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的人都对江尧这个年轻的掌权者不抱希望,走时没什么留恋,甚至搞不好还在背地里偷偷等着看江尧的笑话;但他们谁也没想到江尧竟还真是个能让江氏起死回生的怪胎,后面眼见着江氏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原先等着看笑话的人开始着急,纷纷开始给江尧使绊子,再后来江氏隐隐有超过关家的势头,这些想着使绊子的人彻底傻了眼,与此同时也动起别的心思—— 现如今的江氏,合该有我们的一份嘛。 都是年轻一代,本家又各有各的不好,祝嘉昱对这种情况的出现并不意外,只不过前几年袁芷兰一直待在国外和江尧父亲演琴瑟和鸣,两人岁月静好得仿佛没有这个儿子;后来看江尧势起,虽说修复了些关系,但却也不像本家其他找上门的人那样,脸上仿佛都写着“把公司给我”,依然是悄没声的,祝嘉昱还以为这对夫妇良心发现,不打算找亲儿子麻烦,现在看来人性果然本贪,多年闷声,竟是憋了个大招。 袁芷兰从前有没有想要江氏这块肥肉祝嘉昱看不清楚,但自从她临时回国,又不知从哪儿翻出席泽这么个沈临珺亲弟来时,恐怕就没安好心,想着要来分一杯羹了。 更糟糕的是,即使他和江尧都看得出这是个火坑,却也没办法不往下跳: 他倒还好,和沈临珺虽说认识,却也没到为一个已死之人两肋插刀到这种程度的地步;但江尧可不一样,沈临珺对江尧明眼人都看得出意义非凡,现在又多一个不知来头的沈临瑜,两个故人并排放在那儿,即使江尧是个铁石心肠的,也很难彻底狠下心不去管席泽。 “袁夫人看中你不会不管席泽,才把他带回国,她应该以为你会看在沈学长的面子上给席泽在江氏某个闲职,没想到你表现得那么决绝,直接把人送到了我那儿。但无论如何都正合她意,席泽身体不好,只要在国内出了岔子,她就有充足的理由待在国内,人都回来了,到时候在背后搞些动作,你逃都逃不开。” “我见到席泽的时候就想清楚了,”江尧不显得意外,只说,“但我以为她总不会那么心狠。” 给席泽打电话、起争执的人到底是谁现在还没法弄清楚,但如果真是袁芷兰那边的人,其实情况也不算完全坏—— 玻璃影影绰绰映出的人影紧绷着的眉目忽然放松了,江尧如此想到,至少那样,席泽就不是完全站在袁芷兰那边的人了。 百年之后他再在天上见到沈临珺和沈临瑜,也能说一句,他们没能好好相处过的弟弟,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袁夫人和席泽母亲待会儿会一起过来。” 祝嘉昱不是很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他掏出手机又确认了一下行程,想了想,还是道:“之前沈临瑜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你来的路上我又仔细想了想来龙去脉,猜测这事和你本家有关,袁夫人应该也是不知情的那方;那时候本家对你出钱给沈临珺治病的事情应该已经有所耳闻,你瞒着不说是对的,后来的事情也谁都说不准,别太放心上。” 江尧和关越的身形具是一顿,祝嘉昱语中安慰的意味太明显,半晌,江尧才道:“对不起,那时候你们都不看好我插手沈家的事情,我是有点担心……” “不是不看好,是怕你吃亏。” 祝嘉昱很无奈地笑了一下,罕见有些不自在:“哎,这事发展成这样其实也怪我,你那时候过得已经那么辛苦,我却只顾着计较得失,自以为是地用为你好来绑架你。其实刚才我一直在反省,要是那时候我有点耐心,说不定你就愿意告诉我,就不用自己一个人背负这些……阿尧,过去和前路都很难,但这不是你造成的,你已经尽力了,别用愧疚绑架自己。” “是我该和你道歉,为我的自大和无知,阿尧。你是对的,学长是很好的人,那个我素未谋面的临瑜应该也是个很好的孩子,我想他们如果在天有灵,不会愿意你像现在这样一直沉浸在失去的难过中的。” 不是这样的,江尧紧咬着牙关想,不是这样的。 他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本家那边发现了他背后搞的小动作,不得已才让沈临瑜在国外低调生活、隐姓埋名;可是后来江氏彻底由他主导,他明明有机会去说,可他还是没有。 甚至直到现在,面对好友善解人意的谅解和开导,他也没能说出一句话,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临瑜命薄,但却也活生生地存在过,他不应该就这样对过去绝口不提,任由对方变成一个除了他几乎就再没人知道的透明角色。 可他总是不敢面对,后来的沈临瑜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重要的家人,更是一个象征着他失败的符号,象征着他没能从死神手中夺回在意的人,即使所有人都对他说“已经尽力了”,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人生又不是可以重来的游戏,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留不下。 如果尽力了却没能做到,那谁管你到底付出过多少努力,多年前的某一天,袁芷兰是这么教导他的。 于是他不敢再提临瑜,哪怕刚失去对方的时候他成夜地做噩梦,梦见两人站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手牵着手微笑地看他,离他那么近,有好几次他都能碰到沈临珺飘飞的衣角,但他却还是怎么都追不上,然后他大汗淋漓地从梦里醒来,周围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被沈临瑜玩坏了、丢在一边的玩具。 他不知道追上了他们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会和他们一起走,安详地死在梦里,有次他甚至想,那样似乎也很好。 那段时间他接连地目睹了刘阿姨和沈临瑜的死,整个人精神都濒临崩溃,如果不是关越的状态也一样不好,让他始终得紧绷着一根弦注意着,恐怕他真的早已追随着其中的某位一同去了;状况稍微好一些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好好生活,随着时间过去,他以为自己真的好起来了,可桩桩旧事浮出水面,他这才发现,多年来,他从没好过。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逃避,面对质问,依然什么都不敢说。 “我……” 他微微地张了张嘴巴,但下一秒,细弱的声音就被淹没在骤然响起的呼叫铃中,祝嘉昱大步越过他,打断了他本来也就说不出所以然的话:“席泽醒了。” 作者有话说: 全都怪我,不该沉默时沉默~一二三唱! 算是过渡章,写一点扯淡的商业相关剧情,然后就开写彼此敞开心扉,前几天的回忆杀写得我好消沉,也好久没读评论了,这几天一定要和大家聊上天!金牌客服小黄即将挂牌上岗! 另外这段时间也会挂一个预收,是我说的快乐男孩组合,非常中二热血的乐队少年群像,第一次尝试这么写,好兴奋好期待!在初秋再来回味一下热烈的夏天吧!
