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苦口婆心起来。 我警惕地捂着扎针的左手:“你怎么了,来管我闲事?” “呵呵,谁想管你!就是看不得你像个傻子一样天天被人耍得团团转!”章徐羽一副看透感情的智者语气,“别告诉我你喜欢他,你是脑子也有病吗?” 他这样说话我就放心了。 我是有受虐的倾向吗。 “我没有,”我反驳,“是你脑子有问题了吧?” 章徐羽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们一个院子里长大,当年大家都羡慕你命好,虽然没爸妈,却能凭着一张花似的脸被有钱人选中,不愁吃不愁喝,就烦那些看脸的有钱人……不过现在看到你遭报应,我心里舒坦不少,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了。” 亏他还能想起来这些,当年没被章家资助的时候他也连名都没有,按照排行我叫他“小七哥”,后来章陌生给我起名字时他还跟风非也要姓章。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阿谀奉承,其实仇富还仇颜。 章陌生这种有钱还有颜完美踩雷的人,要知道他助理背地里这么想,会不会吓得做噩梦。 章徐羽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章陌生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吗?”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反应过来,又答:“他……要订婚了?” 章徐羽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瞅着我,笑了笑:“那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我疑惑地望着他。 “因为他不喜欢你了。” 章徐羽:“你看到那个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小明星了吗?是不是比你还好看?” “章陌生今年一月份在米兰和他偶遇,一见钟情,让我去查那个小明星的资料。” 他说起老板的私事一点也不心虚,“我问他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小明星,章陌生对我说,只是跟你在一起太久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也不知道自己以前看上你什么,就想换个人试试。” 我心底有块地方像塌了一样,震动发痛。 怎么换一个人,在他口中说的那样轻易。 就像换一件衣裳简单随意。 章徐羽怜悯地对我说:“这么看来你倒是挺可怜。” 他用一句话下定义:“被章陌生养废了,又不要了。” “我没。”我条件反射地答。 “你没?” 章徐羽“呵呵”地朝我笑,笑够了才道:“十四啊,你真是个傻子!” “你知道为什么你进医院他都不来看一眼吗?你知道当初章陌生为什么不让你住校非要你跟他住在一起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从来不带你去见自己的任何朋友吗?你知道他父母其实一直知道你的存在,却什么也没表示吗?” 他一连串的反问句把我给说懵了。 但他还没说完,扔下一个深水鱼雷:“你知道,其实你当年考上了X大,是章陌生把录取通知书扣下,不让你去上学的吗?” 五雷轰顶,震得我耳目发颤。 “你……你说、什么?” 章徐羽面无表情,像个死刑判官:“我说,虽然你当年卡着录取分数线考上了X大,但章陌生亲手撕毁了你的录取通知书,并告诉你,你没考上。”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官网查查,当年的录取人名单中,有没有你的名字。” 我怔怔地:“为,为什么……” “因为你太傻了,太相信他了啊,十四,”章徐羽残忍地道破真相,“你甚至都没有想过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全都信以为真。” 手背上的针头不知何时鼓起血包,我攥着拳,指甲被用力深插到手掌中。 “不可能!”我猛地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骗我。” 章徐羽气笑了,将平板拿给我:“你自己去查,学校官网上和论坛上都能找到那一届的录取新生名单!” “我不信……” 我将针头拔掉,也不管还在汩汩流血的手背,两只手在屏幕上打字。 七年前的信息并不好找,我翻了许久,页面缓缓加载,血从我的手腕一滴一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有一刻我感觉心跳快得即将不负重荷而崩溃。 一目十行地划过,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新生姓名:章怡 身份证号:…… 学号:…… 或许是药物作用,这一刻我竟然镇定万分。 是谁,在我迟迟等不到录取通知书时满不在意地劝我:“考不上就考不上,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是谁,在我准备打电话给招生服务人员时拦住我,说替我打过去:“他们说没有你的名字,章怡。” 是谁,在我以为自己落榜,万念俱灰地躲在被窝里哭时,从后面抱住我,带着睡意被吵醒的愠怒咕哝道:“哭什么哭,老子又不是不能养你,上什么大学……” …… 我曾将章陌生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万分珍重地放在心上,却不想它们竟变成尖刀,狠狠扎入我的心脏。 章徐羽抽走我手中的平板,叫护士来给我重新扎针,临走前,他留下一句: “一个大男人活成了这样,十四,你要是还没明白,我真看不起你!” 我明白了。
