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席泽睁着眼喃喃,“你帮我和祝总、江尧哥说……对不起。” 关越脑中轰然一响,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一直监控着席泽身体数据的医生忽然叫他,表情严肃地请他出去,说是席泽刚醒,身体虚弱,无法承受剧烈的感情波动。 时间来不及了,没法追问对方到底因何而觉得亏欠,他望着席泽的后脑勺,在临出门之前,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晚上的电话,是不是袁夫人打给你的?” 病床上的席泽浑身一震,含着泪转头看向他,两人对视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他能看清对方被氧气罩遮盖了大部分的脸上所显现出的每一分痛苦与挣扎,最后,他看见席泽轻轻地点了点头。 幅度太细微,他甚至怀疑那是他太想得到答案而产生的幻觉。 门在他面前关上了,他茫然地站在门外,等候多时的江尧和祝嘉昱都凑上前,见他表情不对,忙问:“席泽和你说什么了?” “席泽说,”他看了江尧一眼,“电话是袁夫人打给他的,还让我跟你们讲对不起。” 江尧的表情带着一点早知如此的了然,并不显得多失落,只在听到那句对不起的时候眉毛稍微动了动:“我妈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带回国,怎么可能不多过问,看样子席泽和她应该达成了什么合作,她带他回国,他帮她监视我。” “没想到你把席泽送去我那里。”祝嘉昱插嘴道,“而且现在看席泽恐怕也不是很想再和她继续交易下去——甚至有可能一开始就不打算这么做,毕竟这孩子打被你送过来之后就每天老老实实上班,对你的事连问都不问,连席泽的同事都说他上班很拼命,如果不是太重的工作量他身体没法承担,恐怕早干成君祝优秀员工了。” 关越脑子很乱,听见这话,下意识问:“那之前他三天两头去医院——” “对啊,”祝嘉昱点头,“就是因为工作太拼命,身体超负荷,所以才动不动就昏厥。” 所以席泽还真就是个单纯热爱工作的年轻人吗? 关越和江尧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起之前,他们车上说过的那个因为演戏太投入导致病重所以被迫休学的男生,纷纷感到匪夷所思,席泽像是那个男生的翻版,但各种前置条件却都天差地别。 国外养尊处优多年,成绩优秀,在哪儿不是被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哪里就沦落到靠和袁芷兰作交易才能回国谋份工作的地步? “小泽!”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很凄厉的呼喊,惊起窗外树上栖息的鸟雀,江尧猛地回过头,看见袁芷兰和另外一个干瘦憔悴的女人匆匆朝这里走来,那声喊叫不像是从向来自诩矜持高贵的袁芷兰口中发出,于是就只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他身躯僵直,动也不能动地站在那儿,只觉呼吸被冻结; 但下一瞬,那个女人与他擦肩而过,从头至尾,没认出他是谁。 作者有话说: 原本没打算把席泽写成好人的,世界上哪儿那么多好人啊,结果写着写着还是没忍心,于是翻看之前的情节,想看这样修改是否突兀,结果一翻才发现,竟然从头到尾没有用什么不好的形容和剧情写过他,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
第61章 恶疾 “你看上去倒不太担心。” 江尧还为刚刚那一瞬间的擦肩而过愣着,冷不防听见有谁在他耳边这么说。 他猝然抬头,看见袁芷兰不知何时已经在他面前站定,和刚刚披头散发狂奔过去的席泽母亲不同,袁芷兰依然端得一副从容的模样,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就好像不是来探望病人,而是出席什么需要盛装打扮的颁奖典礼。 刚刚那句话显然是她说的,因为此时她正将一丝鬓角的碎发向后拨了拨,然后从容不迫地接上了后半句:“……当年沈家那个老大死的时候,你可比现在要有人情味得多。” 袁芷兰似乎已经厌倦了和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亲儿子演之前那出母慈子孝的戏码,说出的话每句都带着刺,毫不掩饰自己早就知情的事实:“你当时恨不得把自己卖了去给那个沈临珺凑钱治病,真以为江家一点不知情吗?” 关越听这话听得火起,张口就要和她互呛,江尧伸手捉住他手腕,把他带到自己身后一点的位置,终于面无表情说了第一句话:“知道了又怎么样?” 江尧不常用这种语气说话,是以袁芷兰显然被这一句气得不轻,那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霎时碎了,张着嘴半天没讲出个所以然,最后怒瞪了一眼他们两人,什么也没再说,提着包气势汹汹地走向正伏在玻璃门窗前痛哭的那女人—— 席泽已经又睡了,没得见亲妈第一眼,因此她们两人只是隔着玻璃看了会儿,袁芷兰就扶着那女人转过身,问一旁的祝嘉昱:“小泽怎么样?” “脱离危险了,马上就能转到普通病房。”祝嘉昱不与她对视,低着头盯自己的脚尖,还算心平气和地答。 “这样。”袁芷兰估计把这种敷衍当成什么尊敬的表示,思索了一会儿,掏出手机要拨电话,“我与这家医院的院长有些交情,现在和他知会一声,等席泽从重点病房转出来了,就把他送到顶层那几间病房去,那里清净,照顾的人多,我和他妈妈也放心。” “……” 祝嘉昱这下可把头抬起来了,他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将面前两人扫了一遍,到底还是顾及着那是江尧家人,强忍着道:“不行。” 