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宁和韩皓宇对视一眼,后者没再说什么,低头重新吃起了牛排。 到达实验室的时候,生物楼的楼下已经停了一排的车,有人正在调试录像机,还有人在一旁试麦。 周唯一在车里看了一会儿,才知道这是个现场直播。他的手微微抖起来,有点明白为什么前天晚上韩皓宇和管宁要再三向他确认了,以他这种社交恐惧的程度,只是坐下来回答几个问题也许还能应付,但对面是现场直播,就很要他的命了。 可是大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现在临时后悔又显得有些弱鸡,说不定还会耽误直播流程,给很多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熄了火,但没急着下车,在车里点了根烟,想借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一下。 一根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围在生物楼门口的人陆陆续续进去了,门前的空地空了出来,又恢复了往常一样的冷清。可周唯一闭着眼睛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注意到这些,直到烟燃烧至尽头,车载蓝牙响起了来电铃声,中断了他的冥想。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唯一,你到了吗?”电话那头是阮筠,她像是站在什么很嘈杂的环境里,周围充斥着各种人声。 周唯一紧张的眼前发晕,但还是努力地保持镇静,说:“到了,我在楼下。” 阮筠像是松了一口气,马上说:“我来接你,你等我一下。” 周唯一想说不用,从楼下到实验室所在的楼层,乘坐电梯只有很短的路程而已,但阮筠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从电话里听到了电梯开门声,阮筠说,“你下车吧,到楼门口来,我进电梯了。” 甚至没有等周唯一说“好”,电话就被她切断了。 周唯一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点复杂,从韩家人到阮筠,从实验室到整个大学,几乎所有人都在接触过他后照顾他不善言辞和不擅长与人接触这一点。有时候他觉得这样反而让他压力更大,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快要30岁的人了,却被所有人像对待小朋友一样开绿灯似的照顾,他觉得欠了很多人情,多到他永远偿还不完。 他刚走进生物楼,阮筠就迎了上来,她握住了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看了他一眼,嘴唇几乎没怎么动,但说了很多话:“一会儿你在大家面前露个面,不用说太多话,打个招呼就行,剩下的都交给我。” 周唯一很快的看了她一眼,视线马上又移开了,他盯着地面,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抽回来,边走边说:“每次都这样麻烦你……” 阮筠笑了笑,松开他,但是抬手去揉了他的后脑勺。 触感温热一片,周唯一的头发很短,但很柔软,发梢还有些自来卷。 很可爱,像某种小动物的皮毛。 她说:“八年了,跟我还这样客气。” 两个人进了电梯,周唯一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突然说:“我觉得,要不然我尝试一下接受采访?只要我不看镜头,或许可以简单把逆向标记给他们介绍一下。” 阮筠眼睛都没多眨一下,说“不行”,停了三秒钟,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语气有些太过生硬,转头补充道:“唯一,你不用非要勉强自己,社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也不要觉得给别人添麻烦。没有麻烦,什么都没有,你不要自责。听我的,交给我就行,你就去正常做你的实验,让记者在隔离玻璃外拍一下你就好。很简单的。” 周唯一还是有点懊恼,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说:“谢谢你。” 电梯停在1楼,开门之前,阮筠在他后背上顺了一下,“做好准备,外面有很多人,他们会扛着‘长枪短炮’不断对着你拍照,你不用理会他们,只需要打个招呼就好。” 刚才还准备尝试接受采访的周唯一马上怂了,浑身僵硬,脸颊绷得紧紧的,像即将要去赴难一样,目光呆滞的盯着电梯门中间的那道缝隙。 电梯停稳后,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周唯一眼前出现了不停歇地闪耀的白色的光。 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不断,周唯一皱着眉头,目无焦点又面无表情地跟面前的记者和摄像们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MIT&TU生物工程实验室的负责人,周唯一。” 此时在全球千家万户的电视机前,周唯一的半身照下面滚动闪出一个标签: 著名生物学家、化学家、MIT&TU生物工程实验室负责人 周唯一 而这时,华国国内标准时是晚上十点。 一所灯红酒绿、霓虹弥漫的社交场馆里,有一个包间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这个蹙眉冷漠出现在直播镜头前的年轻人。 周唯一已经2岁了,但长的很显小,眉目清秀,肤色白的像奶油。他的脸上有些许的婴儿肥,说话的时候脸颊左侧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很浅的酒窝。 他比起大学的时候要长开了一点,但总体来说变化不大。梁栩文看着他,心里这么想。 当屏幕下方打出他的一长串头衔的时候,包间里有人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然后说:“哟呵,这小子能耐了啊。” 梁栩文的目光马上朝出声的那人看了过去。 他的眼神像有某种坚硬而危险的实质一般,包裹着浓烈的有着很强压迫感的顶级alpha信息素漫延过去,在座的人在这种特殊又高级的信息素下打了个寒噤,方才说话那人已经白了脸。 而梁栩文一个字都没说,看了他一会儿,视线又转移回电视机上。 周唯一打过招呼后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转身离开了,阮筠的胳膊一直拦在他身后,替他挡住黏在他屁股后面的那些媒体的镜头。 走到一间房间前,工作人员把摄像机拦在了门外,指了指门上贴的标签。 是更衣室。 周唯一和阮筠打开门走了进去。 盯着他消失后的画面,梁栩文眸色深沉。 “唯唯……”他在心里叫了这个名字。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
