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三层楼的高度,会坠落在大平台的巨型充气垫而不是地面上,附近也有充分减震措施。 “你的意思是,也可以不跳?” “当然可以,”编导笑道:“我们节目剧情很灵活的,这个都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那就不跳。 有安全绳有气垫也不跳。 闻曜风小时候在运动会摔了一次,心理阴影一直持续到现在。 他不欲勉强,但还是多看一眼白淳的意思。 白淳摇摇头:“我也不想跳。” 他们还有演唱会要准备,最好不要冒这种风险。 楼上楼下几个嘉宾都在暂停补妆,几个编导确认过进度后再度示意灯光摄像就位,白淳闻曜风退回楼梯口。 幽幽佛手柑香被燃起,灯光陷入昏暗状态,只有远处留着几盏蜡烛。 他们疾步冲向最顶层阁楼,坐在角落里的白发老人喑哑开口。 “来了?” 闻曜风凝神一看,匆匆行了个礼。 “阁主大人。” “回吧。”老阁主挥了下袖子,不欲多言。 他手边放着一座高山木雕,奶白色气雾如河水般往下流淌,冉冉生香。 闻曜风没想到见面就吃闭门羹,反而径直坐在老人桌前。 白淳坐在另一边,发觉木雕压着的便是高僧血经。 “两只狐狸来找我要东西,态度还这么横,”老人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道:“也是开了眼了。” 闻曜风并不抢那一卷经,强制开启对话以后反而耐心许多。 “您对这卷经感情很深。” “嗯。”老人淡淡道:“天守阁里有数不尽的字画古玩,翡翠金石,你们全都可以随意挑走。” “唯独这一卷,没有半点谈的余地。” 闻曜风皱眉不言,白淳问道:“您愿意讲讲这一段故事吗。” 老人不置可否:“俗不可耐的旧事罢了。” 两人坐姿端正许多,凝神听他讲这一段。 老人作为这座城的城主,年轻时意气风发,不仅大肆扩张兵马城池,还逆着家族意见纳妾数十人,从未把正妻放在眼里。 那妻子不过是两家联姻时强塞给他的人,原本就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后来家族遇事败落,反而还靠着他家势力才勉强救回来。 大概是天罚的缘故,他一生无子无女,虽说是敲锣打鼓迎了不少漂亮少女进门,最后都好像是逢场作戏,和风月场无异。 “谈不上爱,也不过就是耽于皮相。” 直到他老的时候,有天突然就难以起卧,像废人一般困在床榻里,呼吸困难。 近侍忙不迭请郎中名医来看,发觉是难以治愈的恶疾,很有可能半年内就要撒手人寰。 消息被再三压着,可还是禁不起有心人挑唆,最后传的满城风雨。 那二三十个娇姬美妾,有的终日涕泪也不知道在哭谁,有的直接联合姐妹卷了不少细软深夜逃出去,大有一副事到终了各自分飞的景象。 “可有一天,我突然就能动了。”老人低声道:“先前都是靠汤药吊着一口气,不知怎么地,所有病疾一扫而去,精神都好了许多。” 城主当即收拾利落重整家业,把居心不良的手下惩治干净,又去收拾那些女人。 后院哪还剩几个姑娘,他有意把正妻叫出来问话,喝问她是怎么管的家里,却发觉她早已重病在床,连话都难以说清几句。 老管家守在旁边见城主一无所知,忍不住说了实情。 “老爷,夫人在您病重的时候,日日夜夜自取心头血,请高僧抄了这卷九千九百九十九字的血经。” “她原本就身体孱弱,哪里经得起这些折磨,最后都是硬撑着放血。” “最后一个字抄完的时候,您大病得愈,夫人却再也没法起身,痛到脸色纸白。” 讲到这里,老人抿了一口冷茶,眼珠浑浊沉黯。 “你们觉得,她爱我么。” “爱。” “不爱。” 闻曜风没想到他和白淳是截然相反的答案,快速看了他一眼。 老人笑了一声,又问了一遍:“她爱我吗?” 闻曜风与白淳再度对视,又答了一次。 “爱。” “不爱。” 老人并不觉得冒犯,放下杯盏时慢慢道:“也是固执。” “夫人见到我时,眼中并没有露出欣喜神色,只支撑着坐了起来,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我在她面前哭着忏悔,一件一件错事全都承认,渴望她能够因此好受一点。” “可是她满脸漠然,最后都没有被触动半分。” “我问她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救我,她才终于抬眼看我,把最后两句话艰难说完。” “所有旧债,就此还完。” “你我下辈子,永不再见。” 闻曜风像是被迎面甩了个巴掌,脸疼到没法理解这些事。 为什么一个人会这样豁出命去还债,哪怕另一个人辜负他许多,也要这样不顾一切的撇清所有,就是为了最后能够永远离开他? 他二十多岁没碰过情爱,更没法读懂这样的选择。 却还是觉得不甘心,不肯信下去。 不,如果那个人连心头血都肯给他……怎么可能为得就是爱恨一笔勾销? 白淳并不觉得意外,接了老人递的热茶,抿了一口道:“您又是怎么想的?” 老人苍凉一笑。 最后一行俳句终于浮现。 