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曜拍了拍木箱,“我先回趟房间,要把这个放好。” “那就去放,藏严实了,别让我看见。”温雾屿提高了一些音量,他皱着眉问:“跟着我干什么?” 扶曜被冲了一脸,觉得身心都舒坦了,他狡黠一下,问:“雾屿,你生气了?” 温雾屿嘴硬,板着脸说没有。 扶曜笑了笑,指着箱子,又问:“想看看吗?” 温雾屿在扶曜的引导下,心里产生了波动,惊遽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不看,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 “这不算隐私,”扶曜的笑意收敛了一点,他看上去有些难过:“我也不是别人。” 温雾屿在这方面总是能被扶曜精准拿捏,看不得他有任何失意的情绪在身上,又哄,垫着脚尖搂上去亲,“哥,你不要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 扶曜抿着嘴角问:“那你什么意思?” 温雾屿也委屈极了,“你拿着别人的东西当宝贝,还在我面前显摆,就不允许我发个脾气吗?” 扶曜:“……” 他不是挺聪明的吗?这次是什么脑回路! 扶曜恨铁不成钢,真的来气了,他磨着后槽牙,“行,你自己琢磨吧。” 此话说完扶曜转身就走,留下迷茫的温雾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琢磨?琢磨什么? 秋天日照短暂,风向一变,太阳就没了,温雾屿喝饱了茶,没有胃口吃午饭,他干脆回房间睡觉,一推开门,那只木箱子就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了—— 就摆在门口的书桌上,瞎子都能看见。 他什么意思?这是在考验对另一半坚定不移的信任感和意志力吗?温雾屿当局者迷,死活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他给扶曜发了信息—— 宝贝,能把你的箱子挪挪位置吗? 扶曜应该挺忙地,过了一个多小时回复。 温雾屿睡着了,睡得不深,心里一直牵牵挂挂,做了几个零碎的梦,梦里依旧是那位‘老熟人’,最近出现的频率多了些,似乎是某种征兆。 当然了,温雾屿没有上帝视角,只觉得头疼,手机一震就醒了,他心跳很重,直接蹿到喉咙,压都压不下去。 温雾屿魂不守舍地点开手机看,简明扼要的四个字—— 可以,你挪。 温雾屿懵了半晌,终于想起自己睡着之前的心路历程——哦,还有这么一个事情吊着胃口呢。 糖醋霸王龙:挪去哪里? 扶曜:随便,扔了也行。 温雾屿想犯个欠了,他懒得打字了,直接拨通了扶曜的电话,声音有点闷,听着有点懒,“哥——” 扶曜原本还想端着,一听这声调,受不了了,心里又软又酥,“刚睡醒啊?” 温雾屿说嗯。 “吃饭了吗?” “没有,”温雾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木箱子看,“吃不下。” 扶曜心知肚明地笑了一声,“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温雾屿没回答,他连随便也不说了,反问道:“我要是真把你的东西扔了,你不跟我生气吗?” “都是身外之物,如果能让你多吃一碗饭,扔了就扔了,”扶曜温声细语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雾屿:“……” 谁受得了这种花招啊。 扶曜那边的杂音有点多,他很忙,温雾屿不想打扰他工作,调完情了,再都说下去不合适,他要把电话挂了,扶曜突然又说:“雾屿。” 温雾屿的神经又是一跳,“什么?” “要扔之前先打开看看,行吗?” 扶曜费尽心机,好像就想让温雾屿自己去探究一个能令人豁然开朗的秘密。 “行。”温雾屿没说什么,他答应了。 挂了电话,温雾屿心跳依旧没有平息,房间腾升起一股闷热的温度,喘不上去。温雾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越养越烦。他的思绪顺着扶曜的木箱子有了无限联想,最后由一条看不见的细绳,牵到了竹扇上。 准确来说是上一把竹扇了。 饱受摧残后彻底歇菜,温雾屿把它交给了扶曜,不知道扔没扔。虽说现在这把是扶曜送的,但处处都是之前的影子,温雾屿没敢太频繁的拿出来晃,怕刺激出扶曜的酸醋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放哪儿来着了?温雾屿现在脑子短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他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正好跟扶曜的木箱子照相辉映。 也是个不可言喻的缘分。 “缘分……”温雾屿喃喃自语,他缓缓展开扇子,许久不见的‘无事小神仙’遽然撞入眼帘。 这是扶曜写的,温雾屿想,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了。可他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去想起那个人,想到最后,他与扶曜的身躯再度融合,成了一个完整体。 “我疯了吗?” 温雾屿抖抖索索地出了一身汗,他盘算着回华朝市不用看脑子和眼睛了,先挂个心理咨询科看看癔症。 