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狭窄又黑暗,他们之间唯一的光源是地上的手机。 但俞扬还是看清楚了简抑的表情,眼尾下垂,唇抿成线,眼眸盛着无奈的忧伤和愤懑——这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表情,他也说不清,凭什么简抑面对他要露出这样的神情。 活像他亏欠他一样。 他能亏欠他什么呢? 俞扬抓住心口的衣料,湿漉漉凉飕飕地贴着皮肤,不舒服。 “我什么都没想。”俞扬说,“如果一定要想的话,是在想你在想什么。” “我这些年,一直在揣测你在想什么。” 简抑嗤笑了声,冰凉的神色有了片刻鲜艳的怒意。 “说得像你很在意我。” “那么你呢?”俞扬避开了他话语里的锋芒,“你在想什么?” * 在想什么? 在想你别那么道貌岸然,在想你别再伪装正义,在想你别施舍我别利用我。 “你揣测了那么多年,都没揣测出来么?”简抑反问。 水汽已经渐渐冷却下来,他光裸着身子,毫无遮蔽地敞开于俞扬的视野中。 其实和初见没太大差别,那时候穿着衣服但动弹不得,这时候毫无遮蔽却勉强着态度强硬,总是有一面致命的弱点。 毕竟俞扬还穿着衣服,没有他这么狼狈。 而他见过俞扬的狼狈后,也断送了他们成为真正朋友的可能。 做什么朋友呢?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简抑现在,此时此刻,想的就是如果俞扬再往前一步,他就撕开他身上湿透的衣服,把他按到墙角或者地面,看他侧脸被挤压到变形,听他发出无助求饶的呻.吟。 算是某种报仇雪恨?不,其实只是一种变态的发.泄罢了。 他和曾经霸凌他的人也没本质的区别。 只会挑软柿子捏。 只会挑中俞扬…… 俞扬到底走了过来,脱掉了湿透的衣服和裤子,于他直勾勾的目光里彻底袒露。 “你这阴晴不定的脾气,谁能揣测得到呢?”俞扬又打开花洒。 冷雨将他们二人包裹于这方狭窄的天地,地面上手电的光芒闪烁。 俞扬皮肤白,衬得眼尾的红晕更为分明。 简抑理应把心提到嗓子眼,因为他们近得快完成一个拥抱。 再近一点,就是一个吻。 但他却放宽了心,纵使再有多少不甘与愤懑,俞扬总归是陪在他身边的。 他们总归是认识了十五年。 “那别猜了。”简抑说,“反正你是打算陪我做练习的。” * 好吧,有人率先说出口,也不需要他再踌躇不前。 而铺垫也铺垫了那么多,俞扬退无可退,只好色厉内荏地问:“你打算怎么练?” 简抑勾了他下巴,和第一次一模一样的步骤。 只不过他这次没有闭上眼。 蜻蜓点水的一下。 ---- 手机:别管我了,把我埋了吧。
第20章 20. 还好简抑洗澡前记得把旗袍挂好,改天还是要把它送去专业的干洗店清洗,虽然也没穿多久就是。 俞扬迷迷瞪瞪地想,没意识到灯重新亮起,简抑就打开了狭小的浴室门,熟练地取下架子上挂着的浴袍,而后再兜头给他披上。 “嗯?”俞扬这才稍稍转醒。 简抑又好气又好笑道:“出去,吹头发。” 被冷水淋头淋傻了。 俞扬忙不迭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裤子,胡乱扔进浴室外边靠墙的滚筒洗衣机,再赤脚咚咚跑回卧室,顺利把自己摔进大床里后大口大口喘息,犹如上岸快溺死的鱼。 心脏跳得发疼。 倏忽,卧室里的灯亮起,简抑站在门边,松垮地穿着浴袍,手里拿着他浸水的手机。 “可能你该换手机了。” “另外,我可以进来吹头发么?” *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俞扬清醒地告诫之前不清醒的自己。 不过,他似乎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简抑好像主动了一点。 嗯? 吹风筒吹得他脑瓜子嗡嗡响,简抑为图省事,干脆和他排排坐床沿,举着风筒在他俩脑袋间来回移动。 “你们这儿经常停电?”简抑没话找话道。 “偶尔,放心。”俞扬缩了缩脖子,水珠顺着他脖颈往浴袍里滑。 “待会儿把空调温度调高些吧,免得感冒了。”简抑说。 “嗯。”俞扬应了声,带着鼻音。 “你不会这就感冒了吧?” “怎么可能?” * 啊啾! * 简抑大约已经有几年没感冒过了。 度过少年时期后,他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哪怕日子过得颠三倒四,也确确实实没怎么感冒发烧过。 所以这是糟蹋身体后的报应? 他也就只洗了个冷水澡啊,而且这都快夏天了! 简抑费力地扒拉开自己眼皮,瞥到了睡在自己手边,蜷缩成一团球状的俞扬。 外边已经天亮了,借着蒙蒙的天光,他看到俞扬的眼睫微微颤动。 小心翼翼探了手指过去,点了点俞扬额头。 和自己一样,发烫。 这让简抑稍微宽了心,总不是自己一个人倒霉。 往身上裹了被子,顺带把球状的俞扬裹了过来。 动作大了些,把人扰醒了。 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 然后又闭上了。 简抑忍住想捏他脸的冲动,再扯了扯被子:“几点了?” 声音嘶哑。 “自己看。”俞扬鼻音浓重。 都不得好。 “总得找点儿药吃吧。”