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冉居高临下看着面色煞白蜷缩在地的宋知舟,冷冷道:“痛?那我们扯平了。” 书房外,听到响动的帮佣有些担心地在门口探头往里望,当看到倒地而无法动弹的宋知舟,简直倒吸凉气。 这袁冉果然和传说中一样道德败坏,刚回来就家暴,不是魔鬼是什么?! 发现门口有不长眼的在偷看,袁冉轻哼一声,目光直直和那小帮佣对上,对方吓得立马缩回了脑袋。 “宋知舟,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他用脚尖踢了踢对方有些颤抖的身体,“你配合我,我也不会亏待你。” 放下狠话,袁冉抬起腕子看了下表,已经快到自己和靳少彰约的时间。 上次聚会,他虽然喝多了,但还记得自己卡被冻了,最后是靳少彰帮忙付的。 前天酒会,袁百梁说会着人替他解封账户,今早醒来一看,所有账户都已恢复正常——换句话说,他又能出去花天酒地了。 眼看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他也没再管地上的人,匆匆出了书房。 — 久违地豪掷千金,宴请全场,那感觉实在舒爽。 纸醉金迷之际,一个小美人壮着胆子坐到他腿上,才刚覆上些重量,昨天被宋知舟撞疼的地方就隐隐作痛起来。 小美人担忧地拉近距离关心他,平日里无比暧昧的举动,对今天的袁冉来说就成了痛苦的负担。 “你下去、你下去。”他皱着眉,轻推小美人。 哪知这人天生娇媚,竟像一点没骨头似的,袁冉觉得自己压根儿没用力,对方已经四仰八叉滚到了地上。 这可就有些尴尬了。 他矮身去扶,可刚一个弯腰就疼得叫出了声:“靠,我腰!” 小美人这一摔早就已经把全场注意力吸引过来,袁冉又来了这么突兀一嗓子,简直比尴尬还尴尬。 靳少彰今天喝了不少,提溜着酒杯摇摇晃晃到袁冉身边,“袁少这是怎么了,男人啊,最忌……”他展露一个微妙笑容,“……最忌腰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包房里,喝开了的都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没喝高不敢笑的则更加专注地盯着袁冉,生怕他一个反手拿酒瓶子往靳少彰脑袋上招呼。 还好,袁冉今天没有做傻事。 他冷笑一声,朝包服务生招了招手。 那边跑来,恭恭敬敬道:“袁少什么吩咐?” “再来10支十五年份慕吉,记我们靳少账上。”说罢,他拍拍靳少彰肩膀,“几个零花钱而已,靳少不会介意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在场的人除了靳少彰,不管喝没喝多,都忍不住笑了。 袁冉也在笑,但眼底是冷的。 会来参与他声色局的,大多是没什么追求但投胎姿势优越的纨绔子弟。 虽然表面上自己和他们没有区别,实际上却大有不同。 这些人吃喝玩乐是因为他们生来拥有。 而袁冉沉溺声色,来自于对匮乏的恐惧。 他所拥有的所有,脆弱譬如朝露。 什么时候,当名为袁绮鸢的太阳陡然苏醒。 他手心里的一切便都消散了。 袁冉离开会所时甚至没有叫代驾开车,他沿着月下街道步行了一段,才打电话回钤园,让那儿的人派车来接。 没想到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居然是妄图和他商量,愿不愿意多等一会儿。 从帮佣嘴里听到讨价还价,袁冉都快被气乐了。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十分钟的车程,为什么我得等半钟头。” “司……司机不在。” “去哪儿了。”袁冉压着怒火,“这大半夜他能去哪儿?!” “那个……他让我们不要去的,但实在、实在是……去、去去去接裴医生了,宋先生他伤得很严重!”
