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懋筠闷声“哦”了下,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烦,装哑巴装了这么久这回变真哑巴了。 他默默往沙发那坐了过去,我慢吞吞跟着坐在了他的身旁,半个人的间隔,关懋筠抱着靠枕,下巴静静搁在上面,黑墨似的头发乖乖贴着他脸庞,顺着倾斜的趋势有几根掉出来挡住了眼睛。这使他显得异常乖巧,很乖,恍视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关懋筠还是那个缺爱又缺钙的幼齿小孩,连发旋都乖乖地立着根微翘的呆毛。 我不自禁地对此感到心神荡漾,像回到当初在游戏厅里投钱才给吐币的娃娃机原理一样,我好像又重新找回了逗弄小孩的乐趣。 或许是想让他露出更多敛于深层的不为人知的颜色,于是我试着勾搭关懋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是试探,更是递话,我递出了一个轻松又不失讨好的线索,可是关懋筠好像已经没有兴趣和我绕圈圈了。他不想再听我胡搅蛮缠的闪烁其辞了,也不想再领悟我巧舌如簧的甜言蜜语了,那些无用的推拉暧昧他可能已经受够了,所以他很冷静地直接打断我道:“林有时都和我说了。” 我很迷茫地轻“啊”了声。 不是,这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我与世隔绝的这半年外面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可是关懋筠这小屁孩一点缓冲的机会也不给我,接着一顿机关输出道:“视频的事,你们分手的事,你喜欢我的事,”说到这他停顿了下,接着转头朝向我道,“我全都知道了。” 关懋筠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映着我十分诚恳的怔愣,他饶有耐心地默默注视着,直到我突然捂着脸躺到在一旁开始挺尸。 如果心跳可以测速的话,我这起码得180往上飙了。 可是关懋筠仍旧不愿意放过我,他静静等了会儿,见我还是一点反应也不给,于是大大方方地坦白了:“所以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我:选择继续装死。 完全错乱的信息处理系统像是突遭黑客袭击般警报乱响,被植入的名为“关懋筠”的点状病毒在顷刻间便铺满了整个庞大的显示系统,全然教人没有任何办法思考。 杂乱的,焦虑的,无序的,无可奈何的……混作一团的各种线条全部被暴力剪断了,可就像是刑场上那把悬于头顶的铡刀终于还是砍了下来,在临终前的那一秒里反而没那么多嘈杂的声音了。 世界一瞬间奇迹般的安静了。 它为了让我听见内心最真实的那份渴望简直是煞费苦心,于是我也只好决定举白旗投降了。 我遮着眼睛叹了好长好长的一口气,可谓是苦口婆心:“我不是什么好人。” 可关懋筠这死傲娇油盐不进:“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你得做好准备……”我直起身来静静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也同样认真地注视向我,直线与直线交汇间,很多东西在我眼前幻视闪过,最后只定格成眼前这张逐渐塑形的脸。 依旧年轻漂亮的,生机勃勃的,鲜妍而饱满,内敛而多情。 微陷的抱枕藏住了尖尖的下巴,显得他眼睛更大了,半张脸的留白全被眼睛占去了聚焦,我情不自禁地靠近,直至呼吸交缠,我停在与关懋筠鼻尖碰鼻尖的距离。 他可以拥有很多选择的。 可即使这样,我想,我还是会自私地想他留下。 所以我把选择权拱手奉上。 “我可能会喜欢你很久,但相应的,我也可能会永远忘不了傅暄。” “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我蹭了蹭他鼻尖,试探性地把嘴唇贴在了关懋筠脸上,“可以随时喊停。”
第二十二章 虽然不知道关懋筠到底怎么想的,总之他没拒绝我。 所以我们……应该算是在一起了。 他陪我在这待了几天,傅暄妈妈应该看出来了些什么,但是对关懋筠的态度始终很友善,我们要回去的时候还颇为依依不舍道:“至少过完年再走嘛。” 关懋筠下意识朝我看了眼,我盯着他直接问道:“要留下来吗?” 这下两双眼睛全落在了他身上。 或许这如芒在背的目光实在太具备压迫性了,关懋筠僵硬地点了点头,耳朵还很可疑地红了。等傅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才低着头小声抱怨道:“你也真是心大……” “怕什么,”我抬起他的脸伸手捏了几把,等人恼了要抬爪挠人了才慢悠悠地给他整理下头发,漫不经心道:“或许早就看出来了呢。” 关懋筠红着张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眼睛却挺专注地盯着我。我大概读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也笑了:“不是在交往吗?” 我继续抬手给他整理衣服帽檐,这卫衣的出生年代挺古早了,关懋筠穿着也算合适,但莫名给他增加了点小男友的暧昧气息——仿佛被我包裹住了。我很满意这样的穿戴效果,最后扯了扯帽子两边的抽绳,在达到完美平衡后慢慢敛住了笑,一字一句道:“我可是很认真的。” * 作为突然多出来的编外人员,我和关懋筠很光荣地被指派了一向特殊任务——挑年货。 