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心脏病的药,还有安眠药。” 桑吉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拉住我就向外走。 “你干嘛?” “你现在很不对劲,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现在对“医院”两个字格外敏感,刘盟打了几十个电话叫我去拿药我都没去。 “我不去!” “那就更得去了!” 二十岁的小鬼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任凭我怎么挣扎,手腕都被他给抓红了也没用。 只能被他拖上去往医院的车。 我扒着车门一再重申强调:“我没病!我最近过得挺好,我就是心情不好想睡觉。” 桑吉完全不将我的话听进去的样子,捂着耳朵隔绝我念经:“到了医院你将这些话跟医生说去!” 我抿了抿唇,看着他纯白善良的面孔,眼睛莫名开始湿润。 “你怎么哭了?” 桑吉手足无措地放下手,给我擦眼泪。 “你别哭啊。” “你突然哭什么?” 我吸着鼻涕,将湿润的脸颊藏在纸巾中,哽咽着说:“就是我突然想起来养过的一条狗,就跟你似的……” “操!” “很可爱,很单纯,很善良……”我哭得稀里哗啦。 “操!闭嘴!”
第10章 中度抑郁 医院走廊行人稀疏,静悄悄的。 桑吉戳着单子对我说:“你不是没事吗?这几个字是什么?中、度、抑、郁!” 我坐在凳子里捂住耳朵:“我识字,不用念了。” 这个病听着就跟心脏病一样,不好治还烧钱。 我本能抗拒:“不治了,我没钱……” “医药费我替你交!” “小声点说话,小护士看你好几眼了。” 他瞪了我一眼,气鼓鼓地:“你给我好好看病,好好活着,别找借口整天胡思乱想……不就是被男人甩了吗,我都知道,我告诉你,你就是被他PUA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啊。”我不满地小声反驳。 “我怎么不知道,我……”他顿了一下,似乎不想说下去,“行了,好好吃药好好治疗,争取重新做人早日出院。” 手里的病例单被我攥出褶皱。 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给我打那么多电话,锲而不舍地敲我的门。 我想着也就问了:“桑吉,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很好啊,你是我朋友。” 他不假思索,坐在我旁边,想了想补充道:“当我谢谢你吧,我那天在喷泉公园唱歌的时候其实心情贼不好,要不是遇见你,我可能真的觉着自己狗屁不是,向我爸屈服,以后再也不唱歌了,一代巨星就此陨落……” “你送了我满琴盒的玫瑰,又陪我看烟火,我就觉得眼前的都不是困难,我就是喜欢弹琴,喜欢唱歌,再逼我大不了就跟我爹一刀两断!” 我:“……” 被感动了,但不完全感动。 熊孩子都是什么脑回路啊。 · 治疗初期并不顺利,面对心理医生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默默流泪。 主治医生是个叫宋绾的温柔女子,很有耐心,之后加上催眠疗法与药物控制,从一天去一趟医院变成一周去一趟医院,再后来我只需要一个月去做一次心理疏导。 那时,京都的夏天到了尾巴,我在一家蛋糕店做帮工,虽然拿着微薄的工资,但每天傍晚下班都买得起一束带回家的鲜花。 之前住院不得已动了章陌生给我的那张卡,想补上一并还给他,但现在还差不少钱。 工资除去房租水电日常消费,月底很难剩下,我便想找个别的兼职做。 因着之前的经验,打算继续做美食视频博主,但发出去的动态总是浏览者寥寥,我正换想一个账号重新开始,桑吉介绍我去他驻唱的酒吧做兼职:“你不是总抱怨晚上没的事做吗,我跟酒吧老板说你会调酒,他说可以过去试试看。” 章陌生爱酒,家里有专门收藏酒的木柜,连带着我也略知一二,各种基础的鸡尾酒几乎都会调。 我选了几种擅长的调出来,老板一杯杯挨个尝,“啧啧”地品了一会儿,评价道:“还行……盘尼西林有些过酸,但曼哈顿里怎么也加柠檬汁?太酸了。” 习惯在各种酒品里加柠檬汁,是因为……章陌生爱吃酸。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我忙道歉,这面试估计是泡汤了。 老板手指敲击桌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最后将目光停在我的脸上:“你长得不错,先留下来看看吧。” 这个看脸的世界! 我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事后桑吉拍着我的肩笑:“我就知道行,光你那张脸放在外面他就能多卖几瓶酒。” 工资给的很高,凭脸进没什么丢人的,赚钱嘛,不磕碜。 京都大街第一片黄叶落下的时候,我补齐了卡里的一百万。 该找个机会把钱还回去,我发了个消息给章徐羽,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章徐羽说不用,“老板今晚去你在的那家酒吧聚会,直接把卡给他就行。” “好。” …… 嗓子莫名酸涩,一定是因为太渴,我给自己点了杯长岛冰茶。 “小孟,别坐着偷懒,三十号包厢来催了。” 还好酒吧的夜里足够热闹足够忙碌,使我没有时间多想。 