第6章 各进一步,各退一步 那边讲得颠三倒四,但袁冉还是听懂了。 听懂了却更火大。 昨天自己被宋知舟打成那样,你们一个两个的有说去给我请医生吗?! 他暗骂一声,随手招了个的士,从牙缝里挤出俩字,“钤园。” 袁冉赶回钤园时,刚好撞上了从楼上下来的裴宜良。 在和袁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里,袁冉对这老爷子感觉还不错,毕竟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时,这人总会第一时间赶来自己身边。 刚要打招呼,就见对方眼神凉凉地望自己,“差点就瘫痪了,你知道吗?” 袁冉脚下一个趔趄,“什么?!” 裴宜良把一大包药物塞进袁冉怀里,“小冉,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听我一句,家暴不可取,是犯法的啊!” 袁冉嘴角抽搐,如果不是手里捧着东西,他真想给自己剥个精光,让裴宜良看看身上的瘀伤——他和宋知舟,顶多只能算互殴。 裴宜良絮絮叨叨和袁冉叮嘱了一路,怎么换药、怎么吃药、忌什么口,袁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之所以没有直接给这老家伙踹出门,主要是怕事情闹大了传到袁百梁和孟清兰那里。 好不容易把大门关上,袁冉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 他不放心,让帮佣一起上阵,“咔咔”落了三重锁,生怕魔音折返回来。 做完这些,低头再觑怀里沉甸甸的药物,心说既然宋知舟濒临瘫痪,他于情于理还是得上去看看。 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被褥里拱起一道人形,该是睡着了,呼吸很均匀。 袁冉下意识放轻脚步,越走越近,才发现宋知舟是趴着睡的。 睡梦中的宋知舟,脸上的表情居然意外生动。 但这并不是什么褒义词。 这人额头布了层细密的汗珠,眉头颦蹙,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随着眼皮不安跳动,滴落在枕面,须臾间吸收得无影无踪。 此情此景亲眼目睹之下实在可怜,袁冉也有些后怕起来。 他是看不惯宋知舟,但绝对没到想把对方弄瘫痪的程度。 随手抽了张纸巾,想给宋知舟擦擦汗,靠近时才发现,那人手伸在枕头底下,似乎压着个什么东西, “不会是用来捅我的刀吧……” 袁冉将心比心,得出结论。 待他偷偷从对方手底下掏出那物件,却是愣住了。 那是一个银质相片吊坠。 里面有谢韵的照片。 有谢韵的照片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吊坠一分为二,右边是谢韵。 而左边…… 袁冉眯着眼去看那张因过度放大而模糊了像素的脸。 如果他没看错,那个朝着镜头一脸不开心的傻缺,是高中时的自己。 从衣领能看出,拍照那天自己穿的是校服。 在他的记忆里,他只穿过一次校服——高三时,学校举办百年庆,要求大家穿校服合照。 所以,这确实是从合照上裁下来的照片。 眼见自己和谢韵出现在一个相框里,他第一反应并不觉得自己魅力超群,而是觉得宋知舟这小子八成是脑子有问题。 他此刻的感觉,除了有点凉飕飕,就是匪夷所思。 不过,联想宋知舟过去几年突逢的变故,兴许内里早就疯了也说不好。 嘴上口口声声要对他好,背地里却藏着照片用来偷偷扎小人…… 袁冉越想越觉得有理,竟然举起挂坠对着台灯光线细细查看起来。 “看什么呢?”虚弱的声线响起。 “针孔……嗯?你醒了啊。”被逮个正着,袁冉丝毫不觉得尴尬,反正他本来就是要摇醒对方的。 “这什么意思。”他举着挂坠,居高临下看着还保持卧睡姿势的宋知舟。 宋知舟一直都逆着光看袁冉,直到这会儿才看清对方手里握着的居然是自己贴身之物。 他想去夺,可刚抬起身又因疼痛重重落回枕面。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挫败或是丢脸而干脆把脸埋进枕头的人。 袁冉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撇除所有可能,剩下的那个再离谱也终究是答案。 “就那么喜欢我?”虽说打的是直球,但袁冉破天荒放软了声线。 宋知舟的肩胛有肉眼可见的紧绷,过了好久,一声闷闷的“是”穿过枕头歪歪扭扭传出来。 得到了肯定答案,袁冉还是没放过他,“理由呢?别和我说一见钟情,我可没这么大魅力。” 宋知舟用手肘撑起上半身,艰难翻转,动作十分迟钝。 袁冉看他这不顶用的样子就好笑,伸手拉着他坐起来。 待坐定,宋知舟沉默了半晌,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一鼓作气,道:“是一见钟情,高二时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但那时候我太笨,不知道怎么向你表白,也怕你讨厌我,后来我家又出了事,之后再想找你,却听说你已经出国了……” 他说到这里,偷瞄了一下袁冉的神色,确认没什么大碍,又继续往下说。 “当初你父亲提出联姻,其实宋家几位没受太多影响的长辈是极力反对的,但我愿意。” 那声“但我愿意”在袁冉听来简直振聋发聩。 到底什么样的傻子才会把幸福赌在一个五年没见的高中同学身上啊? 眼见袁冉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宋知舟赶忙补充。 “我知道,我愿意不代表你愿意,所以我并不奢望你也喜欢我。”他垂下眸子,脸颊有些红,“但是,反正我也得到了……” 后面的话,宋知舟说得很轻,但袁冉还是听见了。 “我得到了,名正言顺靠近你的机会。” …… 袁冉这辈子交往的人不少。 但他从未将他们当成恋人、爱人或伴侣。 爱情可能种类似宗教的玩意儿。 在袁冉印象中,许芝爱了袁百梁一辈子,就像一个信徒爱她的上帝。 没有理由,不问原因,受了委屈也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袁冉从小就从许芝身上见识过爱情的破坏力。 所以他只想当个无神论者。 一个只处于上位的无神论者。 他觉得喜欢自己的宋知舟真是可怜,连他这个榆木脑袋都明白的事,为什么宋知舟这么聪明,还要往里跳呢? “你从我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的。” 这是袁冉第二次说这话。 第一次,他只想单纯划清界限。 第二次,他出于怜悯而给予忠告。 “怎么会?”宋知舟深深看着袁冉,目光迷离又坚定,“一开始,你不肯见我;后来,你愿意和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而现在,我醒来,看到你就在我身边……” “我想要的,你已经给了。” “真是傻子。”袁冉觉得心头窜起无名火,许是生气,许是荒谬,许是其他任何一种无法立刻平复的心情,他将地上的药袋子提起,一股脑儿抖落到被褥上,“你自己看着吃,看着抹,够不着就喊帮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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