『きみがため おしからざりし命さへ長くもがなと思ひけるかな』 与君相遇,乃思长生。 “我想哀求她多给我一些时间。” 老人把手指放在血经上,指腹一寸一寸地抚摸徜徉。 仿佛在隔着时空去触碰旧爱的亡魂。 “哪怕她再多活几年,能够让我把这一切报答偿还……” “您也并不爱她,”白淳笑起来:“不过就是想还债罢了。” “年轻人,”老人平静看他:“你真觉得,什么都能单拎出来,像算账一样?” 白淳瞳眸微缩。 “我和她,亲密冷淡,辜负成全,这辈子什么都碰过。” “唯独不可能相忘。” 她给他的那一卷经,会让他刻骨铭心记到命终,至死不忘。 嗔念贪痴,早就混作一处,哪里能够分的清楚。 “请回吧,这卷经是我命中最后之物,再多金银也不可能换走。” 闻曜风突然开了口:“如果我用我最珍贵的东西来和你交换呢。” 老人冷眼瞧他:“你有什么?” 闻曜风沉默几秒,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荷包。 他把荷包展开,往手里轻轻倒下。 蜿蜒红线流淌而出,坠在掌心两端。 “我原先想藏着它,不让任何人看见。” 闻曜风低头一笑,拢着红线道:“老先生,我性子剽悍莽撞,连你的故事都没有听懂。” “这缕红线,是我一生里罕有几次的心动。” 老人脸色微变,完全没想到闻曜风会拿出这种东西。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 老阁主站了起来,竟不是给他们桌前的一卷经,而是自身后打开书柜,取出唯一的真品。 他不问他的过往与真心,只哑然捧卷向前。 “交换吧。” 闻曜风扬腕向前,再近一些就要接住那卷血经。 还未靠近,手腕忽然被用力按住。 白淳看向闻曜风,一瞬间眸中仿佛有风雪腾卷。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红线悉数夺走,半寸不留。
第45章 坠落 白淳完全是一时情绪冲上去, 此刻连借口都没有想好。 老城主扬起眉毛,把卷经重新抱回怀里。 “既然没想好,何必又来作弄老朽。” 白淳意识到自己举动不妥, 旁边闻曜风反而接得极快。 “红线确实不合适。” “所以?” 闻曜风解下外袍,侧步取了把墙边陈列的太刀, 笑道:“我若是把狐尾斩下送你,是否心更诚一些?” 这才导演编剧们预估的正常剧情选择。 他们原以为闻白两人到了这一段,手头也没别的东西,自然会从狐狸尾巴下手。 闻曜风掏出红线的时候, 副导演一头雾水。 红线??哪儿来的?? 老演员也明显知道这小年轻没跟着预定流程走, 心里原本窃喜好几秒,以为可以多飙戏一会儿, 瞧见他说要斩狐尾时面露遗憾, 踱了几步还是答应了。 “狐尾……”老人叹道:“你行善灵修,为得不就是这一天。” “自人化妖, 从此逍遥一世,大可以快活数百年。” 白淳掌心里还握着那截红线, 下意识帮他接过外袍刀柄, 瞧见男人身后摇摆狐尾时有些动摇。 闻曜风瞥了他一眼:“舍不得?” “很帅。”白淳淡定道:“砍吧, 我帮你拎着。” 白淳伸手把尾巴尖拎着,本意是方便他砍个齐截儿。 闻曜风被这么一拎, 真跟大型野兽被捉住尾巴尖一样,脸上烧得慌。 你这人怎么这样…… 白淳没感觉这动作有多骚, 侧头询问道:“要不砍我的?” 闻曜风一脸复杂地盯了他一眼, 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把自个儿尾巴砍了。 老人如约交递高僧血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如梦如幻,皆作泡影。” 话音未落, 楼梯处传来急促脚步声。 “他们在楼上!” “小心!!” “妖狐,妖狐她过来了——” 导演再次喊卡,绿幕罩了半幕西墙方便导入九尾狐破窗而入的动画,其他三个嘉宾也全部上来补妆开会。 刚才闻曜风和白淳在楼上过剧情,外场混乱中演员组几乎得手,杀了双胞胎姐妹措手不及。 潘笑姜且伪装作喷火掷杯的手艺人,从入场起就一直混迹在他们四人附近,强行另写剧本准备收渔翁之利。 与此同时,柯可柯爱一转败势仓皇逃窜,被两面夹击终于错失一员,尾巴被当即割断。 潘笑割尾时间太晚,如果卡在巫女自爆前就可以直接获得胜利,现在也只能被动地跟着剧情变化走。 数十人在天守阁楼上楼下补妆开会,编导临时过来补拍了一段花絮,方便之后正片放出来的时候能给观众们一个解释。 “采访一下,淳哥为什么会抢走那段红线?” 闻曜风在闭着眼养神,听见问题时侧眸看了他一眼。 白淳喝完水把瓶子交还助理,神色如常:“我以为红线之后还要用到。” 编导心想您这借口也真是找的天才,白淳又道:“狐狸尾巴有两条,他那条给出去,大不了我的借他。” “红线只有一条,交出去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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