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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钧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对他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清了清嗓子，马上又觉得这行为突兀的非常，不由得暗自懊恼，但是话还是要接的，他说：“她这会应该睡醒了。” 季珵说：“我已经把东西给她了。” 言下之意，他已经探望过同学，眼下是要离开了。柏钧心一紧，微微仰起头：“之前的事……真是多谢你了。” 季珵摇了摇头：“我也并没有做什么，毕竟最后承担风险的还是她自己。” 他顿了顿，又说：“和家里的人。” 柏钧一时间便觉得无话可说，季珵站在他面前，走廊狭窄，不知是因为被柏钧挡着没法走还是一些别的原因。他也没有动，两人就面对面的在这安静的午后走廊上站了十几秒。 一阵风吹来，携来一片草地的清冽香气。 季珵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一样，他后退半步，又生生地停止，对着柏钧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些事……再见。” 柏钧的手在背后悄悄握紧，手机金属的外壳贴在皮肤上。他也低声回道：“……再见。” 季珵离开后很久，柏钧都仍然站在那里。 去而复返的寒流没能阻止万物萌生，几乎是一夜之间，医院里栽种的绿树冒出了茸茸的新芽，空气中涌动着压抑不住的蓬勃的生命的气息。 柏钧将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继续大步朝着病房走去。 海市的春天要来了。
第25章 柏璇的身体稍微好起来一些后，柏钧就跟她说了准备送她出国治疗的事。 “没有必要吧？”柏璇皱起眉头，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之前不是说在国内也可以治愈的吗？” “是专家们讨论出的结果。”柏钧说：“这个领域最好的团队还是在国外，对方不可能为了你一个病人一年四季呆在这边。而我又担心你这边万一出了什么事，对方来不及赶过来，所以还是先送你过去，等身体大好了再说。” 柏璇蔫蔫地低下了头，柏钧看她这个样子，伸出手来摸了摸妹妹的头，声音放缓了一些：“我已经都给你安排好了，不用担心。你到那边之后就会有人去接你，学校那边已经办好了休学手续，你在那边也刚好可以考察一下相关的学校，你不是之前本就想去美国交换的吗？” 柏璇眼睛里这才有了些神采，她说：“好吧。” 柏钧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行了，精神一点。‘遗书’里不是写得大大方方的吗，怎么这会又扭捏起来了？” 柏璇的脸迅速涨红起来，想起来那些肉麻的话，她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脸哀叹道：“天——不要提那个，我要是知道我没有事根本不会说那些——” 柏钧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他说：“好啦好啦，要不是那封信，我也不知道我的妹妹这么操心我的个人幸福问题。” 他话音一转：“去吧，等你回来的时候，幸运的话，说不了我会给你搞个嫂子出来。” 柏璇立刻把手放了下来，她睁大眼睛，有些惊疑地看着自家哥哥，试探性地问：“你终于决定跟霁哥定下来了？” 柏钧脸上的微笑没有一点变化，他说：“机票在周六，这几天你可以列个清单，想要带的东西，我让人提前收拾出来。” 柏璇盯着他的神情看了几秒，脸上露出了泄气的神情：“……好吧。” “好吧。”她嘟囔道，扯过桌子上的纸和笔，写了点东西，然后撕下来递给了柏钧，后者低下头，看到那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虽然我还是不太喜欢这家伙，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烂好人。”柏璇臭着脸说：“这人每周六下午都会去这个地方拉小提琴，我之前跟他搭档搞奖学金项目时发现的。” “但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叫他嫂子的。”柏璇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那样，脸色难看地说：“绝不。” 海市的新市长上任半年有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便更急于在民众面前露脸。柏钧在三月份收到了秘书递过来的邀请函，媒体现场直播的晚宴，届时政府将现场公布一系列新一年推动企业发展的新措施，市长会在现场发言，政商两届的诸多重要人物将系数出席。 前几年的时候这种场合还轮不到柏钧参加，托上一年拿到港口开发权的福，他也算得上是海市商界数得上名头的新贵，这才被列入了邀请名单。 “还没有好吗？”祁霁不耐烦地问。 门外传来服务人员带着歉意的声音：“抱歉，设备还在调试中，预计会比原来晚一个小时开场，麻烦您等一会了。” 祁霁合上门，靠着沙发一边坐了下来。躺在沙发上的柏钧自然地把脚腕放在了他的大腿上撑着，懒洋洋地说：“那么急干嘛，祁总。” 祁家作为海市老牌的税收大户，自然是不可能缺席这种场合。拖他的福，柏钧还跟着蹭到了单独的舒适的休息室，此刻正靠着抱枕回远在美国的妹妹的消息。 “我只是讨厌不守时的人。”祁霁说，他瞥了柏钧一眼：“你再这样躺下去，熨好的西装也要皱起来了。” “我有带备用的，不用担心。”柏钧随口道，这个时候，手机上浮现出来新一条消息。柏璇问他：你跟季珵发展的怎么样？ 柏钧躺在那，眼睛从手机转向头顶的天花板。 ……没有发展。 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在他办公桌旁的文件夹里放了三个星期，每次他取资料时都会看到，那上面的每个字他都熟记于心。 