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到底错过了多少?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酒保看他喝酒喝得又快又急,看也不看一股脑地灌,一时有些担忧,但看对方西装革履,像个正派人,应该不会闹事,也就随他去了,只是暗暗给郁枫发了个微信:枫哥,吧台这儿是你认识的人吗?好像快醉了。
第8章 老实说,郁枫很想绕道离开。 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事不关己,短短几天也根本不够他收拾好心情,偏偏顾延林还就老是往他跟前凑,血流如注的地方于是照样血流如注。 但是他还是人群散尽之后来了吧台。 酒保冲他笑,“枫哥唱的真好。”他眼皮没抬,盯着趴在吧台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从眉毛到嘴唇足足看了两遍,才低低问了一句,“钱付过了么?” “没呢哥。” “我来付。”郁枫收回视线,温和有礼地说。酒保递过去账单的时候,忽然有一种他很悲伤的错觉。 郁枫戳了戳顾延林,“能走么?”后者虽然醉了,却似乎还有些意识,闻言咕哝了一句什么,郁枫凑近了去,才听见他是在说:不要你付钱。 郁枫无语地看他一眼,打算把人拉起来,但喝醉酒的人死沉,第一下竟然没拉动。顾延林忽地开始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笑得郁枫有些恼火,一把甩开他的手,“能走就自己站起来。” 顾延林还是笑,傻乐似的,“走不了,不能走。”尾音黏糊糊的,听起来像撒娇。郁枫听得一面心下一片苦涩,一面又被他可爱到忍不住皱眉,恨自己抵挡不住。 顾延林酒量一般,这是事实,他平时应酬都会带挡酒的,所以也从来没操心过这个问题。郁枫以前也没操心过这个问题,现在才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那我背你,行了吧。”他深吸一口气,认命似的蹲下来,让醉猫趴上来。 顾延林扒住他的肩爬上来,沉得第一下郁枫差点跪下去,好险才缓缓站起来。他一面琢磨着顾延林看着没多壮没想到还是这么沉,一面稳稳地走了出去。 顾延林搂着他脖子,腿抬起来勉强圈在他腰边,要不是郁枫比他高一点,顾延林一米八的个子着实有些够呛。 郁枫第一下起来的时候手背过来正好箍在他臀上,走了没两步又欲盖弥彰似的地往下滑了滑,落在大腿上。 顾延林其实并没有完全醉得毫无意识。他能感觉到自己被背起来,而托住他的身躯是如此温暖厚重,他有些恍惚,不知怎的想起了每回回家遇上的侄女,小姑娘五六岁,就爱缠着他举高高。他被缠得恼火,又不能真的同小孩子置气,只能心里腹诽,她还真是信任他,不怕他举起来摔了她。 此时他也像是被举起来,双脚悬空,落不到实处,可面前人沉默不语的后背却从不会让他落空。 一直如此。 自小童年不幸福的顾延林没怎么被人背过,也许在他婴孩时期曾有,但那应是他尚未记事的时候。顾延林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依赖别人是没有出路的,唯一的几次眷恋都是爷爷带给他的,譬如记忆深处的年画娃娃,和过年才会吃到的糖炒栗子。 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个人。 尽管他才伤害过他,可对方依然不会不管不顾。 顾延林深吸口气,情不自禁将下巴放在郁枫的肩上,嘴唇颤了颤,依然准确无误地划过对方在刚才的拉扯间衣领翻开露出来的那截脖颈。 郁枫停下了脚步。 脖子上传来的温热让他觉得恍若梦中,顾延林泛着酒气的吐息就在耳侧,郁枫箍着他大腿的手忍不住捏紧了,指甲掐进肉中,才勉强清醒了些。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偏头避开顾延林的吻,再抬步时语调如冰:“顾延林,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给我无谓的希望了。” 顾延林将手收紧,却没有回答。 才知道有时候话也能伤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可他说不出什么,因为是他一手造成如今的局面。 郁枫,好像已经不会愿意对他百依百顺了。也是,他们已经分手了,郁枫已经不再有义务这样做。 “醒了就自己下来走。”郁枫知道他没有醉昏过去,也不敢再贪恋手上的触感。脖颈上那片皮肤还在酥麻,更遑论对方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然而顾延林这会儿耍起了赖,将呼吸放得均匀,佯装睡着。 郁枫没办法,也只好背着他出去打了车,送到家门口了看顾延林依旧闭着眼沉睡,又只好背着他上楼。幸好顾延林买的电梯公寓,不然他上了楼就得腿打颤。 顾延林这会儿是真睡着了,放床上了就一动不动,郁枫给他盖好被子,又去冲了杯蜂蜜水放床头柜冷着。 家里的摆设还是上一次来的模样,可郁枫这回心境完全不同。那一次有多欢喜,这一次就有多苦闷。 郁枫在沙发上坐下,埋着头,低低地叹了口气。 才不过几周过去,就物是人非。如果不是顾延林喝醉需要人照顾,他全然没有呆在这里的身份。 卧室里传来叮咚一声,郁枫收起思绪忙起身三两步冲过去,只见顾延林裹在被子里挣扎着要起来,抬手乱抓把一本书碰掉了。郁枫庆幸蜂蜜水放在了靠外的一侧,才好险避开了。 “乱动什么,想吐?”郁枫走过去捡起书,随便瞟了一眼,目光一顿。他当然看得出那本普通的《资本论》中夹了东西,而刚才掉下来又刚好让那张粉色的纸露出了一角。尽管只是一角,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 那是他送的东西,买的时候还特意选了烫金边的信纸,他当然熟悉。 他写的情书。 顾延林迷蒙地抬起眼,郁枫挡住了大半光线,他只能勉强辨认出这个人,目光下移落在书上,不满地抽了回来。 “拿我东西干什么。”他并未掩饰对那张信纸的珍重,小心翼翼地塞回书中,又放回床头柜,往里推了推。 郁枫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随手拿起蜂蜜水塞在他手里,“喝点醒酒。”就立刻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再待下去,也许他会忍不住质问顾延林,然后把接下来的一切搞得一团糟。 ---- 好久不见呀大家⸜₍๑•⌔•๑₎⸝
