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赴乙:“拖着你的尸体继续旅游喽。” 真够狠的。齐显想爬回机舱。 计划是计划,许赴乙想推翻随时可以推翻,比如她也有考虑过齐显的生命、将揭阳排除了。这地儿有意思的也多,只是许赴乙家不在这儿,并不熟悉、功课也不太到位。 午饭拗不过管程,他们找了家卖生腌的。 管程抱着盘子咵咵猛炫,不时还往里放辣椒。 “Q弹鲜美,还有我这加辣加醋,你们真不吃啊?” 齐显无法接受生腌制作过程,誓死不张嘴。居意游本来是想尝试的,但是吧,管程吃得脸色越来越不对,他又不敢吃、又怕提醒扰了兴致。 俩广东人要来白粥,夹起一点放进伴着吃,硬是把午饭吃成了早饭。估计是吃腻了。 等到下午在街上晃荡,管程的肚子不对劲起来,许赴乙才叹道:“我就知道。” 管程从包里疯狂抽纸:“妹妹你怎么、不早说。” 裴则渡:“从来没劝成功过。总不能把你绑凳子上。” 管程:“呜呜。” 切莫一次性摄入过多生冷食物。量力而行。 齐显担忧道:“要不咱们今天下午回民宿先歇着,明天再转。” “不行!”管程身体逐渐亏空虚弱,但灵魂还坚强滚烫,“我可以的!玩,必须玩!谁躲酒店我看不起谁!” 此一米八五壮汉游览时换着肩膀靠,大家轮流搀他。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双腿发颤,吸引周围一众同情目光。 “真可怜啊。”路人评。 被当成命不久矣来此旅游完成夙愿的病危人士。 “病危人士”很感动,脑袋趴一下居意游肩头、又去蹭蹭齐显,雨露均沾:“呜呜大家好善良。” 妈的,更像了。 俩女生一人端着杯果汁冰,在前健步如飞,甩了身后人好远,等到晒得头皮发痛才想起来队伍里还有人。她们往回撤退,走到身残志坚三人组身后。 “啊,这里不用打伞。真好——”许赴乙感慨。 “嗯。”裴则渡吸冰。 长得高有点好处,三个人连成一排刚好像堵墙似的挡太阳光。 他们真挺能走的,拖着个半死不活的都能从西堤公园转悠到汕头旅社买杯茶、再打闹到基都教会市西堂。 一路上许赴乙作为导游玩忽职守,风土人情一点不带介绍,只会说“啊,这个好吃,买”,单单在镇邦美食街就耗费掉俩小时。 没人提意见,谁旅游第一目标不是炫饭啊? 连炫饭炫出毛病的管程都张着可怜的嘴巴不放过每一口特色美食。 晚饭自然是火锅,在笊篱中上下涮过的切片切块牛肉不知道为什么是比别处要鲜要嫩。五个人点了八盘吊龙都扫得一干二净,没有人能拒绝肥瘦相间汤水丰沛的口感。 许赴乙又追加一份牛骨髓,称此是自己最爱。 齐显夹起一筷送给管程,道:“温补的,程哥,吃点。” 居意游:“你又知道了?” 裴则渡涮着牛肚:“养过。” 齐显又夹起牛肚给居意游,补充:“火锅店一般用黄牛,学校挺多的。” 居意游吃得很香:“哇,你们学动物的好恐怖。” 多酷,吃饭都能吃出专业知识来。许赴乙更加坚定了学农的信念。 第二天一大早许赴乙带着几人坐上车,说是了解完美食文化就该看看建筑。 车子上了高速又下,越开越偏。大学生仍旧眨巴着眼睛兀自期待。 许赴乙叹气,把人卖了估计都反应不过来。 “到了,下车。从熙公祠,石雕挺漂亮的。” 过了会儿,齐显问:“就这一句啊?” 许赴乙耸耸肩:“这地方在村里,很偏。我也第一次来。” 裴则渡道:“那边好像是旅游团,我们跟着听听好了。” 从熙公祠建于清代。这祠堂面积不算大,统共一千三百平,但胜在精巧,每块石头都有精雕细琢。其中石雕称为国宝也不为过。门楼四幅作品题材各不相同:士农工商、渔樵耕读、花鸟鱼虫、百鸟朝凤,但无一不纹饰复杂细腻灵动。 居意游的手指着士农工商图:“我擦,每片小叶子的叶脉都刻出来了啊?” 齐显示意他看屋檐:“那边刻了螃蟹,附肢上的刚毛都没漏掉!” 管程满血复活,笑道:“能不能有文化点儿?你们听听人家导游怎么说的。” “士农工商图中,牧童手上这根双股相缠、细如牙签的悬空牛索雕刻时可是相当困难。两位工匠都中途放弃,直到第三位工匠采用泡水细磨轻刮的方法,才使巧夺天工的牛索现世。” “哦哦。”大家远程回应。 一位游客:“里面供的是什么人啊?” “应该是陈家的子孙、还有各代明媒正娶的夫人。” 游客:“哦,其他女性不供奉吗?家里生下的女孩子和…偏房?是这么叫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按照习俗可能是,不供奉吧?”导游经验丰富,立刻挽回,“当然,咱们当地也是有女祠的,祖姑、庶系女性也拥有自己的专祠,和这些祠堂分庭抗礼。并不是独尊哈。女祠不仅体现了咱们社会女性意识的进步,也是对男尊女卑的极大冲击。”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说不上来。 几个人都皱着眉头,“哦”不出口。 