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装作不认识,来戏弄他,他也可以原谅。 可是匡延赫不肯把另外一个身份告诉他,就意味着他对他还是有所保留。 匡延赫不够信任他,或者说,觉得没必要? 小哑巴把他当炮友,那匡延赫本人呢? 是把他当男友还是炮友? 怎么想,都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吧。 “你试试看这个味道,很清新,我觉得很适合你。”匡延赫浑然不觉异样,从里面拿出一瓶大吉岭茶,一把握住唐蕴的手腕,往上面喷了一点,“你闻闻看。” 香水味道淡淡的,像秋日校园里吹过的一阵风。 “嗯。”唐蕴笑了一下,“是很清新。” 不管是男友还是炮友,都无所谓了,这世上哪有什么身份能捆得住人心?连结了婚的都可以离婚,男友和炮友又何必区分那么清楚。 当匡延赫给他爱,他就回应,当感受到不适和危险,他就逃离,这样的关系也不算坏。 他想开了。 恋爱这种事,能谈一天就享受一天,不必去焦虑明天。 刚下楼,唐蕴便见到了来打扫的阿姨,她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身材有点微胖,正在用刮水器清理厨房玻璃。 阿姨回头看到他,愣住了,疑惑地望向匡延赫,好像对于唐蕴从楼上下来这件事情感到非常惊讶,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询问俩人的关系,所以就只这样僵着。 “这位是唐蕴,唐律师。”匡延赫主动做起介绍,搭在唐蕴肩膀上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中午麻烦多做一份午餐。”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阿姨朝唐蕴露出很友好的笑容,“唐律师长得俊哦。” “是吧,”唐蕴厚脸皮地接茬,“很多人都这么说。” 这话把阿姨和匡延赫一并逗笑了。 匡延赫发现手机忘在床上了,上楼去拿,阿姨洗着手,问唐蕴:“小唐你有没有忌口的食物呀?我中午打算弄点捞汁小海鲜和菌菇鸡汤,不晓得合不合你胃口。” “我都行,不挑食的。” “那你可太好养活了,不像延赫,不爱吃的东西很多,我有时候给他做饭,都犯愁,还好不用天天弄。不过他这人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大方,心善,知道我要供我两个女儿读书,就给我安排了一份稳定的工作,闲下来的时候还能到这里来赚点外快。” 阿姨是个自来熟,一边洗菜,一边很热情地介绍自己。 她是向恒其中一个项目部的保洁主管,已经工作好几年了,自从匡延赫搬到这里,一直都是她在负责搞卫生。 唐蕴捕捉到重点信息,问:“那他之前会经常带朋友回家吗?” “不常见。”阿姨说,“就一个搞文艺工作的小男生,来过几次,人还挺好的。” 文艺工作? 想来应该是匡又槐。 唐蕴心情不错,中午就着鸡汤吃掉了两碗米饭,外加一根玉米,连匡延赫都感叹他今天胃口出奇得好。 “是我见你吃东西最多的一次。” 唐蕴剥着虾:“你才和我吃过几次饭啊,我之前和同事出去吃自助,吃得可比这多多了。” 匡延赫:“那下次带你去吃自助。” “好啊。” 吃过饭,匡延赫载着唐蕴到市区逛了一下艺术展,定下来两幅画。 还不等他们走出大厅,唐蕴忽然接到江峋的电话,说是让他去医院探望一下上个月被撞进ICU的大伯——就是被建工集团的许董事长撞伤的那一位。 顺带和大伯家属商议一下和解赔偿的方案。 到目前为止,大伯人还是没清醒,靠医院的机器吊着一口气,医生说之后清醒的概率不大,但命是保住了,所以要争取协商解决。 “我临时有点事要飞一趟洛杉矶,等忙完了再回来,大伯那边的情况,你得帮我跟进一下。” “好的,没问题。”唐蕴问,“那许董那边开价多少呢?” 江峋:“许峰的老婆开了两百万,至于治疗费什么的,也不用他们家属操心,许家愿意全额承担,当是一点善心。” 唐蕴被匡延赫牵着往外走,不屑地嗤了一声:“什么叫一点善心啊,搞得他们多慈悲为怀似的,这本来就该他们承担的责任啊。” 江峋说:“后来交警又去事故现场查过了,许董的车在人行道前有过一次急刹,但大爷的电动三轮刹车片是坏的,两个把手全都失灵了。” 乡下的老人很多都没什么文化,对于交规的理解充其量就是红灯停绿灯行,没灯的地方随便开,车子刹车坏了就坏了,只要还能启动就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舍得花钱的。 实际上车子的刹车失灵,是会影响责任认定的。 也是凑巧,撞伤大伯的是个无证驾驶的许峰,要换了个人,大伯自己就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了。 电话挂断后,江峋向唐蕴发送了一份文档,里面都是当事人以及当事人家属的相关资料。 这位被撞的大伯姓李,叫李有为,今年六十六岁,农民,有糖尿病和心脏病史,妻子许多年前已经去世了,所以一直都是独居状态。 李有为一共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都各自组建了家庭,但条件非常一般。 老大在外省电子厂打工,好几年才舍得回家一趟。 二弟之前是开麻将馆的,生意一般,疫情期间偷偷开张被罚了好几次款,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干脆转让了店面,和妻子一起卖煎饼。儿子今年刚上高一,也是缺钱的时候。 老三是女儿,和丈夫在镇上开一家小超市,最近正在为儿子的婚房和彩礼钱发愁。 至于老四,今年也快四十了,结过一次婚,女方以家暴为由诉讼离婚,孩子归女方所有。