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具体扯了什么理由,尹懿连听都没有听进去,眼下他感到心绪烦乱,因为转身看见江梦的第一眼,他就看出来,江梦是哭过了。 从小到大,尹懿见过江梦的各种模样,也想象过江梦的各种模样,唯独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他会流泪,江梦总是置身世外,波澜不惊地旁观一切发生,仿佛就算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也不值得激起他的情绪似的。 越是这样,乍看到江梦因为流泪而泛红的眼角时,尹懿才越觉得难过,胸口像塞了棉花一样喘不上气来,现在,就算是有一万个理由,告诉他必须追究演奏失误的事情,只要唯一一个理由,尹懿就能放弃这样的想法——江梦的眼泪就是这个理由。 尹懿经过江梦身边,依然没有停留,江梦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后台没人的乐器房,尹懿才停下脚步,对江梦道: “我知道这不是你正常的水平,”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冷硬些,为了做到这一点,他甚至不敢去看江梦的脸,“我只帮你这一次,如果正式舞台上还像这样的话,你就得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 在等待江梦回答的期间,尹懿虽然依旧是那一贯严厉的表情,心里却忐忑得厉害,江梦的沉默有些过于久了,不好的预感因此在尹懿脑海中萦绕不散。 “如果这就是我的正常水平呢?”终于,江梦出声道。可这个回答出乎尹懿预料。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这是人在竭力压抑自己行将爆发的情绪时才会有的声音,尹懿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你什么意思?”再顾不上端什么架子,尹懿急急追问道。 可是江梦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像是终于决定放弃什么似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抬眼去看尹懿。在那执拗的目光的逼视下,尹懿试图逃避,却发现自己失败了。 “尹懿,你是不是,一直想让我做你的Omega?”江梦这样问道。 在尹懿的预设里,当江梦会这样问自己的时候,那应该是他一生的高光时刻之一,就算不是,那也应该是值得铭记在心的浪漫场景,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听见这句话,却让尹懿倍感痛心。 也许这是因为,江梦发问的语气中充满了凄凉,也许是眼前的人毫无笑意的、疲惫的脸告诉尹懿,这些关于爱情的想象,没有给江梦带来任何快乐——而这是尹懿一直以来最最害怕发生的事。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江梦不容许尹懿逃避,他近乎偏执地逼问着。 尹懿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迟钝地搜索着词汇,却怎么样也无法刻画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他想告诉江梦这个问题是不对的,可他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像魔咒的印记般刻在他血液里的对江梦的欲望,残忍地阻止着尹懿去思考其他可能性,他能闻到,自己信息素的气味已经在空气中散逸开来。 尹懿第一次为自己的生理反应感到耻辱和羞愧,尤其是在他看见江梦那自嘲的苦笑的时候,这种羞愧让他甚至想要落荒而逃。 也许对于此时的江梦来说,尹懿再说什么都已经太过苍白了,整个房间里那让人难以自抑的苦橙花香味替他回答了问题——不论这个回答是否真的符合尹懿的心意。 江梦闭上眼睛,紧皱着眉头贴近尹懿,吻住了尹懿的嘴唇。 在吻上去的那一刻,江梦能体会到尹懿的抗拒。那饱满而柔软的唇绷得紧紧的,像是要把一切没有爱意的缠绵都拒之门外;他也能感觉到,尹懿用了力握住他的肩,试图把他掰开,他的肩在那力量下阵阵发痛。 江梦这一刻的恶心达到了顶峰,他甚至很难再分辨,这种恶心究竟真的是来源于手术的后遗症,还是真如廖媛媛所说,那就是他内心最深处,对自己真面目的抗拒。 然而,带着一种自证和自毁错杂的心情,江梦不顾一切地加深这个亲吻,为了挽留尹懿,他强迫自己的腺体运作起来,释放出浓郁的焚香气味,最纯真也最淫靡的性吸引力缠上了尹懿的呼吸。 没有人能拒绝江梦。 尤其是尹懿。 很快,这个吻在愈发灼热的缠绵中转换了主导权,尹懿保持着握住江梦双肩的姿势,却不再是为了把他推开,那强劲有力的手臂成为囚笼,把尹懿心心念念许多年的、那只独属于自己的金丝雀,牢牢困在了里面。 信息素的完美交融,不断地给情欲推波助澜,尹懿渐渐不满足于这样的亲吻,再顾不得什么矜持,他转身狠狠地把江梦压到墙上,两人凌乱的步伐踢倒了旁边的大提琴和胡乱排放着的谱架,金属砸过琴弦的声音格外刺耳,却像是兴奋剂一样助长着恋人的攻势。 很快,尹懿扯下了江梦腺体那一侧的卫衣,他瘦削的肩和修长的脖颈暴露在他眼前,青色的血管像是实体化了的情丝一样,让尹懿心动不已。江梦粗喘着气,当尹懿掰着他的脑袋,试图寻找他的目光时,他却故意垂下眼,沉默地侧过头,发烫的腺体暴露在了尹懿的眼前。