温雾屿暂时顾不上扶曜的宝贝箱子了,他走去院子透气,正好扶善国也在。老头拱着腰趴在一把长椅上,手里拿着类似凿子的工具,地上整整齐齐放了一排雕刻刀,还有一台小型抛光器。 架势挺足。 “爷爷,”温雾屿不明所以地问:“你在做什么?” 扶善国回头一看见是温雾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你这里再做块招牌。” 温雾屿愣了愣,他没听太懂,“什么?” “早上不是撞坏了你这儿一块招牌嘛,上回也是阿曜让我做的,不费劲,很快的,”招牌的轮廓已经出来了,扶善国乐呵呵地在上面雕着花,“你再等等,等晚上阿曜回来了再让他写上字,晾干了明天就能挂上去!” 温雾屿惊讶了,“爷爷,你还会这个?” “啊!我以前是木工,专门做这些,”扶善国老了,眼神和手的精细度欠佳,所以动作慢,但雕花的手法还是仔细,他边弄边说:“阿曜以前上学的铅笔盒都是我给他用木头做的,变着花样做,独一份啊,他能跟他同学嘚瑟好几天。” 温雾屿想了想,那画面挺有趣。 扶善国继续说:“他屋里的那些木头箱子全是我做的。” “真厉害。”温雾屿真心实意地夸,他仔细看这块木板,雕出来的花逐渐成型,很眼熟。 “爷爷,”温雾屿说:“上块牌子图纹好像不是花。” 扶善国抖干净手,又换了把雕刻刀,他眯着眼睛笑:“上一块是竹子,换点花样嘛,有新鲜感!” 温雾屿舌尖抵着上颚,眼看扶善国手下妙趣横生,花朵的样子显现出来,栩栩如生,他刚收干的细汗又出来了。 “这是什么花?”温雾屿问,声音很轻,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扶善国耳朵好,听见了,就回:“牡丹!现在人老了,就这种花熟练,雕了百千次了。” 温雾屿大脑里拉扯到极限的神经‘吧唧’一声,终于断了。 牡丹花纹的木盒,他也有一个。就在十年前,从那个人的包里捞过来的。 经年累月的当下,不止是扶善国手里未完工的木牌,还有楼上扶曜当宝贝的木盒子,都是同样形状的牡丹花,连绽放的姿态都毫无二致、惟妙惟肖。 这不是巧合,是扶曜煞费苦心铺了十年的路。 当前因后果能串联出一个听起来离谱又有点浪漫的故事时,温雾屿还是谨慎。他胡乱跟扶善国打了个招呼,转头又跑回房间,路上给褚琛打了个电话。 没直接说什么事,开口就刺激人。 “老褚,我谈恋爱了。” 褚琛刚走出单失恋的阴影,正享受纸醉金迷的乐子,兴致被懒腰打断,“哦,恭喜。” 温雾屿又说:“帮我个忙。” “什么忙?” 温雾屿回忆了自己家里的布局,说:“在我卧室的衣柜里,有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木盒,你帮我去找找,找到了寄过来,我有用。” 褚琛干巴巴地笑,他无语了,“大哥,我上回给你带的行李你没打开看过?还穿着你对象的内裤呢?” “……”温雾屿眼皮子直蹦跶:“说人话。” “早给你拿过去了,你翻行李箱找找,就埋在内裤下面!” 温雾屿差点把舌头咬了:“……滚!” 行李箱确实一直没打开过,扶曜打扫房间卫生的时候嫌它碍事,直接塞进衣柜了,遗忘到现在。 温雾屿费了好大劲才又把行李箱拖了出来,很沉,褚琛大概把半个他家当都塞里面了。温雾屿懒得细找,干脆全倒出来。 长方形的木盒在杂乱的衣物中很显眼,尤其上面雕刻的牡丹花。 温雾屿小心谨慎地拿起来看,目之所及处突然被潮气覆盖,他来不及擦干眼睛,又急切地转头,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书桌上的木箱。 牡丹都是同样的牡丹,花开富贵的朝气出自同一人之手,它们大概也都是同一人的所有物。 温雾屿已经不紧张了,他仔细回想了十年前的那一晚,自己是不是也少了什么东西,大概就藏着扶曜当做宝贝的木箱里了。 “真是天大的惊喜啊。” 温雾屿波澜不兴地感慨,他迈开脚,又沉又温地走过去,一只手紧握木盒,出了汗,灵台又初期的冷静。 温雾屿眼眸微垂,缓缓打来了恭候他许久的魔盒。
第66章 我只有你 扶曜计划着后面请一个月事假陪温雾屿回华朝市看眼睛,顺便一起过年,他要把手头上的工作提早安排和实施,所以这几天很忙。今天原本想回家陪温雾屿吃晚饭,也没吃上。扶曜抽空给温雾屿打了三个电话,铃响到自动挂断,一直没人接,他心里不踏实了。 直到晚上九点,扶曜匆匆结束工作,连外套也忘记带了,一路疾跑回水云湾。 客栈很安静,里里外外透着温润的气息。扶善国早睡了,只有旺财摇着尾巴跑出,它亲昵地蹭扶曜的腿。 扶曜微微弯腰下蹲,他摸着旺财的头问:“他呢?” 旺财脑袋一甩,往二楼看。哪里房门紧闭,连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 扶曜想了想,又问:“他今天心情好吗?又不接我电话了。” 旺财兴奋地汪一声,在寂静寒凉的夜晚显得尤其突兀。 温雾屿也听见了,他按兵不动,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扶曜叹气,“看来一般。” 旺财缺心眼,完全不懂这些,他还想叫唤两声,被扶曜捏住了嘴,“今晚如果能顺顺利利得过去,明天给你吃肉。” “嗷呜!” 如果顺利,能吃肉的何止是旺财。 扶曜起身,站得笔直,他平静地望向二楼房间,脸上挂着微笑,却显无奈,内心也忐忑难安。 扶曜隐隐能猜到温雾屿此刻的状态,一切应该都在自己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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