前些年,老四以投资开奶茶店为由问老爷子拿了十多万棺材本,结果店还没开起来,钱就赌完了,还倒欠一屁股债,疫情期间嫖娼被抓还上过当地新闻。 总之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败家玩意儿。 看完这些人的家庭情况,唐蕴的心情很复杂,也难怪江峋这么快就让他去做家属的思想工作,肯定是看准了这帮人都很缺钱。 “哥哥,我得出去一趟,加个班。” 叫了一天,唐蕴现在对这个称呼已经慢慢习惯了。 匡延赫脚步一顿,问:“去律所吗?我送你。” 唐蕴说:“去趟桦南医院,看个当事人。” “要去多久?” “我也不确定。” 匡延赫还是没有让唐蕴打车,一直将人送进医院,随便找了个车位停。 “我在这儿等你,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啊。”唐蕴解开安全带,上身越过中控台,在匡延赫脸颊上亲了一口,“真乖,奖励一个。” 桦南医院唐蕴是熟悉的,照着江峋发来的地址,直奔住院部大楼。 李有为所住的是间单人病房,环境很好,离护士站也近,为了赢得当事人家属们的谅解,许夫人可谓煞费苦心,还专门请了个护工照看李有为。 护工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刚进门唐蕴还以为是李有为的家属,一问才知道,李有为的家属基本都不过来了。 “就一个大姐,隔三差五的来一趟。”护工指了一下外面说,“刚下楼买吃的去了,估计一会儿还得上来。” “谢谢啊。” 唐蕴望着病床上形容枯槁,满头白发的老人,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七八十了。 所以说啊,养这么多孩子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方便抬棺材吗? 李有为一定没听过和尚抬水的故事。 护工打量着唐蕴,问:“你是李老头的亲戚吗?” “哦不是,我是许先生的律师,来看下患者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好转。” 护工应了一声,但唐蕴估计他连律师是干什么的都不清楚,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蒙。 护工拎起一块毛巾,丢进装满水的洗脸盆,口不择言道:“我估计是很难清醒了,前两天还能喂点流质的食物,今天已经喂不进去了,完全就是吊着口气,这机器一关,人肯定就没了。” 唐蕴走上前,握了一下李有为的手,老人的皮肤松弛,手背长了许多深褐色的斑点,掌根粗糙,应该是冬天下地干活,龟裂导致的。 案件还未移交给检察院,许夫人不得不动用全部人脉,想尽一切办法帮李有为的这口气续上,可是案件总有审理结束的一天。 最快也就两三个月。 假设法院最终还是以交通肇事的罪名把许峰送进监狱,李有为的这口气,由谁来续上呢? 许夫人赔偿的那些钱,又有多少能用在李有为身上? 医院房间的空调一直开着,待久了有点儿闷,唐蕴想下楼去买瓶矿泉水喝,等电梯的时候,低头给匡延赫发了条消息。 【我还在等当事人家属回来,估计要聊一会儿呢,要不你先去吃东西吧。】 匡延赫不知道在干什么,并没有回消息,唐蕴又拍了拍他。 电梯“叮”的一声,唐蕴抬头,看见了那个,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里外两个人皆是一怔,穿着白大褂的沈记恩先从电梯里走出来,冲唐蕴笑了笑。 “好久不见啊,阿蕴。” 自从分手以后,唐蕴就再没有听过这个小名了,一时间很不习惯。 他默不作声地走进电梯,手腕却被一把拉住,唐蕴回过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出现了近乎祈求的神色。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第五十七章 协商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唐蕴不加犹豫地抽回手,并且使劲按了两下电梯关门钮,眉头不自觉皱起。 他不是那种和前任分手了还能和平共处当朋友的人,分了就是分了,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相见。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对视,唐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情绪起伏,波澜壮阔,好像有无数的话要倾诉。 但终究,沈记恩还是任由电梯门合上了。 电梯缓慢下坠,唐蕴的脑海忽然闪过和沈记恩相识的画面。 与今天不同的是,站在电梯里的人是沈记恩。 唐蕴当时还在梁颂家开的健身房里打零工,那天中午,他去外面打包了十人份的盒饭与饮料,踏进电梯时,里面忽然发出了超重警报。 他只好退了出去等一下班,站在门口的男人也跟着退了出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男人望着他手上的重物问:“去健身房是吧,需不需要帮忙?” 唐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健身房的?” 沈记恩说:“我见过你,很多次。” 电梯门打开,唐蕴抬头走了出去,心中升腾起一股报复的快意。 回想起来,自己刚才还是不够冷静,说的话也完全不够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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