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还有谁能管你?”江毅把烟夹断了,站直身子看着江逾白,“当初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所私立高中,可是你就是像现在这样固执,非要上燕川一中。我就不明白了,这里到底哪里好了?” “这里比哪里都好。”江逾白把手插在衣兜里,鼓着脸说。 “那你倒说说它好在哪里?”江毅简直被自己这个性格古怪的侄子气笑了,“燕川一中在城南,离城西的嘉林公馆有多远你难道不知道?你每天上学在路上就得花一个多小时。茜茜的小学离家只有五百米,走三分钟就到了。”他拿出一根新的烟,继续说:“虽然这里的教学资源在整个燕川算得上好,能考进来的学生素质都不错,但也有些靠钱、靠关系进来的差生,那个郑昊就是其中之一。我可听你班主任说了,前几天他带着一帮不学好的小混混来挑事,差点和你打起来。你再在这里待下去,迟早会惹祸上身的。” 听到郑昊这个人,江逾白面露不屑:“我能打赢他们,也能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惹我。” 江毅轻笑一声,“就凭你一个人能打赢他们一群人?要不是你有我这个刑警叔叔,他们那群人早就在你放学回家的路上,麻袋往头上一套,扔到小巷子里揍了。” 江逾白反驳道:“你有枪,他们怕你。虽然我没有枪,但是我有刀,照样可以杀了他们。” 闻言,江毅顿时瞪大眼睛厉声道:“你说什么!什么叫你有刀就可以杀了他们?你觉得杀人这种事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江逾白笑得很冷,“我爸就是杀人犯,他杀了人,而且还杀了两个,其中一个是我妈。” “你!”江毅几乎要被他气死,额头上青筋直跳。 江逾白用那双黑沉的眼睛盯着他,继续说:“叔叔,就算我转学到另外一所学校,那些想要我不好过的人还是会在新的学校里继续散播流言。所以这不是转学就能解决的,我没必要转学,我就待在这里就好。” 江毅吸了几口烟,情绪稍稍平复,“你这么想留下来,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吧?”多年刑警生涯赋予了他鹰一样的敏锐。 江逾白躲避着他审问犯人一般的目光,故作镇定道:“没有其他原因。” “那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来燕川一中不可?” “我……”江逾白一时回答不上来。 江毅的眼睛里倒映着烟头的一点火光,他忽然联想到了一个人,然后对江逾白说:“是不是因为那个男孩?”
第18章 鹿与遥不可及的雪山 江逾白默默攥紧了校服衣袖。 “他好像是叫……魏琛是不是?”江毅终于想起来了,“这场流言就是因你们两个而起的,我早就应该想到他!你是因为他才来这所学校的对吧?”江毅在地上的一块方形大理石砖上来回踱步,“你觉得他爸害死了你爸妈,你很恨他是不是?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报复他?” “我不恨他,也没有想报复他。”江逾白垂首看着地面,手在袖子里死攥着。 江毅却一点也不相信这句话,因为班主任刚才和他提到几天前在食堂江逾白用刀割伤了一个学生的脖子,差点出人命。“那个被你割伤脖子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他死盯着江逾白问道。 “是……”江逾白低声道,但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是江毅却厉声打断了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毁了你自己!”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江逾白也气急败坏地说:“我早就毁了,四年前就毁了。”他看人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令人感到胆战心惊的刺痛。 尽管见惯了各种残忍的杀人犯,此时面对着纯粹学生模样的江逾白,发现他的内心其实早已变成毒蛇盘踞的深渊,江毅心底却还是生出一阵寒意。 沉默半晌,江毅抹了一把脸,又说道:“是我这些年没好好关心你,我没有尽到作为叔叔的责任,是我的错。”他用手掌重重地拍了拍江逾白的肩膀,缓和了声音:“逾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必执着,人始终是要往前看的。我会给你办退学,然后送你出国,我在那里的朋友会照顾你的,他是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 “我不要出国!”江逾白猛地抬头,“更不要看什么心理医生!”他往后退了一步,仿佛要就此逃跑。 江毅迅速抓住他的手臂,“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他把江逾白校服的袖子揭上去,赤裸的手臂上露出好几道尚未愈合的红色伤痕。“李老师对我说你可能有自残倾向,我刚开始还不信。可是他给我看你的作业本,每一页都血迹斑斑,我这才知道原来你早就开始伤害自己了。” 江毅的力气非常大,任凭江逾白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强硬,对江逾白说道:“不管你想不想,你都必须退学,然后去国外接受心理治疗。最多再过一个星期,你就要走,这件事没得商量。” 走廊里铃声响起,四处回荡,学校的午休结束了。学生们纷纷从教室里走出来,路过的人看见一个面目严肃、身材魁梧的男人紧抓着一个清瘦的男生的手腕,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才走。 江逾白把手腕从江毅手中抽回来,胸膛因为焦急和不安而剧烈起伏。已经有点湿润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好像在急于寻求某种可以让自己留下来的办法。 忽然,他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人——是魏琛,他的胸前抱着一摞作业本,正朝他的方向走来。 