲罢了,可是很明显的是——她根本没有恨过关燕谌,不是吗?” 一切都在摇摇欲坠。 晃动的天花板,动摇的床脚,我的大脑由于充血出现了一瞬间的耳鸣,然后林有时轻飘飘地压上了最后的那根稻草,完美地宣告了她那毫无悬念的最终胜利。 “真可怜啊关懋筠,活在自己编的谎话里很安心不是吗?但是你不知道吧,许虞早就知道了哦。” “你说他是在可怜你,还是在笑话你呢?” 支持林姐血洗修罗场!!! 闭站回来应该能更完吧!
第十九章 没有。 都是假的。 你别信。 我的大脑乱糟糟地堆放着一切能够反驳的证据,可是它们人为地由我的混乱拉上了闸;所有的开关都被断了电,它们横冲直撞想出来,可摸黑一片中,除了让我的头痛更剧烈些外,所有的证据都是噤声的。 我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关懋筠也没能。 他神色惶惶而苍白,几乎要落下泪来,在蝴蝶扇起的巨浪面前,他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而渺小。无法回避的巨啸席卷了他所有的呼救与思考,关懋筠仓惶逃出,点点浪花被淹没在了无声的浪涌中,什么都不被剩下。 不应该是这样。 我感到气闷,甚至是窒息。关懋筠血色全无的脸不断闪现在我面前,它们与那时茫然无措的我重叠交融,我晃神般伸手去触碰,却开始分不清:我想拉住的到底是他,还是当初那个得知和傅暄分手真相的我。 但是他们都不应该这样仓惶逃走。 这明明不是我们的错。 是他们有所隐瞒,该承受痛苦的不应是你我。 巨量的过载信息使我头疼欲裂,我不堪其扰般遵着意识旨意跌跌撞撞朝门口追去,林有时或许在叫我,她的声音尖锐而急促,使我的耳鸣又加重了几分。 可是我没办法回应她。 我的大脑,我的嵴椎,我的身体的所有器官,它们都在对我说——勇敢点,再勇敢点。 去抱抱他吧,也抱抱我。 * 在我如愿以偿把关懋筠捞进怀里时,我甚至不清楚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他太脆弱了,也太安静了,只怔怔看着我流泪,流不完一样。 好像要把所有的痛苦、悔恨、仇怨全部透过眼泪偿还给我,好像我也成为了他眼泪的来源。 没有对质,没有怨怼,没有嘶吼与情绪崩溃的大喊大叫,关懋筠只是安静地被我抱在怀里默默流泪,我的温度慢慢沾染上了他的温度,半蹲着的膝盖开始变得麻痹,直到——他突然抱住了我。 声音一点点地被泄了出来,先是哽咽,而后是抽泣,最后变成控制不住的痛哭。他太伤心了,伤心到好像只有眼泪能缓解这种痛楚,然后变成暴雨冲刷掉所有痕迹。 关懋筠现在真的很可怜。 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可怜他,我始终可以确定,我一直在被他所吸引。 是喜欢。 又或许是爱。 所以感同身受着他的痛苦。 我缓缓收紧了怀抱,像是要把我的痛苦也传达给他一样,我单膝跪在他腿间,在密不可分的怀抱中,我们好像相互舔伤的小狗。 “这不是你的错……”我反反复复地轻声重复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你没有因为母亲的离世一蹶不振,你没有因为父爱的缺失郁郁寡欢,你一直都很自信,自爱,你长成了一个合格的乖孩子,优秀的继承人;甚至连恨,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被蒙在鼓里的一直是你,被丢在原地的也一直是你,你没有错,也不该感到内疚。 开心点关懋筠,你真的很值得被爱。 至少,我在为你所牵动着。 * 关懋筠真的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我的膝盖都跪麻了,哭到我腰也开始隐隐作痛,可我却一直没有松手。 可能是真的哭累了,关懋筠慢慢把头靠在我肩窝里,他好像很依恋般蹭了蹭,然后埋在里面没了动静。 像是进入了短暂的休眠期,关懋筠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一时间只剩下我俩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然后在一片寂静中他问我:“为什么要追上来?” 我沉默了片刻回他我不知道。 没有过多的思考与考量,这只是一个顺应内心的选择。至于为什么这么选,我不想要去思考它。 关懋筠轻笑了声,他或许读懂了我的“不知道”,笑完过后又慢慢恢复了原有的沉默。 我和关懋筠之间常有的状态。 不点明,不说破,都装不懂,都清醒着。 清醒地纠缠着。 可我却对此感到很安心,或许关懋筠也是,所以他只是沉默着用指尖在我后颈上摩挲着,显出亲昵的样子,又顺着椎骨往下,最后搂在我腰上安静抱着。 