简抑哑着嗓子说,“还得吃饭,饿一晚上了。” 俞扬不动弹:“床头柜子里有药,饭你就点外卖。” “顺带给你弄一份?”简抑明知故问。 那团球动了动,大概是点一点头:“嗯,给我点份青菜粥就好了。” “谢谢。” 非常讲礼貌。 简抑失笑:“也是,你手机都进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球又不动弹了,俞扬又在装死。 毕竟他手机是怎么进水的……昨晚的记忆都不愿再想。 让它留在昨天吧。 * 简抑不习惯伺候人。 何况他自己也病得怏怏。 但俞扬似乎比他病得更严重,整个人都处在半迷糊的状态。 递药过去,嘎嘣嘎嘣地嚼。 递水过去,咕噜咕噜地喝。 末了苦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真稀奇。 简抑为此打起了精神,换上俞扬的外衣外裤,就准备下楼拿外卖。 不伺候人,只是他再不支棱起来,他们俩估计得横死在一张床上,到时候没谁能为他们辩护:他们真的没有特殊的关系。 生同衾,死同穴,浪漫悲壮到令人不适。 简抑觉得自己也迷糊,上下楼的时候脚步在飘。 俞扬的衣服是一片云,带着柠檬洗涤剂的芬芳,他想他还不至于鼻塞,竟然还能闻到洗涤剂的味道。 * 啊,暂时死不了了。 一口热腾腾的青菜粥下肚,俞扬眼前的雾气消散,心脏也跳动得更有力。 他这才看清简抑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很宽松的没什么版型的褂子,从锁骨到小腹系着盘扣。 他其实那这褂子当睡衣穿,或者起风的日子里套外边挡风。 简抑就穿了这件褂子出门,没配什么内搭,料子单薄到可以勾出胸口的轮廓。 好在衣服够宽松,以及颜色偏深,不盯着看的话基本看不着什么。 俞扬是烧糊涂了,哪怕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也会得到原谅。 “傻笑,收一收。”神明原谅他,但坐在他对面吃云吞的简抑并不瞎。 “身材很好。”俞扬由衷地说。 简抑瞅了他一眼。 他立马低头,烧糊涂了,糊涂了。 * 简抑对穿什么没太多讲究。 减肥前没什么衣服可以挑,减肥后什么衣服都能挑,从而导致他什么风格都可以驾驭,包括现在尝试的女装。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穿这一身没版型的褂子有什么不对劲,哪怕听俞扬话里有话地说身材很好,他也只是在想这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能阴阳怪气他,人设可谓千磨万击还坚劲。 这种坚持人设的态度得让公司那群走偶像路线的小年轻们好好学学。 外卖吃完,不用额外收拾碗筷,简抑就寻思着洗把脸后换衣服,然后回客卧继续在床上躺尸。 至于俞扬,他爱咋样咋样。 简抑可不想和他死在一张床上。 但俞扬还是呆呆的样子,简抑要不看着,他都要把塑料勺子给吃下去。 “印象里,你好像也没怎么生过病。”简抑说。 俞扬说:“我身体好。” 啊啾! 然后冷不丁发烧,烧成了傻子。 简抑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最后和俞扬一块回了卧房,在俞扬的指示下,找到了酒精湿巾,抽一张给自己擦擦额头,再抽出一张,给俞扬擦擦额头。 降温效果不错。 简抑用手背试一试额头温度,不烫了。 再一回眸,俞扬已经倚着他手臂,睡着了过去。 很近。 他只要稍稍挪动一下胳膊,俞扬就能倒进他怀里。 于是他动了一下胳膊。 俞扬软趴趴地倒进了他怀里。 * 这算什么呢?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先前做朋友也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吧。 或者说,朋友就是一个筐,生人熟人,不生不熟的人,都能一块装。 * 但简抑没有忘记他们所谓的吻戏练习。 俞扬也没有。 * 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同时,也琢磨出了之前没有琢磨出来的问题。 俞扬感慨,自己的脑子还是没有被烧坏。 简抑此人,不把他逼到绝处,他是绝对不会让步松口,不管俞扬再怎么折腾,他都会以尖刺相迎。 而当俞扬把他们俩都折腾到绝处时,俩人不得不采取让步时,简抑倒是把尖刺收了起来,换成了无害的软肚皮。 刺猬?不,就是一只阴晴不定的缅因猫,想要对付他,就只能比他更阴晴不定。 然而,俞扬已经感觉到自己理智回笼,病快好了——阴晴不定只能靠练习吻戏抢救一下了。 * 俞扬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不烧了。 再摸索着摸了摸把自己圈怀里的简抑的额头,也不烧了。 是时候该退下了,免得醒过来面面相觑,那太尴尬了。 他也是为之后能好好练习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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