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枫看着他,总是爱笑的眼睛低垂了下来,眼泪扑簌簌地落,他惨然一笑,自嘲道:“其实你就是不喜欢我吧。” 听起来没错,顾延林确实觉得自己不够像郁枫喜欢他一样那么的喜欢他,所以觉得好像总是对不起他,亏欠了他,更觉得不能付出同等的爱仿佛是在耽误他,所以想跟他分手。 “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在一起呢?”郁枫声音嘶哑,眼泪像是抽干了他的情绪,反倒冷静下来,“你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么开心。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啊。” 顾延林不敢看他,可即使不看,心里也一抽一抽地难过,他想说郁枫你别喜欢我了,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欢,可是听着这样动听的语言,对方对他说,我很喜欢你,他不知怎的,仿佛也有一丝开心。 太卑劣了,他真是个小人。 顾延林从没有一刻这样唾弃自己。 “对不起,这半年多,我都对不起。”最后他只是说,藏住了心里共感似的难过和那一丝卑劣的甜蜜心情。 郁枫在原地站了会儿,顾延林也没有转身离去,只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对方。 郁枫觉得太奇怪了,明明出门前还好好的,看了个电影就要分手了,世界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奇怪的事情了。或许他就不该看这部电影,那样的话,也许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他侥幸地想着,却很悲凉地知道,分手是再迟早不过的事。毕竟,顾延林说,其实他早就想说了。 可是他一向顺着顾延林的意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舍得他受半点委屈,既然对方根本不喜欢他,也不想跟他在一起,他自然应该成全他。 ——毕竟他这么喜欢他。 郁枫不是不知道幸福应该争取,也不是不知道胡搅蛮缠死缠烂打怎么做,他只是不想顾延林为难。 他走就是了。 所以他低头看了看鞋尖,擦干了眼泪,再抬头时就恢复了冷静,甚至能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来:“我知道了。顾延林,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以后啊,你要是早就想说什么,别看别人面子上就憋着不说,会把自己憋坏的。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生气也不能不吃饭。”他的叮嘱几乎算得上温柔,听得顾延林一愣。 对方真的太喜欢他,即使这个时候,也不肯说重话。 但是他早就想说什么来着? 发泄一通,顾延林脑袋也有点发懵,没能理解到郁枫话里的意思。但郁枫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冲他挥挥手,却连再见也没有说,向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顾延林本想说送他回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也掉头去停车场。 两个人心情都不好,就不要触霉头了。以后大道一方,两个人分开走。其实也挺好的,和谈恋爱之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顾延林心头还是沉甸甸的,比看电影之前还沉甸甸。回去的路上下了大雨,他忍不住想起郁枫,又想到对方坐的公交车,下了站就是学校,也淋不到。只是这雨还是下得人不舒服。 他心情郁闷,却还惦记着爷爷的病情,所以回家后就先买了回老家的机票,自然也没空再管那些情情爱爱,也自然地直接忽视了郁枫临走前让他吃饭的叮嘱。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顾延林就经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何况已经分手了。 顾延林坐上飞机,才意识到,他原来自以为称职的男朋友的身份,其实没有一刻做到过。 所以,他们分手的确也是迟早的事。
第6章 一回去,顾延林就去了两天。爷爷病情终于稳定了些,他才回来。他平时就很少请假,这次理由又十分正当,于是领导也没说什么。 这两天里他在医院跑前跑后,完全没理会小姑一家子的尖酸刻薄,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却还抽空想了会儿郁枫。 其实并不是特意想起,只是晚上吃着医院的病号饭,饶是吃饭不挑的他也忍不住开始怀念郁枫做的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了。明明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吃,但是记忆里仿佛比餐馆里的还好吃。 他想了很久,觉得以后应该还会有联系,虽然他们共同朋友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偶尔约着出来吃个饭,应该也是会发生的吧?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一次他做的饭。 顾延林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嘴巴有点寂寞,以至于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合时宜地想些有的没的。 也以至于他回来那天晚上,下了飞机在家里无所事事,破天荒主动一个人去了郁枫他们乐队常驻的酒吧。那酒吧其实本来就是他们乐队主唱家里人开的,所以他们才能经常演出。顾延林想起郁枫上回因为主唱有事没能演成,不知道说好的延迟演出是多久,他去碰碰运气。 他其实以前没怎么认真听过他们乐队演出,公司年会的时候他忙着在后台布置,忙着招待客人,压根没心思去管热场的活动是怎么样的。