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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见到你都会有坏事发生。”他将手里砸人的砖头扔到一边，声音有种紧绷的冷淡：“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柏钧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抱歉。”他说。 稍微动了下左手臂，肩膀立刻传来钻心的刺痛，柏钧抬起头说：“我休息一下就能自己走到外面去，手机在车上，我可以自己报警的，麻烦你了。” 季珵微微皱起眉头：“我还不至于要让刚刚才挨了一刀的人自己报警的程度。” “就算他是个人渣也一样。” 他朝柏钧伸出手：“起得来吗？” 柏钧踌躇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季珵扶着他一步步往外走，他并不说话，但动作很轻，小心地避开了柏钧受伤的地方施力。年轻人身上有股很清爽的味道，像是树又像是雪。柏钧冷静地在脑海里分析今晚上这一场遭难是意外还是被安排好的，数到他的第三个仇家的时候，他又想，这是他们在咖啡店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不管怎么样，这种气氛之下，按照他的性格，应该说些俏皮话才对。 肩膀上的伤口应该捅得不深，在低温之下已经止血。但是心脏跳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随着身边人体温贴近而不断加速。雪地反射着银白色的月光，整个世界都笼在一片寒冷的朦胧中。应该抓住机会对他解释之前的事，柏钧想，或者抓住机会让他陪自己去医院——只要说自己联系不上柏璇，再顺势说一下痛到动不了，身边这个年轻人就一定会答应的。 然而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或许是因为雪夜的寒冷冻住了他那条巧舌如簧的舌头，一直到他被季珵半搂半抱地掺扶着走出那条长长的巷子，柏钧被这天晚上无处不在的月光所困，到最后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第20章 电话响起来没多久就被接了起来，那边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柏钧？” “是我。”柏钧说，说话间牵动了伤口，忍下那股漫上来的疼痛，他才说道：“祁霁，我今天被人在巷子里捅了，行凶的人说的是北川话。” 对面短暂的沉默了几秒，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 “在医院，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柏钧简短地说：“只是躺在床上想我得罪了哪些人，想来想去有理由对我动手的也只有这位了。上次去找你从公司里出来你后妈看我的那个眼神——啧，我可真是倒霉，还没进门呢，就被搅进你们家这堆浑水里去了。” 他偏了偏头，语带讥讽：“她儿子又不是我害死的，是不是？” 祁霁干脆利落地说：“我叫人去接你，我马上回国。” 柏钧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中掺进去一些凉意：“算了吧，谁知道进了你们家的医院还有没有命出来？” 手机对面的男人沉声说：“柏钧——”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啊？”柏钧冷笑一声：“雨点儿，自己家里的事都处理不好，今天要不是我运气好有没有命给你打这通电话还不一定呢，你现在还好意思让我按你的意思做事？” 祁霁的声音软和了下去，他像是忍耐着什么那样：“抱歉，这次是我的错，我向你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没用的。”柏钧直接打断他：“在我养好伤之前，不要让我见到你或者你的人。” 他直接挂了电话。 将手机随手扔在一旁枕头边，尽管身上伤口一动就痛，但柏钧心情还是很好的——他一向知道应该怎么借着机会去拿捏祁霁，这样的机会少有，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能获得一段时间的清静了。 病房的门开了，季珵拿着一张单子走了进来。柏钧看见他，心里被强按下去的那股子躁动又有点泛了起来。 但是他面上仍然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季珵平淡地说：“我刚刚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让我明天去做笔录。” 柏钧沉吟了一下：“我认识他们的队长，等会我给他打个电话，只我去做一下就好了，你就不用去了。” “现在还不清楚后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人，你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人，最好还是别趟进这乱七八糟的事里来。” 季珵的眼睛微微垂下一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你的生活还真是精彩纷呈，柏先生。” 他说完这句话，病房内就陷入了沉默当中。柏钧这些年为了给柏璇看病熟识海市的诸多私立医院，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其中一间单人病房，与它昂贵的价格相对应的是其安静优美的周边环境。只是此时此刻，柏钧不免开始觉得这份安静有些太过头，以至于让他不得不回想起自己受伤后的失态来。 当时还可以说是一时失血过多的晕眩，只是这份怪异的情绪实属不应该再延伸到现在。虽说外面是沉沉的雪夜，但病房里却点了灯，亮如白昼。那些在阴影中方才得以萌生的东西被放到这样亮的灯光下照，很快就融化成一片刺人的铁渣子，扎得柏钧心里冒出一股恼火来。 他绝不肯承认那是对自己不争气反应的恼羞成怒。 只不过是被捅了一刀的时候松懈了的本能反应，柏钧想，现在被匕首剖开露出内里的伤口已经被缝合，他当然也能将他惯用的那套面具完完整整的戴回去。 那股子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燃烧起来，柏钧一扫前段时间的踌躇，看着对面灯光下清俊挺拔的年轻人，咬牙想，任凭你是什么难搞的货色，最终也会乖乖落到我的手里。 这么想着，就听到季珵说：“刚才护士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柏璇给你打电话了。” 