顶层是专门为监控重症病人身体情况设的病房,因为各种器械造价以及维护成本昂贵,本就稀缺,进入与否都要靠医院衡量患者身体状况决定;加上龙青属这个医院的资质最高,常年有人排队等着进入,现在席泽分明情况已经稳定,为什么还非要去占用这种明显不是为他打造的医疗资源? 袁芷兰是不是在国外把脑子待出病来了,以为现在还是几十年前么?祝嘉昱匪夷所思地想。 “顶层已经住满了。”江尧也拒绝,“席泽情况也没到要去那里的程度。” “那就让住进去的人出来。”袁芷兰理所当然地道,“小泽已经病成这样了,正是危急的时候,我们可以出更多的钱。” “……” 祝嘉昱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和关越站在同一排一块捏拳头,于是只剩一个尚且冷静的江尧站在袁芷兰两人面前,像一堵冷酷无情的高墙:“不是钱的问题,医院规定了,谁更需要谁去住,席泽现在并不需要。” 袁芷兰终于被他的不近人情气到失态,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暂时没法抗衡他的决定,于是没进一步动作,只是尖声地叫他名字,在紧邻着重点病房的空旷长廊上掀起一阵刺耳回音: “江尧,你不要太过分,还是你不记得席泽是谁的弟弟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沈家那个最大的儿子早就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小的,你也要看着他死吗?” 关越眉头猛地一跳,彻底被这句话激怒,比不为所动的江尧更能感到这句话有多么痛,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尧已经回答了——只不过对着另外一个人: “是啊,沈家的大儿子早就死了,我当然记得。就在他死前两个礼拜,我还向一个他亲口告诉我的号码拨了几百通电话,最后一个终于接通了,我问对方能不能来见他最后一面,那个人什么也没说,把电话给挂了,然后那个号码就变成了再也打不通的空号,直到他死,我也没等到有人来。” “阿姨,”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尽管那笑里已经没有当初他捧着手机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你怎么就已经不记得我了呢?” 长廊里陷入寂静,那女人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滚出一颗豆大的眼泪,察觉到江尧还在看她,又怯怯地往袁芷兰身后缩了缩,然后心无旁骛地继续为另外一个人啜泣:“……小泽,妈妈的小泽……” “你不用问她了。”袁芷兰转头有点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不许她把眼泪擦到自己昂贵的毛绒披肩上,“暮芸这几年精神越来越不好,早把事忘光了。” 一直旁听的祝嘉昱听了这话,忽然若有所思地眯起眼,他轻轻朝关越摇了摇头,随即提高了声音圆场道:“那阿姨能在国外遇到席泽,也算是种缘分,难怪这么挂心。这次席泽犯病,事先我们都没有预料到,您着急些我们也能理解……阿尧,你也是的,沈学长就这么一个弟弟,你明明也很担心吧,怎么不知道说?” 这话和稀泥的意味太明显,众人的表情也各有各的精彩纷呈,关越当即有点掩不住讶异地转过了头,他没和祝嘉昱对视上,这话显然不是说给他听的,只听袁芷兰轻哼一声,掩不住得意地道:“沈临珺我不了解,但席泽可是个好孩子,没人会不喜欢他的。原以为这次带他回国江尧也能帮着多照拂照拂,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说着,她又看了江尧一眼,大约仍顾及着刚刚江尧不许她与院长攀关系的事,没再提转病房,而是说:“我和暮芸都很担心小泽,这次会在国内多留一段时间,嘉昱,小泽在君祝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 祝嘉昱听着,有种早知如此的了然,他顺着袁芷兰的话说:“没事,席泽是个很优秀的员工,那既然您在这儿,我就先走了,阿尧——” 他原本想趁机叫江尧一起走,但对方已经被袁芷兰先一步叫住:“江尧也待在这儿,席泽算他半个弟弟,他做兄长的怎么能提前走?” “……” 他还想再说,余光却忽然瞥见身侧关越的身影陡然矮了下去,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快得他只来得及看到江尧狂奔过来的画面; 关越面色苍白地捂住腹部,额头冷汗滚滚而下,疼得小口小口倒吸冷气,他另一只手还攥着江尧的一根手指头,有些意识不清地说:“哥,我胃疼。” 作者有话说: 祝嘉昱:我真是该你们老江家的
第62章 诊断 祝嘉昱还在状况外,没听清关越的话,又愣愣问了句:“……什么腾?” 没人回答他,江尧将关越打横抱起,不顾一旁袁芷兰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转头道:“急诊在B楼,我先带关越过去。” “啊?……哦哦。” 祝嘉昱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下;江尧动作很快,话音落地时已经带着关越走出去好几大步,徒留站在原地的祝嘉昱和袁芷兰几人,前者左右望了望,最后转头对着面色铁青的袁芷兰假笑一声:“那我也先回公司去了。” 说罢,压根懒得演,拔脚便去追已经快要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江尧,压低了声音喊:“阿尧,等等我!” 他在拐角的电梯间追上江尧,还没喘匀气,下一秒便见对方转身往安全通道走,顿时一惊,连忙伸手去拉:“你干嘛啊?这儿可是二十五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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