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几人从餐厅下来,穿过郁公馆的画廊回到主楼,郁子耀走在前面,郁彗和郁凛跟在他身后,缓步向楼上走去。 走过二层转角的时候郁凛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他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按着伤处扑通一下跪倒在楼梯上。 “——凛凛!”郁彗冲过来扶住他。 郁子耀站在高处楼阶上回身一望随即目光骤凝,郁凛倒下去的时候很突然地垂下头咳了一声,而他站在高处向下看过去,正好看到了郁凛脚下他口中喷出来的那一滩鲜血…… 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国安的医疗团队为郁凛做最详细的检查最细致的治疗,当那整理成摞的诊断报告送到郁彗手上时,他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才从第一张看到后面几张,郁副的脸色随着他翻阅的医疗报告逐渐色变,直至阴沉寒峻。 郁凛躺在床上昏迷着,郁彗把孔理叫来让他待在这里盯着。他自己则去了九科小白楼,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文件袋。 那天晚上郁公馆的大书房里,郁子耀还在办公,郁彗推开门走了进来将一张他亲手拟好的逮捕令放在郁子耀的外交文件上,言简意赅只对郁子耀说了两个字:签字。 郁子耀垂眼就看到国安部徽密字号逮捕令的下方写着‘顾怀瑾’三个字。
第三十九章 39 === 在来北京的飞机上老将军的口信就送了过来,他告诫顾怀瑾不必争这一时的高低,玉容山那七张椅子眼看就要换一换人来坐了,他的前路无人可挡,用不着在这个时候出头。 顾怀瑾听了一言未发,他的祖父在想什么他心里有数,然而他现在所想的他爷爷未必猜得中。 今年是北京雨水格外多的一年,初秋阴雨绵绵,空气里的味道和江南显然有异。顾怀瑾不喜欢北方秋冬的干燥,他也不怎么喜欢连天灰蒙蒙雨下个不停的京城,他不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喜欢的太少,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来接他的武警八局黑色轿车挂着白底WJ0开头的车牌,一路从机场高速应急车道上飞驰而过旁若无人,环路主路边的执勤交警看见了又像没看见,等车队走远些,挺热心地拿起对讲器跟下个入口上同一划片的执勤同事小小声暗通款曲。 车上陈姓警监把上司交给他的东西转交正主,陈安藤坐在前排,回身稍低着头说:“与军方的合同在国庆前就能拿下来。本来没有这么快的,北方集团退出内定名单,上头那位咬死了都不让顾家上,还是多亏老将军的经营,前段时间柳司令一上来,几位委员就都看清楚形势了,他们那头一改口,泛亚的路就顺当多了。” 顾怀瑾把玉容山蔚月厅的见面礼收下,扭头看向车窗外大雨中模糊的路景。 顾家于京中的祖宅在一个非常敏感的地界——北河沿。 出北河沿大街就是长安街,再向西步行几百米就是天安门。因为宅院的位置太惹眼了,顾家后来的几位本家子弟都是另居别处,不怎么回来这边。顾怀瑾在京里有几套产业,平时有人替他看顾着不存在不能住的问题,可是这次他回来哪边都没选,就是直接住回了本宅。 像是唯恐别人不知道顾家回来人了似的。 雨中九科别馆流水淙淙,雨点如银珠般稀落在池水上,郁副科长从堂屋中拉开门走了出来,下属随即跑了过来,立在台阶下面把晌午查准的消息汇报给郁彗。 “那正好,”郁彗把手上那张按了血手印的认罪书随手一递:“一会儿直接去顾家拿人吧,省得再跑一趟了。” 郁凛在国安部医疗中心住满一周今天是出院的日子,家里来接他的车早早就等着了,做完出院检查,医疗中心大主任陪着他一起下楼送他出院。 家里的警卫为他开车门,郁凛俯身坐进车里,随即就被旁边座位上一股很强的力量给抱住了,他不防一惊,扭头看过去,双手环抱着他的男孩一脸纯然地冲他笑。 “……小哲?”这张脸和小时候基本没有变。 郁哲双手抱着他使劲蹭:“啊啊凛凛!凛凛我想死你了凛凛……” 郁凛哭笑不得:“你轻一点。”他都不记得郁哲力气有这么大。 郁哲在他身上腻了半天,像只野犬似的趴在郁凛身上闻他脖颈间淡淡的香水味。司机这时把车并进左转车道转向掉头,郁凛发现不是回家的路,随后他便听见郁哲贴着他说:“我哥的人下午已经到北河沿顾家老宅去抓人了,顾怀瑾现在人在九科,或者咱们还是先回家吃饭……?” 郁凛有些发怔地看向郁哲,郁哲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好,脸上那抹人畜无害的笑容褪掉几分,他语气蔫蔫地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嘛。” 郁凛望着郁哲的脸,片刻没有言语。车头钻入东四某条胡同外的小道上,走的正是那条用时最短的捷径开向国安治下九科独院。 . 顾怀瑾坐在九科审讯室里,郁彗打发完玉容山派下来问话的人,不紧不慢走进门跟他打了声招呼。 “初次见面顾总,国安九科,郁彗。” 顾怀瑾坐在审讯椅上,身体微微向后靠,面带笑容一抬眼:“久仰,郁副。” 审讯室的门再次开启,九科审讯小组的专员推着一台盖着黑布的移动工具台叩门走进来,工具台被放在审讯椅旁边,离顾怀瑾很近的地方。 