许赴乙还真就够格当导游,她跟朋友们吐舌头吐槽道:“一天天的,可会装了。” 裴则渡恍然,她微笑:“本地小百科什么想法?” “想听?”许赴乙一扬下巴。 “怎么吊人胃口啊,”居意游话锋一转,“大声点哦,你听那位导游声音可大,我们也要懂得分享。” 许赴乙往天井中心走了走。 “喂喂,”她测话筒似的试试音量,然后丹田发力,“女祠跟这祠堂一样,破烂玩意儿。这祠堂起码还占个漂亮,女祠连漂亮这种优点都没。” “不是、什么情况…”导游没见过。 正常的讲解罢了。 “女祠为什么建?因为女性意识觉醒?算擦点边吧,不过说来也辱了女性意识。女祠是谁建的?某位女性?我倒觉得都像是聪明男的开创的。他们可太聪明了,眼看着压不住‘女人要进祠堂’的抗议,就修了这么个玩意儿——叫女祠,可是只有忠义仁孝的女人能进。 “哟,那忠义仁孝谁评判?聪明男的呗 。你任劳任怨伺候我,我说你贤良淑德;你保贞洁把守寡当教条,我说你忠贞烈女;你一胎八男宝,我说你有后是为孝。女人转头把‘我也要进祠堂’的想法变成了‘我要比其他女人更努力进祠堂’。多好的教化工具,矛盾没了、女人更听话了、男的还能自诩思想开放进步。 “哦,男祠是所有男的都能进,女祠是男人允许的部分向男人靠拢的女人才能进,这叫女性意识的进步?这叫对男尊女卑的冲击? “放狗屁吗这不是?女祠的本质说白了就是男人对自己所有物的掌控欲、是女人被轻易扭曲的自我意志,是对女性群体的分化。腐朽又恶臭。 “啊,当然,女祠是这样,男祠更甚哈。也就石雕木雕装饰能看,谈内里文化底蕴还不如一游客发一大饼,说我们过去确实重男轻女但未来一定改变啦。” 许赴乙从书包里掏出矿泉水润润嗓子,接着说:“不过嘛,历史是可以魔改的,这事儿各朝代男人不少干。那我也就献个丑吧。要说这女祠啊,不知哪位女性先祖创办,只记女人和女性后代。男人嘛,被明媒正娶过来的可以勉强考虑冠女方姓氏加入,不过要注意啊,不能留名,只能叫什么什么氏。生下的男孩儿也千万不能记进去,毕竟女孩儿才是香火,男孩儿算什么东西,不就是借种的工具嘛,作用就是延续香火,嫁给其他女人之后自然就会进人家祠堂了。各位觉得我这段历史怎么样?” “好!”裴则渡首先反应过来,双手拍红。 居意游:“这不就是正史吗?齐显,你听说过吗?” 齐显:“嗯,书里读到过,一字不差。” 管程凑过去,瞪俩大眼傻笑:“借我看看借我看看。” 齐显:“……” 受管程影响,游客中竟也有人质疑起该段历史的虚假性。可见歪曲历史是件易事。 几人昂首阔步走出公祠,精美石雕回头看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许赴乙叉着腰,振奋道:“明天去我老家不?走,都先买点零食路上吃!” “好。”导游说话的分量挺足。 作者有话说: 第一座女祠的出现不一定是许赴乙说的那样,它可能一定程度上是对封建礼教的斗争,但是女祠的延续大部分基于文中原因。 没有在地图炮!女祠和其他现象各地都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自己辨别就好。 (我很有求生欲的,骂我会滑跪。对不起。) (还有一章。) (另外说一下下,文中时间线是去年。)
第53章 烧纸 到了许赴乙老家,众人总算弄明白所谓的“烧纸”是什么意思了。 来祭祖的,还真就是烧纸。 她爸妈见这么一堆人声势浩大地过来,愣在原地。 管程和居意游承担起外交责任,挨个儿深鞠躬:“阿姨好!叔叔好!打扰了!” “呃、嗯,不打扰不打扰。你们好好玩,别嫌无聊。” 齐显准确读出几个字:知道打扰还来,故意的吧。 这么说也算对,许赴乙确实是故意带大家来的,她的邀请很抽象:“希望各位是我开启自由灿烂人生的见证人。” 现在的孩子说话都这么一套一套的吗? 许赴乙本来是没资格祭祖的,毕竟是家里的女孩儿,又是家族某支单传男丁的独生女,向来不受待见。 但她凭借“丰功伟绩”打破了这一偏见,村里还没出过高考这么多分的人呢!于是拥有超高分数的许赴乙终于和傻不拉几流鼻涕的堂哥堂弟跻身同一行列,多么荣幸—— 荣幸个球。 几个人隔老远都能看见祖坟前面挂脸子、对着墓碑跃跃欲试要吐口水的许赴乙。 管程:“妹妹是在用手量旁边松树吗?” 居意游:“估计正琢磨一个扫堂腿能不能劈折。” 齐显:“位置被排在最后挺好,前面磕头,她比划‘爱卿平身’。” 裴则渡:“都瞎哭什么,吵到她了。” 许赴乙很快乐,她呲牙笑了半天。 大家问她在笑什么,她一张嘴就是哈哈哈。 裴则渡:“碑上刻族谱,没她名字。” 许赴乙勾上裴则渡肩膀,慢慢喘上气:“姐姐,还是你懂我。” 之后她又开始笑。 “这次又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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