郁枫印象深刻的第一次见面,他也没有认真在听,那会儿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跟客户下一句话说些什么,怎么样才能签完合同。何况郁枫也不是主唱,作为一个吉他手,存在感其实不是太高。 顾延林把记忆库翻了个遍,发现确实毫无郁枫唱歌的记忆。他得是有多不关注他啊?顾延林再次狠狠唾弃自己。 然而他运气似乎一直不太行。 顾延林在吧台拿着价目表看了半天,犹豫着觉得如果自己只要一杯白水可能会被打,于是还是点了一杯长岛冰茶。那酒保是个自来熟的,但顾延林没见过,大概是新来的,看他犹豫半天以为他对酒一窍不通,还热心地跟他科普一通。然而顾延林因为工作关系怎么可能不懂,只是纯粹没有嗜酒的癖好罢了。 顾延林不咸不淡地应着,等对方说完才问,你们这平时就跳跳舞么,没点什么演出? 那酒保一脸遗憾:“有倒是有,但是你来得不巧,昨晚刚有一场呢,下次可能要几天后了。” 顾延林见确实碰不上运气也就算了,随口问道:“那演出顺利么?” “顺利倒是挺顺利的,不过美中不足,上次推迟是主唱有事儿,这次吉他手又生病了,临时拉了个人凑数,感觉总不是那么对味儿。”酒保咂舌,“主要是枫哥那么帅是吧,有不少人都是来看他的。哦,枫哥就是那个吉他手。”后面半句在给他介绍。 顾延林从前没从陌生人嘴里听过郁枫的名字,还是以略带敬佩的称呼,对这个他眼里的毛头小子,于是现在也不知道该抱有什么心情,只是敏锐地只捕捉到两个字:“生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搞什么,他就走两天,这个人就倒下了? 失恋使人脆弱? 酒保感觉这人重点有点偏,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啊,枫哥也没说。” 顾延林看他确实不知道,道了声谢就拿着酒走下吧台。舞池里有律动的女人冲他抛媚眼,顾延林面不改色径直走向那个卡座。 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见面,他应该是坐在这里。 顾延林出门前其实洗了个澡,毕竟在医院陪了两天床,浑身都臭了,拾掇干净了打算出去吃夜宵,站在衣柜前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拿起那件浅蓝色西装,那上面没有袖扣。于是他又把那个郁枫心心念念半年多的金色袖扣找了出来,颇费了点时间。他不爱做家务,家里都是叫保洁收拾的,于是有时候也不知道东西放哪儿去了。 他把袖扣别上去,一时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追忆往昔?实在有点无聊透顶。 但还是老老实实穿好了,并且因为这一身所谓的初遇装束,他就来到了初遇的酒吧。 现在还坐进了第一次见面的位置。 他这个位置正好斜对着舞台,抬头望去,舞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些乐器架子鼓摆在一边,听说这儿有点唱服务,但是好像是限时的,今天晚上并没有。 他回忆着记忆中郁枫的样子,却实在想不起那天他究竟穿着什么,又是怎么在他上台出糗唱歌的时候,以一种什么样的目光看着他。也许是惊艳,好笑,和一点点爱慕。 他唯一记得的是那天合同顺利签完,客户笑眯眯跟他约定以后经常一起出来喝酒,他嘴上应着,心里却一点也不想去。 再仔细回想,似乎他在吧台结账的时候,酒保找了个借口问了他的名字,他那时签完合同心情不错,顺手就给了张名片。也许那时酒保就是受郁枫之托来问的。 顾延林琢磨了半天,不知怎的,忽然很想问问郁枫,喜欢上一个人都这样么? 正好听说对方生病了,顾延林觉得自己不打个电话说不过去。但应该不是太严重的病,他拿着那杯长岛冰茶走到洗手间附近,找了个稍微清净的角落,拨过去的时候想,否则他室友应该给自己打电话才对。他确信,郁枫不会告诉他们分手的事。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顾延林还没说话,那边就叫了一声,“嫂子啊,晚上好。” 他狐疑地看了看备注,确实是郁枫,颇有些黑线,试探问道:“何晓桐?”他唯一认识还加了微信的郁枫的室友,同时也是乐队的成员,就是这个大大咧咧到说话不过脑子的何晓桐。 “诶,是我!嫂子还记得我啊。”那边爽朗一笑,“枫哥在洗澡呢,还没出来,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们那些室友不知道怎么排的,明明郁枫年纪不是最大的,偏偏要叫哥。叫哥也就算了,还叫他嫂子。 顾延林忍了忍,没指出这个称呼是多么的令人无语,“没什么大事,就问一下他,昨天演出怎么没来?” “哦,他发烧了,就没去。嫂子想看演出提前通知我们啊,我们下次应该在周五晚上。哦枫哥来了,我把电话给他了。” 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声音,顾延林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屏住了呼吸,就听听筒那边传来郁枫阔别几天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还带着点沙哑,又低又沉,穿过手机,像是混着电流:“顾延林,老何说话就这样,你别介意。”指的是嫂子的称呼。 顾延林下意识回答,“我没介意啊,他是你的朋友,我怎么会介意。” 那边顿了顿,好半晌,郁枫才慢慢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吧,会引起误会。” 顾延林想反驳什么误会,却也知道这话有些暧昧,可是他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么抗拒他的郁枫,一时没转换过来,傻愣愣地说了句,“……行。”那边似乎传来何晓桐一句惊呼“分手了”,但也许是他听错。 只是他大概错估了形势,郁枫之前没有说这事,可能只是没来得及说。 虽然被这句话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但顾延林没忘记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昨天怎么发烧了,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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