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空地,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一大堆。 男人们西装革履,穿着正式,端着一次性茶杯互相寒暄问候,高谈阔论。女士们三两扎堆,打趣闲聊,礼服一个比一个精致,珠宝首饰一件比一件闪。 要不是身处黑灯瞎火的农家小院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正在参加高端商务酒会。 时疏一顺利穿过人群,径直走进青瓦房,二把手就没他这么幸运了,刚一进院子就被人绊住脚。 老爷子年龄大了,不爱掺和这种场合,院子里没看到人,一准儿在屋里躲清静。 时疏一将爸妈和大哥准备的礼物放在客厅桌上,拿着自己准备那一份,敲响爷爷的房门,“爷爷,我是疏一。” 片刻后,“嘎吱”一声,老旧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时疏一扬起灿烂的笑容,“爷爷,生……” “霍望?你怎么在这?” 门后,霍望信步走出。他难得没有穿西装,一身休闲的打扮,半袖衬衫微敞,薄薄的白色底衫下,轮廓分明,流畅饱满的腹肌若隐若现。 沉静与严肃的老干部气质锐减,此时的霍望,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少年感。 霍望顺手将门关上,挡在门前,淡淡答道:“来给时爷爷祝寿。” “不是,你祝寿就祝寿,把我爷爷关里边儿干吗?”时疏一狐疑地看了眼他身后紧闭的木门,霍望跟门神似的堵着,完全不让他靠近。 “两个老人家在屋里叙旧。” 时疏一好奇得紧:“两个?哪两个?” “我爷爷和你爷爷。”霍望背脊挺直,并不打算让开。 “两位老爷子叙什么旧我不能听?”时疏一晃了晃手中的礼盒,小嘴一瘪:“我还没跟我爷爷说上话呢,诺,礼物也还没给。” “一会儿再给。” 霍望揉了一把时疏一毛茸茸的脑袋,终于迈开步子,像这个家真正的主人一般,轻车熟路的将人带到客厅里的红木沙发上坐下。 “开饭还有一阵,饿不饿?我车里有零食。”霍望看着他,目光专注。 时疏一摆摆手,挨着他坐,礼盒随手一放,刚好隔在两人中间,“不饿。霍爷爷身体还好吧?” 霍望挪开视线,点点头:“还行,老样子。” “嘶。真的来祝寿?”时疏一想想觉得不对劲儿。 霍望可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往年寿辰从未来过。况且,霍老爷子身体不好,不良于行,大老远舟车劳顿,一路颠簸下乡,就为了给老友祝寿? 怪,怪得很。 霍望反问他:“不然呢?” 时疏一懒洋洋地靠着沙发,灵光一闪,突然凑近霍望,神神秘秘道:“公司的事你得去找我爸,我爷爷现在不管事儿,安心种地,钓鱼,养老呢。” 霍望忽地一笑,“想多了,没有的事。” 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霍望眉头一挑,侧身看向时疏一,低声问道:“你没有话要问我?” “哦对!”时疏一一拍大腿,抓着霍望的胳膊,恶狠狠地,像个连珠炮似的发问:“你什么时候谈女朋友?谈多久了?怎么认识的?已经准备结婚了吗?长什么样?” 一道似有若无的轻笑响起,霍望垂眸,嘴唇翕动:“想让我先回答哪个?” “哎呀你赶紧说,自己老实交代!” 时疏一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 霍望“嗯”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认识两年多,谈了一年半。工作中认识的,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长得……还行。” “什么叫还行?有没有照片拿来看看?”时疏一歪着头,十分不满。 “没有。”霍望摇摇头,幽深的眸子对上时疏一的视线:“皮肤白,个子高,一双眼睛灵动澄澈,特别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 工作中认识的,大十二岁,个儿高,肤白貌美。 听着霍望形容,时疏一没来得及细想,瞬间脑补出一个成熟干练的白领形象,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听起来倒是与霍望相配。 时疏一垮着脸质问他:“之前不说?你谈女朋友瞒着我干什么?我还能撬你墙脚?” “之前没有确定,不确定的事情没有特意说的必要。”霍望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抚炸毛的小猫:“疏一,你和我的家人一样重要。你看,我爸妈都还不知道,定下来就先告诉你,还让你帮忙想办法。” 这话听着怪得很,哪哪都不对劲儿,不过这一套时疏一明显受用,他没细想,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行吧,回头带嫂、带出来吃个饭,见一见,怎么说我也是你最好的哥们!” 不等霍望开口,时疏一突然又问:“对了,我给你出那主意,你考虑的怎么样?” 霍望闻言怔了一秒,眸子微扬,不动声色地看向右侧紧闭的木门,“还在考虑,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有结果。” 时疏一闷闷地“哦”了一声。 乡下的夜晚很宁静,院子里嘈杂的人群陆续散去,客厅昏黄的灯光洒落,蚊子“嗡嗡”的叫声清晰可闻。 