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陌生住进了ICU,隔着玻璃能看见他紧闭的双眼,手臂上插着的各种针管,电子仪器检测着他的实时生命体征,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吴秘书来了,我问道:“是谁干的?” 他犹豫不决,我只好哀求道:“告诉我吧。” “张怡。” 这两个字出来,我怔愣一秒,很快反应过来。 “……”我从他简略的话中得知,张怡想法从精神病院带走了一个狂躁病人,用我的照片给他洗脑,只要一看见我,他就会不顾一切冲上来将手中的硫酸泼在我身上。 一切都是谋划好的。 吴秘书简明扼要地结尾—— “章老已经让人处理了。” 我颓丧地蹲在地上,都是因为我,章陌生才会被误伤。 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废物,根本什么事也做不好,还处处给他惹麻烦。 我依旧没有足够勇气和他站在一起。 可是我想要站起来,再看一看这条路上的风景。 章陌生背上烧伤的面积过大,水电解质失衡,内环境紊乱,抗生素蛋白液挂了一袋又一袋。 他醒来的时候我趴在他枕边趴得四肢僵硬,梦中后颈发痒,我睁开眼,看见他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像是带着点虚弱的笑意。 我蹙眉,以为自己睡昏了头做梦,便叫他的名字:“章陌生。” 他鼻子上插着管,嘴巴张了张,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但我还是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说的是——我、爱、你。 我爱你。 他只说过一次,我就记住了。 我攥住了他冰凉的指尖,放在自己的心口,热泪滚落下来打在我们手指交合之处,像夏日暴雨,像久旱甘露,来的酐畅淋漓。 我在他的额头郑重落下一个吻,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吻在这里,像盖上一枚印章,标志这个人的所有权。 怪不得章陌生总爱掰着我的脑袋吻在我的额头上。 他伤在背部,多数时候只能用趴的姿势,严重的时候每隔几个小时就要换一次药。 我一看见他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忍不住哭,又怕自己哭会影响到他的情绪,就一个人跑到门外哭,哭完洗净脸擦干泪再进门来,问他要不要喝水。 哪怕偶尔也会被他看出端倪,章陌生抓住我的手指,说:“不疼,我一点都不疼。”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又忍不住要哭了。 章陌生明明就是撒谎,方才换药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额头上都是冷汗,指尖抓在被单上忍得艰难,嘴唇上留下一道道咬痕。 有力气说话后,他还打趣我说:“现在看见我受伤知道心疼了?” “你知道去年我听说你的死讯的时候,真是连跟你去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李虎在你的坟前拦着我,我就一头撞上去跟你殉情了……” 我忍不住小声反驳:“骗人。” 章陌生急了:“我哪里骗人了,我当时头发都白了许多!嘶嘶!” 他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得直倒吸冷气。 我按住他试图乱动的手:“别碰伤口。” “虎哥可跟我说了,他在墓地里把你揍了一顿,你爬着找我的坟头,找了半天还没找到。” 我可记仇了,当时听了就拍手称打得好。 章陌生气哼哼地道:“你怎么这么无情……” “你要这么说,我可走了,下午的通告我是请了假的。”我作势起身要走。 这事我早上就跟他提过了,《残妖》开播,反响良好,片方希望我跟男女主多互动互动,被我婉拒了。 靠着角色红利,我也算是小火了一把,陆续有了代言,就忙起来。 章陌生倒是闲了,公司撒手不管说要做甩手掌柜给老爷子增添点晚年乐趣。 除了坐着就只能趴在病床上,姿势有限,他让助理送来了一个自动平板支架放《残妖》,看完了《残妖》竟然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追剧,各种狗血偶像剧包揽其中,自己看还不过瘾,要边吐槽边给我发微信。 评论说这个霸总演得不真实,那个霸总演得太油腻。 没见过看剧还自我带入的,真是墙都不服就服他。 见我已经推开了门,章陌生急了,忙叫住我: “别!” 说完一个字,他接着又开始咿呀地叫疼。 他演得太像,我手快脑子一步按了铃,替他叫护士。 章陌生无奈:“十四,你回来吧,别走好不好?” 我装作难哄的样子站在门口。 章陌生看着我,他动弹不得,只能用可怜兮兮的表情试图博取我的怜悯和同情。 我从未见他这样,两条眉毛和眼角都耷拉下来,好战冷漠的公鸡像个呜呜叫的软软小狗,我的心一塌糊涂,立刻就举手投降。 · 一直住了两个多月的院,章陌生才被正式批准出院。 这期间,没少折腾,他坚决不肯请护工,吃喝拉撒要我一个人伺候,尤其每次上厕所,以自己站不稳没力气的理由诓骗我陪他进洗手间看他遛鸟。 更不必说洗澡这个世纪难题。 背上的伤口一直涂着药,碰不得,他偏偏又是个洁癖,每次都是他直挺挺站着,我端一盆热水拿毛巾给他一点点擦拭。 章陌生憋着点不要脸的心思,天天想着擦枪走火,我就拿水龙头的冷水往毛巾上一灌,给他身上降降火。 一来二去,他也只好干瞪眼看着欲望不纾。 我给他念遗嘱:“医生说了,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绝对不可以剧烈运动。” “用嘴……用手也行……”他给我眼神暗示。 我啐他一口:“你是有多饥渴?