第9章 顾延林是被一阵浓稠而熟悉的香味叫醒的。 他实在喝得太多,以前没喝这么多过,宿醉的头疼让他在床上挣扎半天才勉强坐起来。他试图清清嗓子叫人,沙哑的声音还没出口郁枫便心有灵犀般出现在卧室门口,把他吓了一跳。 他虽然有期待地试图喊人,但也没想到郁枫真的没走。他还以为昨天郁枫那个避之不及恨不得划清界限的拒绝样子,送他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早上起来肯定是人去楼空。说不上来为什么,顾延林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 似乎是为了打消他的自作多情,对方不咸不淡地看过来,声音也平淡,“醒了就起来吃饭吧。”转身走了。 顾延林也不管身上的衬衣皱巴巴,喝了酒没洗澡也臭烘烘的,身为顾总追求的一切精英模样和整洁一丝不苟都抛之脑后,他仿佛眼前只能看到对方,三步并作两步就跟着对方追出去。 郁枫倒有些莫名奇妙他的急切,但还是给他拉开了椅子,“做了粥,不嫌弃就喝点吧,我已经吃过了。”他揭开电饭煲给顾延林盛了一碗,后者便又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正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将他从光怪陆离的梦里拽了出来。 又是皮蛋瘦肉粥。 上次买的皮蛋还没有吃完,郁枫拉开冰箱看到的时候也一愣,才想到顾延林是根本不下厨的人。他好半天才抑制住自己的担忧,再三告诫自己对方是个成年人了,没有自己之前也过得很好,根本用不着自己操心。 鼻尖充盈着香味,顾延林望着热气发愣。 郁枫看他发愣,顿了顿,将勺子也递到他碗里。他以为对方是被自己伺候惯了,就算是分手了也没能习惯。他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或许这也是他没能放下的习惯,顺手就做了。 而顾延林只是想到郁枫第一次在他这里留宿后的清晨。他系着粉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比他自己还清楚每个调味料放在哪里。顾延林低头要喝,郁枫就急着过来试图打掉他的手,“小心烫!”可那前一晚还在轻轻揉着他肚子的手当然没真的落下来,但那致命的其乐融融的温馨却真的让顾延林记忆犹新。 他原来记得那么清楚,每一个细节都不曾忘。 “我怎么会嫌弃。”顾延林回过神,先说了这么一句。 郁枫无言,这句话句式很像那天他们在电话里顾延林那句“我怎么会介意”。似乎分手后,像这种过去没怎么表达的暧昧的话语脱口而出,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 这回粥不烫,顾延林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只有郁枫能做出来的味道。即使他们分手了,也从未改变的味道。他昨晚只顾喝酒,现在胃里空空,不由食指大动。 热气氤氲着,郁枫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吃完粥,拿过碗就要去洗,顾延林连忙按住他的手,“我来就好!” 掌心还没来得及感受对方的体温,郁枫就如避瘟疫般飞快抽回了手,“那你洗。”他让开了厨房的位置,走到了一边。 顾延林:“……”似乎昨天晚上那个似是而非的吻,也被对方这样躲过。 顾延林拧开水龙头还没开始冲,郁枫就走到玄关换鞋,他将生意场上的敏锐发挥到了极致,在水声里都听见郁枫换鞋的声音,立刻关了水龙头,“你去哪儿?” 对方有些莫名地望过来,顾延林也不等他回答,立刻擦了手就走过去,“你去哪儿?”他又问了一遍。 “我该走了,”郁枫平静地回答,“既然你已经没事了。” 顾延林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真找不到挽留对方的理由。 “可是……”他还是想说,却欲言又止。他一向不擅长表达自己稀薄的感情,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事。 可是我不想你走。他狠狠心,决定逼自己一把,说出自己渣男似的真心话。 但郁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对方只是转开了头,顾延林想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年轻人板着脸的时候格外的不讨喜,声音也不讨喜起来,“我们已经分手了,这话我昨天晚上就已经说过。” “你自己好好的,”郁枫没回头,半晌又道,“我走了。” 像是最后的道别,却又没说再见。 顾延林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的勇气。 他没有理由追上去,更不知道自己内心这一刻的刺痛是为何。 分明这是他一手造成的事,可真当来临的时候,他又这样痛。 或许真的是习惯了吧,习惯对方的温柔,即使是分手也照顾自己的尽心尽力的温柔,即使心里难过也不肯说重话的温柔,最后还要祝自己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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