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凛细细一笑,拿起来慢慢地吃了。 “怎么样。”沈月白像个学生等待着来自老师的赞赏。 郁凛不吝啬地给出评价:“特别好。” 沈月白朗声笑起来。 饭后,会馆的侍者给每桌都换上了水晶宫灯,由月光拉长石贴面的水晶提灯透着纯白色的烛光,将郁凛清冷却明艳的面孔映照的更愈生姿。 郁凛拿了烟来抽,沈月白俯身过来给他点,离远一些看两人很像是近身而坐以交颈之姿非常亲密地靠近交谈。 月下水岸,这本来不是什么值得一看的事,可是郁凛坐在那里太过明艳耀眼,那张脸又熟悉地几乎到了忘都忘不掉的地步,这才使得刚从玉容山吃完饭抄近路出园的顾怀瑾在夜风中停下脚步,眯起眼沉息凝视。
第四十二章 42 === “怎么了?”友人见他忽而驻足,于是走了几步过去停在他旁边,也向山阶下面另一边看去。 顾怀瑾沉吟顷刻,眼神里些微一暗,他低沉着声音对友人道:“你帮我个忙,弘轩。” 段弘轩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 月光石晶灯放上桌开始,会馆的夜幕开启了它另一番景致。 水岸露台后面高悬着临风绛紫字匾的清代殿阁门扇渐开,对应着王城皇制:皋、库、雉、应、路、五扇正门深深开启,若干位穿着讲究的年轻男女漫步由殿内徐徐走出。 此时会馆服务生人手一尊‘欲天双修欢喜佛’面容上平和含笑走向每一桌的贵客们。 沈月白对着向他们走来的服务生稍稍抬了下手,那位男侍者立即会意,低头一示,随即端捧着手里寓意着‘爱与欲’的密宗佛像回身走开了。 在没有婉拒佛降的桌上,经过筛选的男男女女安然入座,非常自然地融入进了客人们的私人空间里。 隐晦而淫靡的气息在夜色间渐渐散开,郁凛望着眼前这满藏桃色的一幕,不由失笑:“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节目了。” 沈月白听他这样讲,稍稍回头:“你约在这里我以为你知道呢。”他展颜笑。 郁凛无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沈月白笑着招人过来倒酒。 会馆录用来‘增加余兴’的这些男女都不算白丁,身上高低都有点底子,家教学历比外面夜场里陪酒的少爷小姐自然要高出一截,其中还占着两位在文工团里挂着名的小歌星。 郁凛对这种场面并不会感到诧异,他生长在一个被誉为高门中的高门的家族里,从小到大族内亲戚族外世交很多都称得上纨绔二字,在那些还沾不到风浪的岁月里,对这等玩乐花样事,他见得足够多。 见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沈月白偏过头假装认真问:“给你找一个?” 郁凛清清静静地朝他看过去。 别桌玩别桌的,他们两个自顾品酒交谈,自成一片小天地。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沈月白问。 “不走了,过几天委任状就下来了。” “哪里的?”他知道是国安,但尚不确定是哪个部门。 郁凛轻合了下眼帘,说:“五科。” 沈月白神色间微微一恍,转眼点头道:“总算,物归原主了。” 五科悬置多年,郁家掌权那二位没让任何人来染指这块领域,因为五科是郁凛的母亲一生的心血。 郁凛浅笑饮下一口纯酒,目光轻轻向远方飘出去。 沈月白换了话题:“年底在坡岛的国家峰会你去吗?” 目光回神,他想了想说:“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十二月。” “我不一定去,子耀不在,我和彗彗就留下吧。” 沈月白一笑,问:“小彗能放心他一个人去吗?” 这当然是谈笑的话,一国之领导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去呢。 酒又喝空了一瓶,服务生拿了酒单过来,沈月白刚翻开来,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响了。 服务生很适时地退开,沈月白就坐在桌边接起这通来电。 郁凛慢慢地酌着杯中酒,沈月白的电话打得很快,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八九下后便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片刹默然,接着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挂断之前他对那边说:先把人扣在家里。 他手机拿下来,郁凛浅浅地端杯朝他望了一眼。 沈月白说:“部里一个发言人,违反纪律了。” 能在深更半夜致急电给第三副部长的违纪调查,怎么想也不会是偷鸡摸狗那么简单。 “那就一块儿都回吧。”时间不早了。 沈月白轻轻按住他肩,站起来说:“你也喝酒了,就在这儿住一宿吧,后面我定了院子。” 知道他部里有事,郁凛也没说什么,看着他点点头:“那你路上慢点儿。” “夜里饿了就喊他们给你做点心吃,加班费记我账上。”沈月白摸了一下他颈侧,笑了笑转身走了。 郁凛看着从后面某处跟过去的商务部安全局便衣警卫,沈月白在这些人的护送下坐上一辆加长红旗轿车。 稍显浩荡的一队人趁夜色离开后,会馆前院的正门又关闭起来,气氛恢复,已有客人拉着自己的‘余兴’很亲密地走在园中,朝着正殿后面的合院酒店慢行。 服务生此时走过来递上酒单,郁凛抬手示意不用了,服务生便问:“郁先生现在要去房间休息吗?” “不用,把今天的单转到我卡上。”他是来请还沈月白人情的,没道理再让他结账。 “好的。”服务生随即应道。 “帮我找个代驾吧,”郁凛看了下手表:“他到了就来叫我。” “好……” “找什么代驾啊,你刚才跟他一块儿走不就行了。”椅子被拖开的声响刺耳,立在桌边的服务生吓了一跳,扭头时手上一抖差点打翻了桌子上的水晶宫灯。 郁凛伸手扶了一下摇摇欲坠的烛灯,薄暗的烛火扶正,他在暗光里抬起眼缓缓看向坐下来的人。 顾怀瑾穿深色风衣,脸上神采不减,眼睛里倒映着烛灯上那一簇火焰。他坐下来,眼神高深莫测地盯着郁凛说:“沈月白和郁彗沾亲,那他也算是你的兄弟辈,怎么你们郁家人都对自己的哥哥很有兴趣啊。” 感觉到气氛不对服务生躬躬身子退开了。 郁凛回以一记十分冷的目光,语气淡薄地说:“看来我下手还是轻了,顾总都能出来溜达了。” “还行吧,不多不少,缝了十二针。”顾怀瑾右手指尖轻扫过右肩窝还未痊愈的刀伤,“应该也不算砸了你们的招牌。”他右手放在桌上,眼睛盯着郁凛,视线逐渐锋锐:“扎我这一刀舒服点了吗?” “你指什么。” “还能什么,”顾怀瑾眉间微微一动:“当然指的你跟我。” 郁凛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嗯,你是来报仇的我已经知道了,在我身边待这两年是为了什么我也知道了,既然都是任务,那为什么那年有人要杀我你要站出来挡呢?让他一枪崩过来不就行了,我都死了,你仇人还嫁谁去。” 郁凛听着他说,一双墨蓝色的眼瞳安静以对。 “你可以否认一切,那又是谁在知道我要结婚之后当着我的面问我……” “顾怀瑾。”郁凛垂下眼睛缓缓说:“你这么多问题,无非是想问我到底有没有对你动过心,我现在很清楚地告诉你,从没有过。” 顾怀瑾抬起眼睛笑,像是预料到郁凛会这么说。 “没有对我动过心但是能忍辱负重这么久,你对待下一位也能做到这样吗,”他压低了声线,语气里带着昭然若揭的危险感:“你在下一个床上还会那么有求必应吗,和沈月白睡你也摸着他的脸叫他名字?” “我和谁睡不劳顾总费心。”他这些话让郁凛兴致索然,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时间。 “那可不行,要是睡在你身边的人不够好,我多不心安啊。” “不心安啊……”郁凛淡淡重复了半句顾怀瑾刚说的话,随后他抬起手来,冲露台后面正在候场的一位年轻MB使了个手势。 品貌上乘的年轻男人随即微笑朝郁凛走了过来。 顾怀瑾皱眉看向慢慢走近过来的男人,转过头来又深深看着郁凛。 郁凛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目光指了指他亲自挑选的MB:“顾总放心,愿意和我睡的人多的是,用不着你心安。”那名MB非常自觉地站在郁凛身旁,郁凛侧着头看他,用余光一扫顾怀瑾,说:“只不过从今往后,我就是和他睡,也不会再和你睡了,顾总管好自己吧。” 说完郁凛领着人走了,顾怀瑾倏一转头视线跟过去,眼神鸷戾地像修罗显现。
第四十三章 43 === 会馆里那位MB充当代驾将郁凛送回了家,他从驾驶位上下来睁大了眼望着对他来说只存在于传言中的郁公馆。郁凛从车里拿现金给他,告诉他走南边那条小路出园区能打到车。 男子千恩万谢地走了,郁凛步行在冷色的公馆院灯下,慢步走进家门。 . 北河沿肃穆的青砖琉璃瓦丛中,顾怀瑾一人对月独饮。庭院里没有开灯,他隐在暗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沉吟喝酒。 他到现在仍然认为郁凛是属于他的,哪怕他已经知道郁凛的真实身份,可这又什么干系,再也没有第二个他会出现在郁凛的身边,他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郁凛,他们之间,就算没有爱,那也还有恨,就算有朝一日连恨都淡了,他也不会就这样放手。 从郁凛带着目的走到他身边的那天起,他和郁凛这盘棋就不是谁想结束就能结束的了。郁凛没有回答他为什么那时会冲出来替他挡那一枪,那时郁凛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就像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在枪声响起来的刹那他会把郁凛拉回来扯进怀里,然后用他自己的身体去受下那一枪。 他了解郁凛的冷,也知道他骨子里有多倔,风言风语影响不了郁凛的选择,但是当他第一次用试探的口吻告诉郁凛他打算和柳容联姻的时候,郁凛愣了一下,随后对他说了一句带有侮辱性的话。 ——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从那天起,东海扬尘,木心石腹,郁凛再也没对他用过一次心,说过一句软话,他变成外人眼中无懈可击的郁秘书,变成对他只剩下麻木的一块冰。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尽荒唐事,郁凛无动于衷,他那样地折辱,甚至都换不来郁凛一句真心的求饶。 守着他长大的那位老管家劝他算了吧何苦呢,他心里就没有过你,怎么强求? 怎么强求,需要强求么?他只需要一直把人拴在身边就行了,这就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他也许对郁凛不够好,可是他很清楚这辈子除了郁凛,他对任何人都不会再产生如此病态的独占欲。 睡梦中胸口上一重,隐隐地痛感袭来,郁凛惊喘一声睁开眼,随即就感觉到鬼压床似的沉,将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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