第44章 Op.10 No.1 === 本能催逼着尹懿接近江梦,他用手指拂过江梦的侧颈,跟灼热的温度一起传递到他指腹的,还有那轻微却持续的跳动,就像另一股脉搏似的。 尹懿着迷地摩挲着覆盖江梦腺体的皮肤,贪恋于感受那搏动带来的痒意,从他的指腹一直蔓延到心间的感觉。这样的动作显然弄得江梦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朝着尹懿手指的方向偏了偏头,耳垂就不经意地蹭过尹懿的手腕,加剧了尹懿心底的战栗。 尹懿呼吸一窒,迫不及待地把江梦拉近。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尹懿的吐息已经一丝不落地拂过江梦耳后的皮肤。心里有一个兽性的声音,它不停催促着尹懿去咬破江梦的腺体、去品尝曾令他厌憎又令他上瘾的、圣洁的味道。 江梦一动不动地任他采撷,像是突然变成了全世界最温驯、最乖巧的Omega,然而当尹懿真正俯下身去,试图在那张清俊的脸上,找到他期待中一些不一样的意乱情迷时,那上面暗淡而悲哀的神色,却像是倒刺一样,毫不留情地剜下了尹懿心头最软的肉。 就像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刚才那种燃烧着他五脏六腑的渴,突然间就没那么鲜明了,怀里的江梦依然好看,依然让他爱得胸口酸痛,虽然近在咫尺,也依然足以让他朝思暮想,可是得不得到他,突然间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尹懿长长地叹了口气,松开双手的钳制,他把那个险些要咬破江梦腺体的攻势,幻化成一个蝶翼般轻盈的吻,落在江梦耳后最滚烫的那片地方,空气里,苦橙叶的味道温柔了许多。 “为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中止,让江梦终于看向了尹懿——用一种质问的眼光,“还是说,其实我作为Omega对你的吸引力,也仅仅到此为止?” “你在毁了你自己,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我不想当你的帮凶。” 尹懿说着,却没有停止他的吻,这一次,他稍稍向上移了一点,用嘴唇轻碰江梦刚才蹭到自己手腕的那边耳垂,像是一个迟来的回应。 “接受现实,你们不都想让我这样做吗?”江梦好笑地反问。 尹懿听得出来,此刻江梦的灵魂就像散落一地的玻璃渣一样,破碎而又锋利,有着最脆弱的真实,却妄图吓退所有人。他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江梦忽然之间变成这个样子,他很难过,也非常愤怒,但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保持冷静。 他彻底放开了江梦,并且主动退开,与刚才的浓情蜜意相反,现在尹懿显得那样疏离,就连江梦都觉得有些不知怎么靠近了。这种陌生感一旦产生,来自Alpha的信息素的压制就赤裸裸地显示了出来,江梦觉得头昏脑胀的,双腿也有些发软,但尹懿此刻显然没打算再上来抱他,他只好不露痕迹地撑靠在身后的墙上,不让自己太过狼狈。 “我不知道你说的现实是什么,”尹懿说,“但刚刚你说的话没有错,如果仅仅是作为Omega,你对我的吸引力仅止于此——如你所见,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克制地离开你,你并不是让我沉沦的Omega。” 江梦愣了愣。他刚才那样说,仅仅是赌气的挑衅,他从没有想过尹懿会坦然地承认。随之而来更大的苦涩在江梦心里泛滥起来,他苦笑着放弃了挣扎,这一刻,他只想任由自己的灵魂坠入黑暗。 可是尹懿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们到底是不是最佳契合的Alpha和Omega?还是说,我们只是恰好一起长大,才以为未来也会在一起?否则,从十八岁到现在,我们为什么总是可以那么轻易地离开彼此,为什么在没有对方的世界里,也能正常地生活下去——你不觉得吗,所有这些只有一个可能的解释,就是我并不是非你不可,就像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一样。” 江梦颓然地让自己滑坐在了地上,也许是因为地板太冷,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温度都在一点点流失,现在听着尹懿这些话,他比昨天在医院更难过,比清醒地独自等待黎明更绝望。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留在这里,还是跟你纠缠不休吗?”江梦听见尹懿这样问他,可他不想回答了,他本能地想逃避。 于是房间里沉默下来,江梦垂着眼,目光空洞无神。 尹懿好像也并没有期待江梦回答,他只是自己给自己下定了决心,就继续说: “因为从第一次,你和我一起站在舞台上,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你,我就知道,无论未来我们分化成什么样子,只有你会是我的灵魂伴侣。” 江梦猛地抬起头,他脸上一片茫然,显然对这样的转折毫无心理准备。他这副模样看得尹懿更加心疼,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些难听的话,他是硬下了多少次狠心,才把它们挤出口的。 可是脓疮不挑破,就永远没办法愈合,尹懿明白。 他把江梦从地上拉起来,圈进自己的怀里,那怀抱没有Alpha对Omega的强制占有,是绝对平等,绝对独立的。 “所以对我来说,唯一的真实就是,因为你是你,在你演奏的音乐里,有你最动人的、最让我着迷的灵魂,为了这个,即使我们不是最佳契合,即使我们一生没有爱、没有性,我也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陪你走到生命的最后。” 在尹懿看不到的地方,江梦早已经泪流满面,他把脸埋进尹懿的颈窝,从昨天开始环绕在他耳边的那些质疑、讥刺和不堪,现在好像都从他身体里抽离了,他觉得精疲力尽,却又一身轻松。 原来尹懿的拥抱这样温暖,他漫无目的地想着。 “江梦,你不可以就这样放弃。”他听到尹懿这样说,用哽咽的声音。 ---- 今天加更 晚上还有一章
第45章 Op.10 N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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