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个午饭?” 哦,看来还挺清闲。 简抑矮身钻进车门,一手捋着自己亚麻色的及肩假发,一手简洁地回复了消息:“吃哪家?” “炳胜,我想吃他家的鱼生。” 那还凑巧。 “行,你要先到就先拿个号。” * 把车停在炳胜的地下停车场,简抑终于感受到耳垂的疼痛。 麻药劲儿过了。 简抑把碘伏和棉签拎手里,顺着手机上俞扬发的位置上了电梯。 “嚯,今天又换了一身。” 见他坐到桌子的对面,俞扬抬眼,语调微微惊讶的上扬。 “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一周前,”简抑拆开了棉签,拧开了碘伏,“我要还不换衣服,那得多邋遢。” 他今天穿的是一条纱裙,月白色,长直发过了肩。 很秀气斯文的打扮,可惜他长相不太秀气,打耳洞的时候,差点吓到操作机器的小姑娘。 俞扬推了份菜单过来:“看看,要吃啥?” “一份黑叉烧,然后一份腊味煲仔饭。”简抑专注给自己耳垂消毒,“剩下的,你看着点。” “你这什么时候能戴耳钉啊?”俞扬把菜单收回,招手喊服务员前,顺口问了一句。 “过两天吧,如果伤口恢复得不错。”简抑拨了拨假发,开始给另一边的耳垂消毒,“你倒是有心,直接给我买好了耳钉。” “客气什么,反正顺手买的。”俞扬笑笑。 服务员已经走了过来,俞扬熟稔地点好单:“南瓜布丁最后上,要热的。” “哪天炳胜撤了南瓜布丁,你该怎么活哦。”简抑由衷吐槽道,因为俞扬每次来炳胜都必点南瓜布丁,其他菜式都是看心情翻牌子。 “那我就出钱把布丁的秘方买下来。”俞扬一本正经道,“鱼生我就点的小份,毕竟你知道我,吃也吃不了几口。” “所以说,跟你出来吃饭还挺划算,你基本都不怎么吃肉。”简抑将棉签和碘伏收好,放到一边的空椅子上,“我去趟洗手间。” “你这样……方便吗?”俞扬叫住他,难得欲言又止地结巴。 “我就洗个手,不给人添麻烦。”简抑还是能将心比心。 目前国内还没开放到那程度,而他也不是真正的跨.性.别者,只是为了演戏体验生活,可不能为了自己的生活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 说起来,俞扬似乎从来没有清闲地跟他单独约过一顿休息日的午饭或晚饭,忙人在休息日也忙忙碌碌,如果约饭那肯定是有事相求。 简抑整理好了假发的刘海,决定看在今天俞扬约饭约得很是时候的份上,不管待会儿俞扬提出怎样离谱的要求,他都微笑面对——顶多给人翻个白眼,绝对不多嘴哔哔。 他坐回桌前,名为“风生水起”的鱼生已经摆盘上桌,白玉一般的盘子,开着牡丹一样的花。 俞扬没动筷子,等他落了座,才将筷子探进桌上的开胃前菜,红酒雪梨。 这是炳胜的菜单里,俞扬最喜欢的第二道菜。 素的,甜食,俞扬的喜好始终如一。 简抑也顺带着尝试了不少甜食,不怎么喜欢,但每次俞扬点,他还是会给个面子,象征性吃两口。 “我一直寻思着你穿裙子的打扮像谁,总觉着眼熟。”俞扬扫完半碟红酒雪梨,才略略地挑了一筷鱼生,“昨天做了场梦,忽然就想了起来。” 简抑筷子一顿,“哦?” “你前任呗,展颜私服好像都是清新素雅的。”俞扬道,似不经意,“她也适合这种,五官秀气没什么攻击性,但化浓妆又明媚抓人得很。” “我都没想起来这茬。”简抑说,半真不假。 “心里边有的事,不需要想。”俞扬说,“像我才要想一下,才能想得起来。” “做梦都在想,也真是难为你了。”简抑说。 炸茄盒和黑叉烧都端了上来,同时打断他们的闲聊,服务员说煲仔饭要再等等,俞扬笑着说没关系,可以先上南瓜布丁。 简抑敢打赌,煲仔饭端上来俞扬肯定一口不吃,他能跟南瓜布丁过一辈子。 “也不是做梦都在想。”俞扬说,接上了刚才的话茬,“你终于又接了一部突破自我形象的戏,我自然而然就想起你的上一部。” “稍微吃胖了点儿叫突破形象?”简抑冷哼,“我以前那会儿,比戏里边还重几斤呢。” “是说突破你的荧幕形象。”俞扬解释道,“非得较这个真。” 简抑不饶他:“我这个人多心,爱抠字眼,爱较真。” “是是,怪我用词不当。”俞扬习惯性打圆场。 用简抑一向听不惯的语气,看不惯的笑脸。 但简抑还能怎么办,简抑只能把剩下的红酒雪梨扫完,让俞扬想多吃两口就吃不着。 * “之前你都不怎么吃雪梨的。”俞扬从嘴角挤了丝笑容。 “今天额外想吃。”简抑回答,寻思着待会儿可以把南瓜布丁也抢走一半。 “那我再多点一份?” “不用了。” 什么毛病!简抑心下暗暗唾弃自己,完事儿又把锅甩回俞扬头上,心想俞扬怎么还没提起约他吃饭的目的。 “你今天难得悠闲啊。”简抑干脆开口试探,话里有话道。 俞扬似不接招,“再不休一天假,我整个人都得废。” 嗯,然后呢? 简抑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说辞,但然后就是俞扬来回打量了一圈长盘子里的叉烧,最后挑走了一块目测体积最小的。 他好像真的只是来单纯吃顿午饭。 简抑心头一时五味陈杂,可能是习惯于俞扬不会没事跟他单独出门。 