屋里没开空调,有些闷,时疏一看着霍望的侧脸,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二十年的友谊不会终止,但事业,家庭各占一头,他与霍望的关系,或许终会渐行渐远。 礼物暂时没有送出去,两个老爷子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开始吆喝着吃饭了。 今天院儿里人多,挤了点儿,有时远山一家,还有时疏一姑姑两家,除此之外,霍望与霍老爷子也留在院里吃饭。 至于其他旁亲,老爷子早让人在村民平日里晒粮食的坝子里安排了好几桌,这会儿估计都在坝子里边吃饭,边喂蚊子。 人来了不好撵走,吃点苦头,明年就不会再来凑热闹。 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光线昏暗的院子里,一家人举杯碰了一个,小辈们向老爷子说了些祝词,吉利话,便纷纷拿起筷子开动。 饭桌上的菜色也很简单,没有山珍海味,只有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正应季的各类时蔬,但胜在新鲜。 饭吃得差不多,时疏一意犹未尽地夹了两根凉拌豇豆,刚塞进嘴里就听见胥思源在旁边小声嘀咕:“吃不惯,没胃口,你吃你的,别管我。” 转头一看,胥思源正低头玩手机,他母亲时远仪伸手夺他的手机,却被侧身躲过。母子俩拉拉扯扯,弄出不小的动静。 胥思源这个表弟,时疏一并不熟,两人初中一个学校,但性格使然,根本玩不到一块。比起时疏一的骄纵,胥思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来他惹事被送出国读书,好多年没见过,如今看来,真没怎么变。 一想到下午害他们堵车的跑车,时疏一恶向胆边生。 夹起一夹空心菜堆进胥思源碗里,时疏一满脸亲切地笑,扯着嗓子:“思源,多少吃点吧。乡下偏僻,没办法给你点外卖,垫垫肚子,别伤了胃。” 这话一出,饭桌顿时鸦雀无声。 “我什么时候说要点外卖了?”胥思源咬牙切齿地瞪着时疏一,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 时疏一摊手,朝他嘿嘿一笑。 这时,主位正襟危坐的时老爷子放下筷子,蹙眉看向胥思源,面色不明,“吃不惯?” 胥思源一愣,手机也不敢玩了,支支吾吾开口:“外公,我……” “爷爷!”时疏一冷不丁插话:“爷爷你可别怪思源,他刚刚回国,口味一时半会没变回来,真不是不喜欢这些菜。” “吃你的饭,说这些干嘛。” 时远山蹦出来和稀泥,喝了点小酒的时颂在一旁偷笑。 吃不惯而已,也不是大事。 时老爷子性情温和,很少对小辈们摆谱,发脾气。时疏一只是想整他一下,让他长点记性。 空心菜还堆在碗里,胥思源一口没动,时老爷子忽地叹了口气:“吃不惯就饿着吧,我这儿也没有西餐牛排。但是思源呐,不要出国读几年书就把自己当洋人了,饮水思源,做人不能忘本。” 胥思源埋着头:“知道了,外公。可我真没有要点……” 话音戛然而止,时远仪及时给了他一手肘,冲着他面前的白瓷碗扬了扬下巴,胥思源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将碗里的空心菜一根一根送进嘴里。 刚把一碗空心菜解决掉,坐在对面的时颂忽然抬起头,眉眼带笑:“表弟,你那辆跑车够威风,限量版吧?可惜乡下路况不好,估计磨损不小。” 胥思源还没开口,时老爷子疑惑道:“那截土路还能开跑车?” “能,当然能。”时颂漫不经心点点头:“又帅又拉风,就是速度慢了点儿。我们十几辆车在后面跟着,看了一个多小时呢。” 饭桌气氛凝固,老爷子瞬间黑脸。 高,二把手真的高。 时疏一默默竖起大拇指。
第5章 “疏一,你会帮我吗?” 吃饱喝足,时疏一心满意足地搀着爷爷下桌,徒留刚挨过训的胥思源和时远仪母子,脸色不是一般地难看。 红木茶桌前,时疏一洗净手,熟门熟路地端起沸水,将茶具挨个儿清洗了一遍。 放茶,洗茶,冲泡一气呵成,茶叶在水中翻滚,姿态典雅。时疏一用壶盖拂去茶末,盖上壶盖之后又浇了一圈沸水。 一分钟后,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回壶,分壶,呈红褐色,明亮清澈的茶汤注入品茗杯中。 手法流畅娴熟,茶汤色正,时老爷子满意地直点头。 时疏一双手托起茶杯奉给爷爷,脸上笑意毫不收敛:“爷爷,快尝尝,我特意你挑的茶。” “好。”时老爷子笑着接过茶杯,先低头闻了闻,托住杯底饮下一口,“不错不错,茶是好茶,不过你小子手艺也有长进。” 时疏一一脸嘚瑟:“那当然,我可是特意为您练的。” 老爷子哈哈一笑,放下茶杯,“有空去公司帮你爸的忙,我比这都高兴。” “爷爷~我真不是经商的料。”时疏一低头垂眸,故作委屈。 每次来看爷爷都少不了这一通,时疏一已经学精了,只要他一委屈,爷爷保准不再提。 果不其然,老爷子见他一张苦瓜脸,赶忙摆摆手:“行了行了。不说这个,说说你吧,现在谈对象了没有啊?” 时疏一瞪大了眼睛:“爷爷!我才二十三啊,就,已经到了催婚的地步了?” “哎哟,可别把我当成老顽固,我就问问,哪催你?”老爷子慈眉善目,端起茶杯又饮下一口。 “嘿嘿,没呢,没谈。”时疏一开怀一笑,给爷爷再奉上一盏。 “喜欢男孩女孩?” 轻飘飘一句话,人都给吓傻。 一口热茶猛地呛住,时疏一梗着脖子剧烈咳嗽,呛得脸红脖子青。 过了好一阵,时疏一缓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爷爷:“爷爷,咳,你还能咳、接受我找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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