关懋筠显然不可能干过,但是我这常年外派选手自然也不熟练,于是半斤八两的我们在傅母推荐的集市入口开始大眼瞪小眼。 那就先逛逛吧,我看着关懋筠完全指望不上的眼神,拉过他的手开始往里走。关懋筠刚开始还挣扎了会儿,见我没有丝毫想放开的意思,他也反握住了我。 集市里人不少,红灯笼到处挂着,喜气洋洋的笑脸感染着每个摩肩擦踵的人们。摊位上不止的吆喝声、人声嘈杂的交流声、机器运作的嗡嗡声……从听觉开始,一点一点丰富了当前的画面色彩,属于关懋筠的黑白两色跳跃在其中,也被当前主调的红映得温暖了不少。 我问他要不要吃糖葫芦,关懋筠先是挺矜持地停顿了会儿,然后默不作声地挠了下我的手心。 问他要不要试下现做的爆米花,他又挠了下。 我颇为好笑:“就不能说话吗?” 彼时的关懋筠正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冰淇淋,舔一口冰淇淋又舔了口糖葫芦,才抬起头看向我,慢悠悠地、掷地有声地说:“我乐意!” 好吧,他赢了,奖励是我帮他捧着爆米花,又蹭了几口他的糖葫芦和冰淇淋。 一嘴的甜,跟谈恋爱似的。 年前几天傅珺也休假回来了,在见到关懋筠时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很快又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傅珺。” 关懋筠尴尬回握,有些不自在地避了避眼神:“关懋筠。” 或许傅珺注视的目光实在太显眼了,关懋筠很快找了个借口逃离了客厅,傅珺看着他背影笑了下,然后毫不客气地评价道:“眼光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句话里面其实是有段故事渊源的。 大概就是我被傅暄分手那段时间闯的祸,我伤心欲绝来者不拒,恰巧有次被傅珺碰上了,从此她便对我的渣男人设有了清晰且刻板的认知印象。就是后面误会解除了她也不太想搭理我,直到我们上次在酒吧历史性的会晤。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挺认真地朝她解释道:“这次是认真的。” 她也目光坦荡地笑道:“知道,你这不人都带回来了。” “总要往前走的,只要心里知道就行。”她说。 我低着头轻声应和:“嗯……” * 年夜饭难得聚齐了四个人,傅暄妈妈显得很开心。往年我和傅珺不着家的时候她大多是去小姐妹那蹭饭的,今年难得给了她大展厨艺的机会,满汉全席做了一整桌。 “来干个杯,新的一年大家都要顺顺利利!”她举着果汁饮料红光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果汁饮料里加酒精了。 我们很捧场地举杯相碰,当中就属我嚎得最大声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随着春晚节目的准时开场,门外的鞭炮声也愈发热闹了。傅暄妈妈给我们每个人都包了红包,关懋筠受宠若惊,被傅珺推搡着伸手去接:“客气什么,小朋友过年都有红包拿。” 我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紧接着看见傅珺也从口袋里翻出了个红包,上面画着一个奔月的兔子。她把红包递给关懋筠,从她的笑中我居然看出了点慈祥:“这个也收着吧,新年快乐。” 关懋筠脸更红了,可能眼睛也有点红了,为了防止他很丢脸地哭出来,我在一旁帮他吸引火力:“怎么我没有?傅珺你这种行为一点也不道德你知道吧……” 话还没说完便被傅珺她打断了,她挺不优雅地白了我一眼,嫌不来劲一样还给我踢了一脚,言简意赅地只回了我一个字:“滚。” 关懋筠被逗笑了。很真心实意很开朗很可爱地笑了,我美美隐身,看着他也突然乐了。 真好啊,新的一年,新年,快乐。 看春晚闹了半晚,我们仨又决定出门放鞭炮。傅珺大手一挥包了几乎大半个小卖部的各种鞭炮,跟散财童子似的,边走边给街上乱晃的小孩发物资,听着那一声声甜甜的“谢谢姐姐”笑得花枝乱颤,疯得我都快不认识她了——谁能想到这女人已经快三十五了,恐怖如斯。 关懋筠也跟着散财散得很起劲,他可能是兴奋劲上来了干啥都挺傻乐的,我扶额看着这喝了假酒的俩人……打不过加入就是了。 最后肉眼可见的快空袋了这俩终于收手了,傅珺拉着我俩以一带二直奔家后门的小山坡,她拿着根手持烟花炮迫不及待向我借火,在短暂又漫长的几秒等待时间后,烟花绽开了。 五颜六色的光芒瞬间在夜空中绽放,那些小小的聚光点在分散后散作了满天彩色的星,在留下极绚烂的一笔后又很快消散,随之又重新升起。 整片天空都布满着彩色奇迹,此起彼伏,到处都有被点燃的烟花,到处都有一起放烟花的人们。 最后快要零点倒计时的时候傅珺回去睡觉了,她说明天还得到处拜年,背地里却拉着我说这是在给我腾二人空间。我哭笑不得,还是承了她的好意,于是和关懋筠慢慢放完了最后那盒被剩下来的仙女棒。 一根一根地静静燃烧,关懋筠的脸被微弱的光线勾勒出清晰的线条,他很放松地靠在我肩上,静静垂视着手里闪烁的仙女棒,拉着我的手去感受冷焰火的温度。 我问他冷吗,他只是摇头,好像这样做没有任何含义,只是他想而已。等点到最后一根仙女棒的时候,关懋筠对我说他要许个愿,我问他许什么,他还是摇头说不告诉我。 我笑了会儿还是决定支持他,于是亲手帮他点燃了最后那根仙女棒。它在我手里静静燃烧,关懋筠面对着我双手合十,他很虔诚地闭着眼睛,我看着他止不住地笑,然后问他许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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