学生时代,俞扬就用陪他艺考这幌子,从他口中套出了哥哥简卓要报考的学校,哥哥人脉圈里的人员具体构成,同时在他父母面前做足了好孩子的姿态,让他父亲那老铁树难得开口夸一次人,还是当着俞女士的面儿夸……花了三年不到的时间,成功扭转了所谓俞家外来“野种”的风评。 也许简抑在其中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但简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他绝对没有对不住俞扬在他身上花的心思。 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到了。 所以现在,俞扬又是再唱哪一出? 简抑明白得很,他现在对俞扬已经没有半分利用价值了。 * “怎么心不在焉的?”俞扬觉察到了他的恍惚。 简抑垂眸专注地又夹了块叉烧:“耳朵疼。” “回去多休息。”俞扬说,不轻不重地嘱咐。 “怎么不说多喝热水?”简抑反怼了一句。 “喝热水有用,那你多喝热水。”俞扬从善如流。 简抑大抵是气都要被他给气笑了。 “你这戏筹备得怎么样?”俞扬转话题也转得快,“又是穿女装,又是打耳洞的。” “还行,人物小传顺下来了。”简抑不咸不淡道,“但没正式跟人对戏,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那就行,只需你的对手戏演员再多努努力,这戏就能成了。”俞扬很会捧人,不直接,且足够让人飘飘然。 简抑飘不起来,他对演戏一贯都是踏实的态度。 “不过我还是遇到了点麻烦。”简抑蹙了眉,“我拿到的本子上,明显有一场我和男主的吻戏。” 俞扬正喝着茶,被呛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出,不过你刚出道那会儿,就靠吻戏把人小姑娘迷得不知东西南北,怎么还担心这个?” “这次是跟个男的演,要把那男的迷得不知东西南北。”简抑认真道,眉间的疙瘩没有松开。 “进剧组了多练练呗……应该也不会不让你练。”俞扬吞吞吐吐道。 怎的又心虚了? 简抑不解,也没因此多纠结,只道:“就是怕给人家添麻烦,我是想着开拍前自己多练练,可惜只能对着镜子,试不出感觉。” “谁让你太直了。”俞扬说。 “这跟我直不直没关系吧。”简抑说,“而且我演的是女配,女配喜欢男主,她也是直的啊。” “……这话也没毛病。”俞扬一时语塞,“我大概更理解你这部戏的难度了。” “你最好能真的理解。”简抑晓得自己的抱怨对面这位也未必都能懂,“要有个来帮我搭戏的人就好了。” “嗯,被你多亲几口还不会生气的那种。”俞扬应和。 * 空气静了一瞬,周遭的喧哗一并涌入了耳道。 好在服务员及时端上来南瓜布丁,又打了岔。 这次俞扬没在接着话茬往下说,简抑也不说。 这是他们共有的默契,在对待高中时代往事的时候,缄口不提,出现一点苗头心照不宣地掐灭。 * 艺考前期,俞扬帮简抑搭过戏,尤其是搭过吻戏。 大约是初吻。 应该是初吻。 简抑记得俞扬眼尾的绯红,抓紧枕巾骨节分明的手。 他们就练习了一个吻。 俞扬两眼紧闭,牙关紧锁。 简抑只尝到一点,他嘴唇残留的牙膏味道。 似乎是薄荷。 再也没有其他了,有些事情练习一次就足够。 多几次,不太礼貌。 哪怕俞扬没有生气,但那种紧绷得仿佛要献身的姿态,还不如当场发火,痛痛快快骂他一顿。 以至于简抑都没好意思说,伸了舌头才算练习完舌吻。 * 煲仔饭最后上桌,掀开砂锅盖时噼啪作响。 简抑舀了满碗,刚刚都在吃菜,不顶饱。 俞扬勉强舀了半碗,算给了他个面子。 “最近公司没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吧?”简抑自觉地问了出口。 这饭局已过半,再不说点儿什么,真的要吃完了。 “没,我都把你说的不适合演戏的那帮子人,打包去商演了。”俞扬说。 “那是你还想让我上什么综艺,或者接什么爆款剧?”简抑自觉地给台阶。 “你不是都不乐意么?我上赶着触你霉头干嘛?”俞扬奇怪地反问。 这倒把简抑问得语塞,好几次试图组织语言,都没能组织清楚。 最后自暴自弃道:“那你没事儿和我约什么饭?” “我就是……想吃个饭。”俞扬犹犹豫豫道,面上尽力保持着不尴不尬的笑容,“是耽误你时间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而且棉花还告诉他,他这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人家一开始就只是单纯来吃饭。 果然是他对俞扬的偏见么?还是说因为太熟下意识就在自己心里预估俞扬接下来的行动……太熟又不交心,是这样。 简抑低头快速地扒拉口米饭,假装无事发生。 “就是随便问问。” * 觉察到有视线落到他这边,简抑没敢抬眼:“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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