很安心的沉默。 温热的鼻息紧贴着我,嘴唇也是,他嘴唇微启喃喃了些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后突然轻声道:“许虞,谢谢你。” 他说:“其实我知道林有时是在激我,她说的有些是真的,有些或许是假的,毕竟都已经死无对证了……”说到这他顿了顿,“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很难受……” “我对他感情很复杂,在我记事起,我对他的印象一直是一个不顾家的男人。他很忙,忙到周末也没有时间陪我和妈妈,以至于我模糊印象中我妈的脸好像总是忧愁而落寞的。” “所以我一直很讨厌他。” “后来我妈死了,他娶了林有时,我更恨他了。因为他开始会按时回家,甚至会陪林有时一起逛街、看电视,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提醒我这是一个多么冷血的笑话,好像我妈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他的真爱有多特殊一样。” “但他又或许真的在补偿我吧,总之对我比以前关心了不少,我一边厌恶着他的惺惺作态,一边又矛盾地接受着他迟来的父爱,我唾弃着他也自我唾弃,然后他也死了。” “你知道吗许虞,”关懋筠说到这声音都抖了下,“我感觉自己演了一个好大的笑话。” “演到最后所有人都离场了,我还呆呆站在原地,只有我被剩下了,只有我……” 关懋筠声色哽咽,我抱紧了他。 像抱紧台上那个仅剩下来的演员,我想告诉他,会有人安安静静陪你散场。 所以不用难过,也不必害怕。 像是接收到了我的讯号,他慢慢平复下了呼吸,然后抓着我衣摆接着说:“所以我只能继续恨他。” “我把我所有的复杂感情全归在恨里,他成了仇恨的具象符号,我也很少想要去触碰它。其实这样一直相安无事或许有天我真的能放下,结果林有时又突然把一切都捅破了。” “妈的,原来我又演了场笑话。” 关懋筠爆了脏话。 有点奇妙,微妙的反差感令我不合时宜地想要发笑,结果反倒是关懋筠自己先笑了出来。 “我那时候甚至还在想,你是不是真像林有时说的那样在笑话我在可怜我,我想我憋到死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然后你来找我了。” “真好,你来找我了。”他抱紧了我。 可能是想要汲取我身上的热量,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更靠近点,距离的突破好像让心脏也更贴近了点,在它们的指引下,身体好像在不受控制的发烫。 “好像这一切也没那么糟糕了,又或许还是很糟糕,可是我好像并不恐惧于去面对它们了。” “虽然你总把自己演成反派的样子,可是许虞,”他喃喃道,“好像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包容我,也没有人会像你这样抱住我……” “你很温柔。”他直起身来看我,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却是由衷露出了个天使般的笑脸。 羞涩的,情窦初开的,开心的,孩子气的……温柔的。 再没有人会比关懋筠更懂得拿捏我了。 我头晕目眩,头昏脑花,好像连五十年后我俩该埋哪里都想好了。我呆呆看着他,或许这形象在他眼里会显得很傻,可关懋筠没有嘲笑我,他只是静静地用一种温和而眷恋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凑过来,很纯情地往我嘴上亲了口。 太纯爱了。 纯爱到我开始脸红。 我不知所措,关懋筠静静贴了会儿,然后他贴着我嘴唇轻轻说:“我们都应该好好跟过去道个别,不是吗?” 像是在喃喃自语,又仿佛承载了某种寄托,犹如祷告般的祈愿宛若施加了魔力的马良画笔一般,它把一切游离的斑驳的沉闷情绪都变得明亮了起来,在经过暴雨洗礼的阴沉天光里,突然出现了数道五彩斑斓的彩虹。 关懋筠被彩虹包围着,然后毫不吝啬地把最灿烂、最珍贵的那抹捧给了我。 “我会勇敢的,希望你也是。” “如果可以,我想成为也可以让你依靠的那个大人。” “真的。”
第二十章 或许是真的,可关懋筠还是离开了。 离开时可能是失望的,因为我没能给他任何回应。 连拥抱也是静止的。 可他的表情是淡然的,甚至带着微笑对我说“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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