但是他就是没有去。 明明很想见到那个人，但是每次想到他而感到胸膛都微微热起来的时候，脑海里的另一些东西便会立刻跳出来，像是浇了一桶冰水那样让柏钧冷静下来。 “雨点儿。”柏钧手里拿着宣传册，看到了上面的一个名字：“戴文晋今天也在呢。” 祁霁头都没有抬，快速地签名之后将手里的文件翻过一页：“这种场合他当然会在，别告诉我你之前没看见。” “啊，我看见了。但是再提醒一遍嘛，不要到时候你看见他生气，晚上又把气撒在我身上。”柏钧说。 “你不做让我生气的事，我自然不会生气。”祁霁淡淡地说，目光仍然停留在合同的条款上。 柏钧随手将宣传册一扔：“我怎么知道哪些事会让你生气？是跟他上床那种？还是只是对他笑一笑？” 祁霁拿笔的手一顿，转过头来，不带感情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下柏钧。 “你今天好像格外地想找事。”祁霁说。 柏钧毫不畏惧地朝他弯起眼睛：“因为已经半年没有睡过新的人了，所以说难免心情有些躁动——亲爱的，你不觉得你有点独裁过头了吗？” 他坐起身来，亲昵地摸了摸祁霁棱角分明的脸：“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觉得腻烦吗？也许我们分开一下会比较好一点，你对我的感情，多少是真的出于对我的喜欢，又有多少只是被初恋抛弃后扭曲的占有欲作祟呢？” 祁霁垂着眼睫，没什么反应地听他说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抚摸上了柏钧的脚踝，古怪地笑了一声:“柏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皮肤被温热的手掌包裹的感觉很怪异，柏钧弯起膝盖，试图将自己的腿从男人的桎梏抽出来，失败了，他稍微动了动，原本松松地圈住他的手立刻变成坚固的铁环，力道大道柏钧开始感觉到痛的地步。 他抬起眼，盈盈笑道：“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 祁霁却不理他，自顾自地说：“放任你游离在两个男人中间，还能一有闲工夫就出去拈花惹草，即使是这样，对你的要求依然是有求必应，任凭你高兴了就来哄一哄，不高兴就放在旁边晾着。” “——简直下贱得就像是你的狗一样。” “但是柏钧，”祁霁握着柏钧的脚踝猛地一拉，柏钧整个身体向后仰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翻过来被男人的身体牢牢地压在了沙发上，脚踝处肿痛发热，喉咙却又被一只大手摁住，为了呼吸顺畅，柏钧只能艰难地抬起头。窒息的感觉涌上来之前，男人带着恶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给你当狗的前提都是你要做个好主人，主人要是动了遗弃的念头，狗也是会咬主人的。” 于是这次的试探就这么结束了。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市长发言的时候，柏钧被祁霁捏过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镜头扫过的时候柏钧带着微笑鼓掌，替补的那一套西装终究是派上了用场。他被祁霁按着不管不顾地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做了一回，现在在他整齐的正装下面，腰上满是男人的手指印子。 政府公布出来的都是业界早就流出来的小道消息，今天这一遭不过是办了个体面的发布现场。没有什么正事可做，强迫主人把自己喂饱的恶犬不在他身边，柏钧就开始堂而皇之的走神。 一直到官员们开始走下台来，三三两两的和企业家们握手，柏钧才将思绪抽离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好像是刚刚到场的戴文晋，他不太出现在公众面前，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知道这位历经数届政府仍然屹立不倒的戴部长的重量，一时间在他身边围了一大圈人，甚至比市长那边都要多一些。 市长身边的秘书露出了不忿的神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柏钧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位一把手可谓是野心勃勃，又不是戴文晋那个派系的人，如果柏钧是他，一定会趁大权在握的时候趁机剪除戴文晋的党羽——话说回来，谁知道人家就不想做呢，是还在筹谋，还是做了但效果不明显，谁知道呢。 对政坛这些蛛丝马迹的分析将柏钧的注意力从方才的消极情绪中转移了出来，他正看得起劲，就发现戴文晋已经和他前面的企业家都握过了手，走到了他的面前来。 “戴部长。”柏钧笑着凑上前去握住戴文晋的手，语气真诚：“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自上次在国电会议那次一别后，我们已经有七个月没见过面了，您身体还好吗？” 戴文晋的目光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划过，微笑道：“还不错，听说海丰除了港口建设之外，还准备跟东区政府就养老项目进一步合作，真是年轻有为，柏先生。” 镁光灯此起彼伏的闪烁，众目睽睽之下，柏钧在松开两人交握的手之前，中指屈起从戴文晋的手心轻轻划过。他朝着男人露出谦逊的笑容：“都是依托政府的优惠政策，我们才能发展到今天。” 他像是又想到什么一样，连忙补充道：“当然还有您无微不至的帮助和指点，戴部长。” 旁边的人在心里暗自嘲笑这年轻人倒是会在这有限的几句话里拍马屁，只有当事人知道，这“帮助”和“指点”带着被权力包裹着的色/情的、熟烂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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