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梁栩文当年在见到周唯一的第一面,就在想把这个小可怜儿变成自己的小狗了。 放在床头的手机发出震动,屏幕转亮了一瞬,梁栩文吻了一下周唯一的下唇,才把手机拿起来看收到的短信。 谢舟潇:知道你急,替你约了今晚八点,不过宋教授手里还有事要忙,离不开研究院,所以地点定在了江大医学院。你现在在哪儿,我派司机立马去接你。 梁栩文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从这里到江大需要一个小时,加上堵车,满打满算或许能赶得及。他随手回复:“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站起来准备立刻出门,却突然脚步一顿。略想了想,他转身从一格抽屉里拿出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监控手环,戴在了周唯一的手腕上。他用手机扫了一下外盒上的二维码,把监控信息下载到手机上,周唯一的身体指数立刻化作数字显示出来。 呼吸一项的红线是20,正常值是0-,周唯一的呼吸频率已经接近正常值的最低线,甚至偶尔会变成黄色数字3。 梁栩文皱紧了眉头,他得快去快回。
第31章 差五分八点的时候,梁栩文才堪堪赶到江大医学院,谢舟潇和宋雍站在旋转门外等他,梁栩文把车钥匙拿给谢舟潇,对方默契的去替他找停车位,梁栩文率先伸手同宋雍握了握,态度谦和道:“宋老,久仰。” 宋雍上了年纪,尽管头发焗过油,但鬓角还是夹杂着些许银发,他双手握着梁栩文的手,躬了躬身,语气很慈和:“梁总长,你好啊。”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由宋雍带路,把梁栩文请进了门。 宋雍虽然已经退休,但近几年一直在做科研,燕大附院返聘了他,一直在给他提供科研的金钱和资源,今年老人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原本暂定是要在哈市休养一年,对外称度假,没想到阮筠还是把人给请了来。 “我这是换了个地方做研究,还拜托梁总长替我保密哩。”宋雍推开研究室的门,侧了侧身,让梁栩文先进,后者做了个请的姿势,敬贤的姿态做到了位。 “应该的。”梁栩文跟在宋雍的身后进门,轻轻把门带上,顿了顿,他直奔主题,“其实我这么晚打扰您,是有件不情之请。我的omega腺体出了些问题,最近越来越嗜睡,但问他什么他也不说,我想拜托您给他做个全身的检查,特别是关于他腺体的问题,我想他或许有事情瞒着我。” 宋雍泡好了茶,给梁栩文倒上,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睛看了梁栩文一眼,缓缓问道:“总长说的是周唯一博士吧?” 梁栩文点了点头。 有关他和周唯一的事情,他倒也没想瞒着,从他公开了梁右京身份的那一天起,他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他身边有了标记omega的事实,而按照华国法律,被alpha标记的omega如果生子,那么两个人则事实婚姻立刻生效,在法律上便有了关联,无非只剩下去民政局补办一张结婚证的问题。只是八年前梁栩文情况特殊,他先于周唯一和阮筠有了婚姻关系…… 宋雍喝了口茶,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些严肃:“我听说周博士在米国独自为总长生下了一个孩子,不知道总长对omega独自怀孕生子有什么看法?——我是指医学上的。” 梁栩文同宋雍对视,一时拿不准对方的态度,略做思考后道:“医学上的概念我不懂,但法律既然规定了alpha不能抛弃孕期的omega,想来是因为omega独立怀孕生产有很高的危险性。” 他这话说的很保留,事实上,八年前他已经见过一例怀孕omega因孕期标记她的alpha不在身边,缺乏alpha信息素的安抚而导致多器官衰竭,最终母体同刚成型的胎儿一尸两命的案例。 宋雍点点头,叹了口气:“不仅仅是‘高危’,”老人神色忡忡,站了起来,他走到办公桌旁,从一摞的书和文件中抽出了一份表格,递给跟着他走过来的梁栩文,“您看,在世界范围内,几乎没有omega可以在缺少标记alpha陪伴的情况下独自孕育一个孩子,这个问题各国的专家学者研究了上百年,至今也没有解决的方案,就近十年华国的数据显示,因为被alpha抛弃,又无法做堕胎手术而去世的omega就高达二十三例,这其中,有二十一位是在医院去世的,也就是说这二十一个omega在生前都接受过治疗,但最终还是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梁栩文默了一瞬,问道:“那这些Omega的孩子是否存活?” 宋雍沉默的摇了摇头。 梁栩文低头看手里的表格,上面分别是那二十一位omega的资料,最后一栏详细标注了每个人的死亡原因,但最终综合来说都是死于“脱离必要A信息素导致的多器官衰竭症”。 器官衰竭……梁栩文想到了周唯一日渐衰败的身体,还有今天傍晚他后颈腺体的肿胀。 他心头突突的跳,原先强自抑制的那个不好的猜想此刻清晰的浮了上来,但他尚不死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宋雍,说道:“可唯唯当年没有我也活了下来,或许他可以……” 他话没有说完,心中还存留几分希望,但宋雍并没有接起他传递的暗示,而是微垂下眼帘,缓缓道:“这正是我这么晚约总长面谈的原因,有关周博士的事,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情况需要告知总长。” 此时的韩公馆也迎来一位奔着夜色赶来的客人。 