仿佛溺水的人突然找到了一根浮木,江逾白的目光生出两只长长的手臂,迫不及待地向魏琛伸过去。 魏琛抱着作业本从江逾白身边经过的时候,匆匆地看了他一眼。眼眶发红,头发还是长,遮住了眼睛。此时这双眼睛里充满无助、绝望和不安,像一只被猎人逼到悬崖的鹿,连神明也无法将其解救。 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他叔叔,他来学校做什么?这个问题在魏琛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没有深究,而是从江逾白身边走过去,然后走进了办公室。 江毅则顺着江逾白的目光看向魏琛,追随的目光直到他完全进入办公室后才结束。虽然模样和四年前相比有了很大变化,但他还是认出了魏琛——十八岁的挺拔少年,尽管穿着极其宽松的校服,却仍然锋利得像一把长剑。看人时眼睛似乎很遥远,又带着冷感,仿佛一座遥不可及的雪山。 当江毅回过头来看江逾白时,却发现他的目光还黏在办公室的门框上,久久不肯离开。他只当江逾白还在恨魏琛,刀子般的目光死也不肯放过他。可江逾白心里想的却是出国后他就再也见不到魏琛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希望魏琛能留住自己,但是他又知道这是异想天开。 ---- 今天有二更喔~
第19章 你折断的白羽毛 下午体育课,男女分开上,体育老师安排高二的学生两个人一组打羽毛球。 烈日炎炎,蝉鸣不绝于耳。 魏琛一挥球拍,把羽毛球打到对面。对面的男生没接到,索性坐到地上休息。 “程煦。”魏琛喊了一声那男生的名字,却看见他朝自己摆了摆手,说:“不行,打了半天我渴死了,要去喝水。” 他们一起坐到阴凉处的椅子上,拧开矿泉水瓶盖大口大口地喝起来。程煦擦了一把嘴角,下巴往远处抬了抬,对魏琛说:“那个男生好像一直在朝我们这边看。” 魏琛抬眼望过去,看见江逾白站在一棵茂盛的梧桐树下,双手插在校服兜里,神色不明地看向自己。 “他是高一的吧?”程煦之前请假一直没来学校,不知道江逾白是谁。“他们的体育课和我们是同一个时间。” 魏琛往江逾白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没人在做体育训练,应该是老师让他们自由活动。然后他看见江逾白树荫里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想要走上来,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原地。 魏琛拧紧了瓶盖,转头把水放在一边。 “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是在看你啊?”程煦歪着脑袋对他说:“你看见没有,他的眼神直勾勾的,一直盯着你看,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有吗?”魏琛没看他,擦了一把下颌的汗,“你看错了吧。” “不会的,我不可能看错,他就是在看你,而且看起来像是要把你吃了似的。”程煦坚持道,“你认识他吗?你们该不会有仇吧?” 魏琛没回答。程煦却也没在意,转而又瞥了一眼远处的江逾白,却在看见他黑沉沉的眼珠时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他怎么一直盯着这边看啊,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大热天的背脊一凉。” 魏琛扫了他一眼:“没看出来原来你胆子这么小。” “哪有?我胆子很大啊。”程煦连忙解释,“我怎么可能怕一个高一的啊!况且他长得跟朵小白花似的,不用我动手,只要轻轻一吹,就能把他吹散吧。” 闻言,魏琛难得笑了一下,“他可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脆弱。” “啊?你什么意思啊?”程煦完全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意思。”魏琛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球拍走回运动场,留给他一个背影:“休息够了吧,接着打。” 头顶的蝉鸣响亮又聒噪,江逾白想走又不想走,到头来还是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 当他发现魏琛看向自己时,有一瞬产生了想要走过去的冲动,但他又忽然想起那天魏琛对他说离他远点的话,他刚抬起一点的脚又放下了,然后退回到原地,像一只蜗牛缩回自己的壳里。 叔叔向来说一不二,他既然决定要把他送出国,那就一定会这么做。可是出国后他就再也见不到魏琛了,这无疑是在给他判死刑。 他该把转学的事情告诉魏琛吗?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呢?应该会很高兴吧……毕竟他曾经说希望自己离他远点,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江逾白插在衣兜里的拳头硬得像两块石头,又沉得像铁,拽着他的整颗心往下坠。 每个人都希望他离开魏琛,连魏琛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一点也不想走,宁愿死也不想走。 他的喉咙里泛出苦味,渐渐地觉得头顶的蝉声也是苦的、太阳是苦的、碧绿的梧桐叶子是苦的……他每看魏琛一眼这些苦味就加重一分。 平地上忽然吹起一阵大风,头顶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远处有个白点在渐渐变大—— 羽毛球被风吹歪了轨迹,掉在了江逾白的脚下。 球在脚尖旁滚了几下,江逾白蹲下身把球捡起来握在手中。他抬眼向运动场上看去,魏琛的同学朝他挥了挥手,让他把球扔过来。魏琛则站在原地,面对着他的方向,但是眼睛却没有在看他。 江逾白没有把球扔出去,而是拿着球走到运动场里。程煦朝他走过来说:“谢了,把球给我就行。”然而江逾白却没把球给他,反而把他当成空气一样从他身边走过去,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魏琛面前。
54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