第9章 谁能不爱修狗勾 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事的细节,比如高考后的那个夏天格外炎热。 炎热的天气总会使人更加暴露,催生出平时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和念想。 那段时间班级群里大家都在报喜,而我迟迟没收到录取通知书。 我填的志愿学校在南方的海市,大陆上距离这里最远的城市。据说那里四季温暖,有蔚蓝的海,有阳光沙滩和椰子,我一直向往。 真的好想去看一次大海,多么希望能录取上。 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夜格外焦灼,就连和章陌生做爱也会频频走神。 章陌生对我的状态很不满:“你要是想看海,下个月带你去马尔代夫度假,没必要去那么远的学校。” 他从一开始就不支持我报考那个学校。 他故意在床上折磨我,求饶不得解脱的时候,就一不小心说了真话:“我就想去海市,离你远远的。” 我那时候,好像并没有很爱章陌生,至少,不像现在一样非他不可。 或许最初和他在一起也不全然是两情相悦。 他用一杯酒灌醉我十八岁的梦,诱哄道:“章怡,你跟我好不好。” 我晕晕乎乎地答应:“我跟你好。” 明明是个语意误解造成的玩笑。 怎么会令人难过呢。 高考失利后章陌生托关系让我进了一所专科学院,学的是我不感兴趣但他很擅长的金融。 章陌生比我大四岁,那一年他刚好大学毕业,自己开始创业,经常一忙就是好几天,晚上失眠睡不着。 我就是那时开始跟着阿姨学下厨,在他说胃疼的时候去公司送热粥,在他半夜应酬回来做梅子汤解酒。 渐渐的,我很少社交,唯一的爱好只剩下拍做饭小视频,我的账号渐渐有了粉丝的时候,章陌生突然不许我再在平台上发视频。 “别拍了,我不想我们的生活被别人看到。” 我不愿意:“我从没有在视频中露脸,也注意打码了涉及隐私的镜头。” 只是后来,我的视频忽然冷了下来,没什么关注和评论,于是我的热情也渐渐熄灭。 章陌生的占有欲和偏执数十年如一日,他对很多人和事总保持一种冷漠无情和不可理喻的态度。 在章徐羽的一番话下, 我对他的滤镜在无声无息地破裂。 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护士又给我扎了一次针,告诉我不要再乱动扎针的手。 我迟钝的脑子想起来很多很多事。 章陌生,章陌生。 对我好过,也不尽然对我好,就像他曾经心血来潮养的那只边牧,高兴时逗一逗亲一亲,不高兴关进笼子里饿上两三天。 小狗饿得发蔫了,没精打采的,我蹲在笼子外头看它趴在里面低声咕噜咕噜叫唤,替它求情。 章陌生冷漠又无情:“不这样它是不会乖乖听话的,再说一只狗而已,饿死了就换只新的,你心疼什么。” 是不是在他心里,我和一只狗没什么分别。 让我跟他住在一起,说是为了保护我,其实是让我断了和同学的联系,一个知心朋友也交不到。 不带我见朋友,是因为他只把我当成玩物宠物,没有资格插足他的圈子。 他的父母从来没管过我们,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章陌生只是和我玩玩,当不得真的!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其中含义。 那只在主人伸出一只手就会乖乖将脸贴上去蹭蹭的小狗最终被章陌生送人了,它走的时候还拼命朝我摇尾巴,以为过几天就会接它回家。 小边牧那双带着期盼的黑眼睛单纯得让人心疼,我摸摸它的脑袋,见它一步三回头地被人乖乖牵走。 之后好几个晚上,我都会梦见它。 但章陌生连提都没再提过。 我问过一句,他“啧”道:“一只狗还值得你上心,再问你就跟狗过去吧!” 所以,我又在贪恋什么呢? · 心脏病复发并风寒感冒,来势汹汹的病如山倾倒,我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 三月底,小护士在窗台摆了一盆洋绣球,花开得热烈,她笑着安慰我:“总算可以出院了。” 病去如抽丝,离开医院后我突然开始失眠,连续的失眠让我在白天也感到疲倦。 我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哭泣,哭得停不下来,直到累得睡去。 可是睡着也很难平静,总是做一场接一场的噩梦。 梦见章陌生将我关在朱华小驻的房子里,不给我饭吃,在我面前将那张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然后恶狠狠地问我以后听不听话,还敢不敢想着逃走。 又梦见他忽地一变脸,变成那张六亲不认寒冬腊月的死人脸,将我赶出去,把我的东西都扔出来,一件一件砸在我身上:“滚!我不要你了!” 我又看见他正搂着一个人,而那人一抬脸,与我一模一样! 醒来时冷汗淋漓,我发觉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绞痛的心脏砰砰地撞击胸口,从床头柜里倒出几粒药丸吃下,我又慢慢闭上眼睛。 桑吉用消息轰炸我的微信,也打电话找我,但都被我用各种借口搪塞。 直到某天,我开门拿外卖时,看见他正站在门外,红着一双眼睛愤怒道:“你是想死吗?!” 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比不上一个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关心我,对他我没法不心软。 “没有。”我请他进屋。 他踢了踢满地的外卖盒,愣是找不到可以坐下的地方:“你这是怎么了?” “我……最近心情不好。”我垂着头,神色恹恹。 他眼尖地发现我放在茶几上的小药瓶:“你在吃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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