柏钧摇了摇头：“不要让她知道，麻烦你了。柏璇身体本来就不好，我刚刚已经跟她打过电话，说我有事要临时出差几天。” 季珵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那你还有别的联系人吗？时间已经很晚了。” ——机会来了。 柏钧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他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来：“事实上，我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 季珵脸上一点神情都没有：“我们好像也不是那么熟的关系，柏先生。” “抱歉。”柏钧勉强笑了笑：“如果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我也实在不想厚着脸皮来麻烦你，但是我现在不清楚这次他们没有得手，下次会不会又找些什么人来袭击我，所以我的熟人那里也不安全。” ——才怪。 只要祁霁不是今晚坠机死了，不管袭击他的人是不是按照柏钧猜的那个，都绝无再对他动手的可能。 警察尚且需要走流程，祁霁可不用。 只是他面上仍维持着不安的神情，失血本就让柏钧脸色苍白。再加上绷带透出来的血迹，更显出一股惨淡的模样来，与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季珵沉默了一阵，冷冰冰地问：“你的男朋友呢？” 柏钧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才说道：“出国了。” “不过也没什么差，跟他在一起说不定更危险。今天这遭，没猜错的话也是他招来的祸事。”柏钧低下头，头顶的灯光将他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投出阴影：“……本来也早就应该结束的。” ……暗示到这种程度，这人竟然还是没什么触动的样子，真是难搞，柏钧想。 于是他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家有朋友送的里希特《春天》，真迹，交换在你那住一周。” 季珵低头思索了一番，站起身来：“我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柏先生。” 他说：“做好凡事靠自己的准备。” 柏钧对这人刻意用称呼隔开距离感的目的心知肚明，但是目的达到，他也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他有了整整一星期的时间，朝夕相处，同一屋檐下，七天！ 尽管这几个月的追求看似进展缓慢，但是柏钧凭借这么多年的经验，非常清楚情况越是看似陷入这种僵局，换一种环境和相处模式也许会有奇效。 也许这次的意外事件就是给他的天赐良机，就算这短暂的一周他不能将季珵拐到床上去，也势必能将他紧闭的城墙敲下来几块砖。 被这样的膨胀开的雄心壮志塞满心脏，柏钧脸上却是一片沉静，他点点头：“谢谢，真的非常感激你能接受。” 季珵坦然地接受了他的道谢，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点滴：“这瓶快要滴完了。” 他转身去窗边的桌子上拿护士配好的玻璃瓶，桌子上有几瓶药，都被细心地贴了次序备注。季珵低下头读那些说明的时候，柏钧看着他肩宽腿长的背影，目光逐渐放肆了起来。 那副受伤失血之下弱势颓丧的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侵略性的、居高临下的上位者的打量。 窗户外面是浓稠的黑夜，灯光从屋内散出去。季珵看着面前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身后的景象，面色淡淡地将点滴瓶外面的锡质封口环拉开。
第21章 柏钧第三天得到可以出院的许可之后就跟着季珵去了他家。 他在路上的时候还在跟柏璇打电话：“嗯嗯，我知道，大概一周后回去，我也没办法，公司里那群人自己搞不定嘛……行，你照顾好自己，就这样。” 季珵默默地在旁边看他打电话，等到柏钧挂了，他才眉目平淡地问：“你一贯都是这么骗人的吗？” 柏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说实话只会让柏璇担心，没什么别的用处。受到委屈跑到哥哥怀里哭那是妹妹的特权，做哥哥的应当无坚不摧才是。” 季珵说：“那你就不要让我帮你提东西。”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把手里的药物袋子递给柏钧的意思，只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开门。柏钧乖乖地跟着他后面，看着季珵低头时候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皙的脖颈，感觉心里像是被风低低掠过的草地一样，沙沙的躁动的声音。 自己这是男人面对漂亮年轻人的本能反应，柏钧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大家都一样。 季珵家里和柏钧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依然是整洁规整，没什么生活气息。季珵带柏钧去了次卧：“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 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完整个布局。柏钧朝季珵笑了笑：“谢谢。” 柏钧身上有伤，艰难地换完一套衣服之后，出了卧室就看到季珵一副打算出门的样子。他眨了眨眼，问道：“你要去哪？” 季珵黑色的头发散落在额前，浅色的眼睛瞥过来一眼：“上学。” 他顿了顿，又说：“你要是要跟别人打电话，最好在下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打。我睡眠很浅，不喜欢晚上房间里有噪音。” 上学！ 柏钧直接将他后半句话忽略了过去，耳朵里只听到了这俩字。他心里不禁产生一种气恼来，怎么就忘记了这个——本来是想着朝夕相处黏着人几天的，却忘了这人还是个学生——怎么这次想泡的就是个年纪这么小的，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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