这是在医院,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回家可以对吗?”章陌生当时就决定要出院,“我要回家。” 我坚决反对:“不行,你还没康复,每天都要换药。” 章陌生像个撒泼的小孩一样叫唤:“我不管我就要回家,你可以给我换药,我在医院快憋死了,再住下去我就要抑郁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昨天可还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我从家里煲汤带来一勺一勺喂给他,章陌生心满意足说:“生病真好,住在医院比在家里幸福多了……” 我还打了一下他的臭嘴,让他赶紧呸呸呸,谁家好人一年到头整天生病住院。 章陌生自己打自己的脸,讷讷道:“你别生气,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谓。” “听我的话就在医院老实住着。” “你每天两头跑太累了,连个觉都睡不好,我看了心疼,咱们回家吧。” 他继续试图劝说我。 我冷笑:“跟你挤了两个多月的病床了,现在说这些?” VIP病房除了一张病床还有一张小沙发,我原先在医院陪床的时候就睡在他床边的沙发上,章陌生刚住院时天天半夜哎呦哎呦叫唤喊疼,让我握着他的手。 我只好蹲到床边去牵着他的手,蹲久了腿麻,章陌生就眨巴着眼睛说:“你到床上来睡吧。” 我说不行,“这床太小了,我万一不小心碰到你伤口怎么办?” 章陌生:“不会,床很大的,而且你睡着了很乖很老实,肯定不会碰到我。” 好吧,我睡着是什么样子章陌生比我自己还清楚。 这间病房的床看着比普通间要大,我贴着床边小心翼翼躺下和他的身体还能空开一个枕头的距离。 章陌生背上的伤不能被重物覆盖,我将毯子搭在他的腰间。章陌生侧着头看我,一只手抓着我的手指:“快睡吧,我都困了。” 话虽如此说,但关上灯,等屋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和安静时,他忽深忽重的呼吸声就格外明显。 我能感觉到他的指腹都是汗,问他:“你热吗?” 他不吭声,良久才说话,声音里有种忍过头的沙哑:“有点疼,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再问他要不要喝水,他反复道:“让我抓一会,一会儿就好。” 用袖子擦擦他额头的汗珠,我轻叹一声,只好随他去了。 下半夜,我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梦中大火纷飞,熊熊燃烧,从脚底一路烧到心口窝,连胸膛都是疼的,浓烟迷了我的眼睛,一个人也看不见。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胸口却憋闷难喘,我一边在大火里艰难地走,一边叫章陌生的名字。 “十四——” 他的声音悠远得如同回响,使人辨别不出方向,我就站在原地转圈,换一个方向叫一声他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口气没喘上来把自己给憋醒了,睁眼发现一双手盖在我的脸上。 我将那手扒拉下来,温热的手掌却顺势从我的脖子摸到胸口上,灵活稔熟的动作像形成反射的习惯,不知道在趁我睡着的时候做了多少遍。 我忍无可忍地将那手抓住压在床边,咬牙切齿地叫他:“章陌生,你是不是睡不着?” “疼……”他最近倒是学会了,惯会撒娇的,知道说这一个字就能让我心软了。 “你别装可怜。”我怒道。 “真的疼。”他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有磁性。 “我可是为你才受的伤,你都不体谅一下我……”用一把好嗓子说着不要脸的话。 我丝毫不领情:“你别想挟恩图报。” “人家救命之恩都以身相许的,我就只是摸了摸,你就生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个人自己呆在病房里看狗血偶像剧看多了,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股子茶里茶气的味道。 我要被他气得心梗,将陈年旧账翻出来:“你当初摩托车后座带着漂亮姑娘满街跑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为我?” 章陌生一顿。 “还不许我问。”我继续查账。 “你有脸说喜欢我吗?” 我拍了拍他的脸,差点没忍住给他一个大逼兜。
第62章 未婚生子? 章陌生老实了,装成不声不响的哑巴。 我心里依旧难受,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指又蠢蠢欲动地在我背上比比划划,从颈椎一路滑到尾椎。 我没忍住翻过身在他手上打了一巴掌,响亮清脆:“章陌生你要犯病了就去叫值班医生!” 他没生气,安静地看着我,眼神中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倒是给我干沉默了。 我闭了闭眼,直接爬起来,背对他坐在床边穿鞋:“我去沙发上睡。” 身后的衣角被人扯了扯,章陌生道:“别走,我跟你说。” 我踢到拖鞋,依旧坐着:“你说什么啊你说?”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径直套上鞋下床,语气一下子就凉了:“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十四!”他叫我,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懊恼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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