不料我推开三十号的包厢,看见章陌生坐在正中。 章陌生今天穿的骚包,真丝衬衫解开两枚扣子,大刺啦啦地露出锁骨,趴在他怀里的人恰正在那里烙下一个吻。 灯光交错,我尽力低着头降低存在感将推车推进去,小声道:“各位点的酒都在这里了。” 接着转身快步离开。 “等等啊!” 身后有人叫住。 我一动不动。 “你转过来我看看。” 这人的声响亮,一时场子都静了,里面桌上打牌的人也都降低的交流的声音。 我只得转过去,依旧努力垂着脑袋,将脸藏在灯光的阴影里。 眼尖的道:“这不是陌生那天带走的那个……” 一瞬间,数道目光如针尖般落在我头顶。 有好事者:“呦真的假的,抬起头来让我也看看……” 我绞着手指不知所措,背上起了冷汗。 一道冰锥样的冷声落下:“不是。” “闲的你们。” 章陌生懒洋洋地放下腿,他身边的小男生有眼力地趁机爬到他身上,在我的视野中长腿交叠。 那些起哄的声音顿时都熄了,我如蒙特赦,忙出去,门关上的最后的一刻,我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声音传到耳边—— “我就说嘛,被陌生藏那么紧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刚才那个也不错,小制服穿的,那腰那腿,啧啧……比张怡看着还带劲。” 被开玩笑的人急了,吵嚷了几声最后都淹没在一片笑声中。 之后这一夜都心不在焉,有关三十号包厢的服务我一律找借口推开,唯有那张卡就放在贴着腿的口袋里,像一个随时提醒的按钮。 我只好再发消息给章徐羽:“你在哪里,我还是把卡给你吧。” 章徐羽过了一会儿才回我:“来三十号包厢,老板喝醉了,我正扶他回去。” 走廊的洗手间里,将一捧凉水泼在脸上,我告诉自己冷静,镇定。 清醒点,没事的,还了卡后这笔糊涂账以后就当跟他扯清了,再不联系。 我抬起头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突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男人。 章陌生阴沉着脸,似乎是醉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吓了一跳,转身与他对视。 他的眼睛狭长深邃,暗含凶光的视线危险地扫过我的脖子,四周凉飕飕的。 我不由地瑟缩:“你想干嘛?”
第11章 三个笑话 手指抓抠水台边缘,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估计是喝醉了,章陌生喝酒不上脸,第一眼看不出来,但仔细观察下他身形微微摇晃,眼神游移了许久才定住。 必定是醉了。 “你的戒指呢?” 章陌生的目光落在一点,猛地攥住我的左手,掰开我的手指。 “戒、戒指……” 我的脑子宕机了一秒,“丢了……” 章陌生永远是盛气凌人的上位者,在他的强势靠近中,我轻声说。 “丢了?” 俯下身,他用拇指腹摩挲我无名指上留下的痕迹,半强迫地与我额头抵着额头。 就在我又被勾的心绪乱飞六神无主的时候,他锁骨上那枚荼蘼红的吻痕就这么清晰地落进我眼里,如同一把三九天结的冰锥,将我的心一瞬间捅得拔凉拔凉,如堕寒窖。 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我一字一字地道: “丢了——” “就是丢了!” 我重复一遍,冷嘲道,“章陌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要继续留着那枚戒指。” 我咬牙狠狠推了他一把,章陌生果然喝醉了,壮硕的身体竟然被我轻飘飘地推倒在地。 他半晌才手撑着地面爬起来,仰着头看我,醉眼蒙眬。 我也仰着头,居高临下地垂眼看他,心中明明不甘,可又从没有感觉这么爽快。 五味陈杂,再次见到他,其实有许多话想问,但在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章陌生,别再来纠缠我,你也好自为之。” 将这句话送给他,我抬脚跨过他横在地上的长腿就走。 “啪啪啪。”突兀地响起掌声,章徐羽端着手臂站在门口看得饶有兴致,也不知看了多久。 章陌生在背后喃喃地叫:“章怡……” 想起口袋里的银行卡,我又转回身,弯下腰朝章陌生露出一个笑,笑意不达眼底,我将卡塞在他的手里。 他却将卡丢掉,固执地来拉我的手,黏黏糊糊地用发烫的脸来蹭我的腿:“你怎么能丢了呢……” 章陌生这人就有一个好处,喝醉了不发酒疯不打人,跟倒退了二十岁的小孩似的又黏人又撒娇,只是现在他在我眼里只是个胡言乱语的神经病。 我也没有心情哄他。 裤子布料薄,我被他蹭得发痒发热,真想一脚把他踢开,但我有素质,忍住了。 章徐羽带着促狭的表情站在一旁看,似乎对章陌生出丑喜闻乐见。 再次甩开他的手,我站起来。 章陌生不依不饶,言语委屈地咕哝着:“我都没舍得丢……我还一直戴着你的……” 我最后瞥了他一眼,慢慢掰开他的手指,抽出腿,离开。 章徐羽与我错身而过,我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 好像听见一声低低的抽泣,不知道是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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