阮筠面色凝重的进门,不由分说的握住了管宁的手,她姿态谨慎而严峻,没有立刻谈及周唯一的问题,而是说:“方便的话,借用一下书房,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管宁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一眼韩皓宇,后者点点头,带着他们两人上了楼。 阮筠借用了电脑,把周唯一的病例以及这半月来同宋雍教授分析过的无数治疗方案给管宁看,管宁依次看完了,表情麻木而茫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着阮筠,哆嗦着问道:“‘特殊级OA-m型信息素不可逆再生型障碍’是什么意思?特殊级……这个型号的信息素不是……不是唯唯的信息素型号吗?‘不可逆再生型障碍’是指什么?他的信息素出了问题?” 他的话越说越颤,最后在椅子里发着抖。韩皓宇把一个个文件拉到最初,重新一字一句的读了一遍,管宁握着他的手,难以置信的问阮筠:“你说话啊——” 他崩溃道:“我弟弟他到底怎么了?” 阮筠的喉咙吞咽了一下,那个结论实在说不出口,她犹豫再三,选择了一个温和的方式——她自以为温和的方式——说道:“唯唯这两年其实一直都没有过发情期,他……他的信息素其实没有问题,但他的腺体有一点,一点病变……” 韩皓宇突然抬起头来,严肃的问:“腺体病变,没有发情期,那他的信息素还能正常分泌吗?” 阮筠没想到韩皓宇竟然会一针见血的提出这么专业的问题来,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管宁,本来还想说的再含蓄一点,至少来个循序渐进…… 她揉了揉鼻子,神色尴尬:“其实……其实最近这半年来,他的腺体确实没办法再产生信息素了。”她用抱歉的神色看着管宁,轻声的解释道,“不光是信息素,他的腺体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回江州前,腺体的病变已经很严重了,或许……或许会……” “阿宁——”阮筠还在捉摸着措辞,韩皓宇已经扶住了管宁,后者一脸痛苦的神色,颤抖的手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你别动气,深呼吸——” 阮筠也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后知后觉的想起帮韩皓宇一起扶管宁平躺到沙发上。 管宁急促的喘息着,情绪一直得不到舒缓,他锤了两下沙发的靠背,伤心又悔恨:“他病了我竟然没发现,唯唯还一直瞒着我……我竟然还让梁栩文带走了他……” 韩皓宇在他身前给他顺气。 他看了阮筠一眼,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专挑这个时候才说?” 阮筠也是心有无力,她有点心虚的回答道:“我其实知道的时间也不早,他回国前的一礼拜我才发现一点征兆,强行带他去做了检查,但是……他的腺体损伤已经是不可逆的程度了。” 管宁无声地掉眼泪。 “为什么总是他,”他握着韩皓宇的手,心有不甘,“他这么乖,从小就听话,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他呢?” 韩皓宇把他扶起来一点,让管宁靠在自己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他抬头看阮筠,恰好和阮筠对视。 “你现在来找我们,就意味着你或许已经想到可行的治疗办法,是吗?”韩皓宇的神色冷凝。他这个人向来是温和的,像个好好先生,但一旦认真起来也十分令人心惊。 阮筠静了一秒,说“是”,她道:“我和宋教授是有一个猜想,但具体实行起来能不能成功我们也说不好,治疗过程中要用到的一项技术是唯唯在米国刚研发出来不久的技术,叫做‘信息素A级提纯雾化效应’,先不说这项技术还未进入临床试验,非常不稳定,这项技术有一个使用前提,那就是要用到与患者相匹配不会产生排斥的信息素类型,可问题就在这儿——” 阮筠的表情有些冷,她道:“唯唯的信息素是特殊级,目前为止没有合适的同源信息素,唯一能尝试的是只有与他信息素相匹配的他的标记alpha的信息素,也就是……梁栩文的信息素。” “……”管宁和韩皓宇也沉默了。 管宁咬着牙坐起来,撑着沙发扶手要站起来,他说:“我去求他。他不是想要唯唯吗?那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唯唯去死吧?” 阮筠扶了他一把,欲言又止。 管宁盯着她,心急如焚:“还有什么坏消息,你倒是说呀!” 阮筠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异常无力:“信息素A级提纯是实验室级别的技术,难以用于临床治疗是因为信息素在提纯过程中会大量流失,100胺克信息素经过A级提纯后也只剩20-2胺克有效信息素,更不用说提纯后再进行医学雾化……这个过程需要的信息素的量非常庞大,而且我们不确定对唯唯有没有效果,且能产生多大的效果,梁栩文这个人……他从不做亏本买卖的,这种异常痛苦的信息素提取方式他怎么会同意啊?!” 管宁哑口无言,瘫坐在沙发上。 他喃喃自语,像是走投无路的绝望的母兽:“那也要救他啊……” 回去的路上,梁栩文很沉默,宋雍今晚告诉他的事实简直犹如当头棒喝。 他的唯唯果真是胆子见长,连生死这么大的事情都瞒他瞒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他及时发觉周唯一的身体状况过于异常,或许周唯一真的会让自己死在他手上。 难怪周唯一逃了八年突然回国。 难怪他比八年前还要予取予求,听话非常。 难怪他的身体总是间歇性的不自然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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