第60章 不识 席泽昏迷了一整个白天,总算在袁芷兰她们到之前睁开了眼,正式度过最危险的时期;只不过还太虚弱,尚且无法转移,仍需要在重点病房观察。 他大概没想到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江尧,望过来的眼神显得惊诧,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睫毛重重垂下去,恰好避开了江尧那一瞬显得有点复杂的神情;过了会儿,祝嘉昱和医生一起匆匆地赶过来,医生大致检查过情况,回头冲他们几人道:“可以进来一个人探视。” 关越和祝嘉昱便一起看向江尧,后者却愣神了似的没动弹,急得祝嘉昱直接上手搡了一把,催道:“发什么呆呢,你先去!” 重点病房的探视需要预约时间,碰上病人状态不佳甚至可能好几天也进不去,这会儿是席泽刚醒,加上袁芷兰她们又恰好还没到,机会可遇不可求,祝嘉昱当然着急。 “……嗯。” 又过了几秒,江尧这才应了,他低着头,脚步沉重,视线不敢再透过玻璃窗往里望,因为虚弱的席泽显得更像是沈临瑜和沈临珺中的某一个,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他糟糕的回忆;婚礼风波还没过去,他难以避免地对这种情景感到焦躁。 但还没走出几步,关越忽然拉住他的手,他第一反应是对方的手最近怎么总是这样凉,然后才反应过来关越是在和他说话:“我去吧。” “你们决定好了没有?”医生已经有些不耐烦,“病人刚醒,还要休息。” “来了来了。” 关越便松开了牵着江尧的手,一路小跑地跟着医生去消毒换衣服,他应声和动作都很快,弄得祝嘉昱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关越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才纳闷道:“关越和席泽——” “不熟,就见过那一次。” “那他还……” “他不想让我去,”江尧盯着门,好一会儿才道,“席泽闭着眼不动的时候,很像他的两个哥哥。” 祝嘉昱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想起什么,又问:“关越之前知道沈临瑜的事吗?” “不知道。”江尧原本目不转睛地盯着病房门后那个消毒间的门,听到这话,很快地抿了一下嘴唇,“这么多年,我谁也没说过。” “你这个闷——” 祝嘉昱又被气得语塞,片刻后,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不说要怎么好啊,阿尧。我知道这种事不好提,但你不和我们这些人讲也就算了,既然已经和小越结了婚,那你们就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要扶持彼此到老,你什么都不说,每天像个闷嘴葫芦,岂不是很伤小越的心嘛。” “……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做和他一生到老的准备?” “你既然已经心里有数,就不用当着我的面特意再提。”江尧终于舍得给祝嘉昱一个眼神,“电话骂我见利忘义、拿婚姻当儿戏都已经骂了好几通,现在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我明白什么了?江总可要把话说清楚。”祝嘉昱突然变得心情很好,他不嫌脏地往后一靠,靠在医院墙壁上,“是明白你和关越的婚姻百分之九十九可能是在逢场作戏,还是明白有人借着逢场作戏的旗号、付出的却全是真感情?” “老流氓。”祝嘉昱用口型道。 “……” 江尧被骂得半点脾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地又把视线移回去,恰好这时,全副武装的关越也跟着医生出了消毒间,他隔着玻璃向门外两人招了招手,便径直走向病床前: 席泽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困倦地半阖着眼,见到是他也没多意外,嘴巴张了张,吐出一片细密的白雾,他俯下身,听见对方艰难地小声道:“对…不起。” “什么?”对方声音太小,他一时没听清,反应过来才发现是席泽在道歉,他想再问,但席泽却没有顺着他的意继续说,而是轻轻转开了头,避开他追问的视线;随即他看见一滴泪倏地顺着对方的脸流了下来,在枕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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