郁彗先把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给摘了下来,他边摘戒指边慢慢地说:“叛国、泄密、谋杀、这些罪名都是柳容的,作为婚约者,顾总从这些事里摘得倒是挺干净的。”郁彗把戒指收起来,走到移动工具台边上,“从来政商都是一体,顾总背靠顾家树大根深,所以理所当然不把人当人,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郁彗伸手一掀撤掉黑布,工具台上二十三种刑讯工具有顺序地排列在上。 “你是怎么虐待我弟弟的,这笔帐就从今天开始算吧。” “郁凛呢,让他来见我。” 郁彗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顾怀瑾笑了笑:“你们可以对柳容斩立决那是因为柳家不会追究,如果你今天在这里把我杀了,你猜会有多少人站出来管你要说法……?” 郁凛走进审讯室隔壁的监控室时,单面玻璃另一边,顾怀瑾正在和郁彗对峙。 “到那时你死都死了,再多人要说法又有什么用呢?” 顾怀瑾很不在乎道:“我死了没关系,只是我一旦死在这里,你大哥那个位子还坐得住?他要是落下来那会是怎样一副情形呢,这块地界上盼他死的人可是比盼着我死的人要多多了。” 郁凛站在监控室里很重地吸了口气。 郁彗笑开来,他手指从那一排钨铁刑具光滑的表面上慢慢划过去,指尖按住末尾一件闪着深光的金属绞杀器把它拿了起来,抽出其中锋利的钢丝—— 突如其来的一记震响,砰一声!郁凛从监控室外踹开审讯室铁门,一脸寒气朝着顾怀瑾跨步走来,顾怀瑾抬起头甚至都没看清他的脸,郁凛就用架在右手臂肘上纯铁的T型警棍照着顾怀瑾右脸重重一挥! 顾怀瑾被这突然一击打得歪过头去,下颚线下面瞬间裂开一道口子,血还未及流出来,郁凛手臂向下甩正T型棍的攻击端,他反握着棍拐用最前端抵上顾怀瑾的胸口,随即手臂伸直极重地给了他一记肘击,当即便打断了顾怀瑾一根肋骨。 顾怀瑾脸上瞬间没了神色,他头低下来嘴唇紧抿,疼痛令他双眼一阵发白,额角和脖子上都暴起青筋。 郁凛眼露寒光,他将T型棍握回手上,横挑起顾怀瑾下颚让他抬头,有意无意间,郁凛用警棍碾过顾怀瑾胸前的断骨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断一根骨头我给两百万,再断一根我加一倍,要是都断了我给十倍。” “顾总,千万别替我省钱。”
第四十章 40 === 血流下来洇红了一片衬衫衣领,顾怀瑾眼中一瞬晃神,折骨的感觉狠咬他的神经,他这辈子也没遭人这样对待过。 视线还没有完全恢复清晰,疼痛感咬着他,他屏着呼吸咬了下牙,目光这才逐渐聚焦回来。他被胁迫地扬着头,眼神略微失焦地盯向眼前朦胧却熟悉的那张脸。 “终于……肯出来见我了啊,”他的声音因疼痛变得低哑起来,“郁秘书……” 郁凛手中的警棍压重几分,顾怀瑾脸色又是一阵发白,胸前那根断掉的骨头隐隐发出‘喀喀’地碎裂声。 郁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冷说:“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送你下去和柳容团聚。” 郁彗站在郁凛的身后,金属绞杀器关合的声音细微响起。 审讯室外郁彗的手下叩了下门。 郁彗微微侧身,从制服外兜把婚戒拿出来戴上:“什么事。” 门外人走进来到他身边报告。 那人靠近低声,郁彗听后先转头朝审讯椅那边看了一眼,郁凛这时也稍一回头,兄弟两个眼神一抵,无需多言,郁彗转身走出审讯室。 铁门随重力慢慢自行关闭,禁闭状态下的九科审讯室连声风声都透不进来。 郁凛松开手,将手上那副沾了血的T型棍扔到一边,他向后退了两步,腰抵在摆满刑具的工具台上,视线很淡漠地从顾怀瑾身上扫下来。 顾怀瑾咳出一点血沫吐在地上,随即慢慢倒着气抬起头,舌头顶了下嘴里撞裂的伤口。 郁凛靠在台子上垂眼点烟。 “欸……”顾怀瑾笑着缓缓摇起头来,他看着现在面前这个气场和做派都全然不同往日的郁凛,感叹了一声说:“我是该夸你装得太好了还是该怪我自己看走眼了呢?” 郁凛抽着烟对他的问题漠不关心,他从刑具台上随手摸起一把蝴蝶刀,绕在手指上拿起来的瞬间嗖地一声甩出了刀刃。 代表着极致暴力的锻造大马士革蝴蝶刀在他修长的五指间宛如一件玩具,而他低头把玩刑具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句话都懒得和审讯椅上那个人说。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所以现在我才会坐在这儿。” “你要报仇,要柳容的命,办法多的是。” “你本来就在国外,直接在国外做掉他不是更简单么。” “为什么要来我身边?” “为什么要在我身边待这两年?” 他在问郁凛这些问题的时候神色渐渐地深了起来,尽管因为受伤此刻他脸上一片灰白,可神情间显露出来的幽邃太显而易见了。 郁凛默不作声扭头把烟灰弹进一只与刑具配套的铁盘里,他转回头时非常不经心地朝顾怀瑾看了一眼,那眼神就跟看一个陌生人没有区别。 “你要是就想知道这个,那我告诉你,”郁凛一脸冷淡,正眼都没抬:“我想看一看不惜让柳容杀人也要得到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后来我看到了。”他把烟按灭在铁盘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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