第03章 周唯一打过招呼后就在阮筠的护送下进了更衣室,不一会儿,他和其他的研究员换好了白大褂走出来。 有一家媒体的摄像机几乎到怼到他面前,被阮筠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她笑着说:“周博士马上要进实验室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立刻就有记者举起话筒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是很常规的请她介绍一下逆向标记这项技术。周唯一的脚步停了一秒,看了阮筠一眼,用眼神问她:“真的不需要我在这里一起做采访么?”阮筠脸上笑容不变,放在他身后的手隔着白大褂按上他的脊柱,把他往实验室大门的方向推了一下。 意思很明确:你去做实验,采访的事情我来。 周唯一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了两步,略作犹豫,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实验室。 阮筠把实验室的门关起来,按了几个按钮,门的内侧缓缓降下一道用作隔离的玻璃屏障来,然后她回转过身,对刚才提问的记者说:“那么我先从这项技术的研究初衷讲起吧……” 华国。 夜已深,天润园的酒局半小时前已经散了。 自打电视机里出现了周唯一的身影后,梁栩文的脸色就不大好了。谢舟潇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地窝在小沙发里,喝的醉醺醺的一双眼看着电视机,没什么求知欲的问:“这俩人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阮筠还在电视机前侃侃而谈,梁栩文的眼睛盯着她,其实目光都穿透似的看向她身后那一道被遮挡了一半的身影。 周唯一弓着腰在摆弄一个小型的仪器,像显微镜,他做事情的时候认真又仔细,就像他当年读大学时那样。 他长得瘦高,身量比一般的omega都要高挺一些,他弄完了几只试管,转身走向另一边的操作台。他走动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让他的衣领向后折了一下,仿佛能看见风的轨迹。梁栩文吸了口气,喉咙有点发紧,他觉得鼻尖似乎闻到了熟悉的雨后花朵嫩芽含苞待放的味道。 并不是那么馥郁,但有一股让人很舒服的清新的淡香。 过了一会儿,电视里的阮筠停止了回答问题,节目进行下一个流程,由她带记者一行在实验室的长廊里参观。 长廊位于大平层的中间,隔开了实验室的南区和北区,南区整个儿都被黑色的绒布遮挡着,阮筠简单的介绍说那是临床试验的区域,不对方开放。 她带着他们浏览周唯一所在的北区,几乎每个被格挡玻璃分隔出的小房间都有三五个实验人员,周唯一在其中一间塞满了精密仪器的格子里,手里的烧杯里正在发生肉眼可见但说不出名字的化学反应,阮筠用最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了一下原理,然后说那就是最新发现的信息素萃取后液化技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周唯一手里已经变色完成的烧杯,隔了两秒又微笑着对着镜头补充道:“这项技术是周教授在一百多次实验后独立发现的,半个月前已经申请了专利,这是周唯一教授第三十四项专利技术了。” 摄影和摄像连忙抓拍,隔着厚厚的玻璃,周唯一还是被外面的闪光灯晃了下眼。 他转过脸来神色淡然的看了直播设备一眼,没有说话,眼神略作停留后很快就移开了,重新集中注意力到手上的实验上。 阮筠带着记者们围着北区逛了一圈,又介绍了几个实验室和各团队正在研究的项目,顺势拔高话题高度,谈了谈逆向标记技术对提升omega社会地位的意义和未来alpha和omega平权的畅想。直播很快接近尾声。 插入了两段广告后,电视里开始播放午夜场电视剧。梁栩文没什么兴趣了,起身去衣架拿他的风衣。 谢舟潇坐起来,看上去像是清醒了一点,盯着梁栩文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阮筠跟你离婚后,我听说和家里也决裂了,怎么回事?” 梁栩文穿衣服的动作没有停顿,声音也和往常一样,淡淡的,没什么起伏,“我和她是形婚,不到一年就离了,她的事儿,我怎么会知道。” 谢舟潇静了一秒,像是笑了,“行,你不知道,那你的狗和你前妻搞到一起去了,你就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梁栩文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有一点变化:他很明显的皱起了眉,像是很不愿意听到谢舟潇的这个说法,他把手机放进风衣口袋里,转身,视线俯视谢舟潇,很慢的开口:“怎么?你似乎比我还清楚?” 属于他的那在世界范围内都罕见的领袖型AA-m型信息素如浓雾扩散一般爆发出来,攻击性和压迫感都太过强烈,谢舟潇被呛了一下,五官都皱在一起了,他捂着不知道是心脏还是胃部的位置,看上去难受的很,后知后觉这大概就像是雄兽在争夺领地一样的行为,双手举起来作出投降状:“我错了我错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别拿信息素压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3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