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实际上,在匡峙读研究生期间,匡继冲就赞助了他一笔一千万的资金,随便他做什么都行,匡峙选择了最省力的方式——给游戏公司投资,拿股份,但因为年轻,没什么经验,两笔投资全打了水漂,手头就剩下三十万,后来是把车子抵押贷款,才组建起游戏团队,也就有了所谓的“拉不到投资”。 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那就更不现实了,匡继冲还健在呢,怎么可能放任儿子饿死? 但不能否认的是,匡峙的确是个很有智慧和胆魄的人,即使赔掉了很多钱,也依然有东山再起的勇气。 有些事看起来很容易,但换一个人来做,未必能收获这样的成就。 匡延赫:“我在想,要是换了我的话,两次投资都失败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在游戏领域发展了,会尝试换个赛道。” 唐蕴听完匡延赫版本的哥哥的故事,觉得他应该挺崇拜匡峙的,至少是含有一丝敬佩的。 “你会羡慕哥哥吗?” 匡延赫沉默了一下,很坦诚:“会的,羡慕他能获得家里人的认可,也靠自己的双手获得尊重。” 唐蕴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并没觉得匡延赫不被尊重,集团的执行总,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谁敢不尊重他? “我看大家平时都挺尊敬你的啊。” “不一样的,我哥是靠自己的本事,而我是踩在了我父母的肩上,意义不同。” 大概是在上初中的时候,匡延赫忽然有了一个意识:大家赞扬他,并不是真的认可他,而是对匡继冲的一种奉承,另一方面,觉得你身为匡继冲的儿子,已经拥有了绝大部分孩子望尘莫及的生活和教育资源,本该如此。 匡延赫在一次期中考试中冲到了年级第三,得到的夸奖是“不愧是匡董的儿子,真聪明”“你将来肯定跟你爸一样有才”“基因太好了”。 当匡延赫参加竞赛拿到第一时,大家都质疑他的冠军是内定的。 好不容易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被同学造谣说是走后门的,匡继冲捐了一栋楼才换来的名额。也有人说:“我要是有他家那个条件,我肯定也能考进去。” 毕业进入公司之后,他就成了完完全全的啃老族,虽然大家并不会跑到他跟前这样说,但背地里怎么议论他,他是心知肚明的。从此,他再有怎么成就,都是父母的庇佑。 “我一直觉得,凡事都有两面性,我父母对我的保护也会形成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我身上,我分明站在那里,做出了很多努力,但大家都看不到我。我的成功,是理所当然,我的失败,就更是理所当然。既矛盾,又合理。” 唐蕴第一次听匡延赫提起小时候的事,能够想象一个很要强的小朋友在听到“不愧是匡董的儿子”这类的评价时,内心有多失落。 这就好比在对一个奥运冠军说,因为你有最好的教练在帮你啊,要是我有那么好的教练,我也能拿第一。 “小可怜。”唐蕴捧住匡延赫的脸颊,揉了揉。 “哦当然,”匡延赫继续说,“我不是在抱怨我的生活,我的父母,我知道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我应该感到幸福和满足,但我还没有找到内心世界的平衡,老觉得自己不够好,一边卖力地工作,一边间歇性地内耗。” 唐蕴大致听明白了。 “你难以找到平衡的原因会不会是,你从小就把父亲认作成功的榜样,在后来的人生里,世俗观念又一再向你强调,只有超越你父亲,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所以你会产生挫败感,会不断内耗。” “也许吧。” 唐蕴想了想说:“不过我一直觉得人不是为了结果而活的,真正重要的是过程。要是能找到热爱的事业,喜欢的人,安稳地度过一生,未尝不是一种成功呢。” 匡延赫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热爱什么,我毕业那会儿碰上我爸生病,就直接进公司帮忙了。” 唐蕴有些错愕地望着他,匡延赫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我说得有点多,听着很像无病呻吟吧。” “没有啊!怎么会呢!我很想听你讲小时候的事情。” 唐蕴只觉得幸运,喜欢的人能对着自己倾吐烦恼,分享心情。 要是这些话,匡延赫只对他一个人说就更好了。 匡延赫想说点有趣的事情调节下气氛,但搜肠刮肚,竟然寻不到什么快乐的回忆,最多的就是和哥哥明里暗里的比较。 连被唐蕴称赞的那一手好字,都是因为匡继冲说,他的字没有哥哥的好看,所以匡延赫才会下定决心去练字。 他花了三年,练出漂亮的字,匡继冲却又找到了哥哥的其他长处。 只有唐蕴,像个小白痴一样,会盯着他写字。 “哦,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挺热爱运动,什么项目都难不倒我。” “啊,真好啊,”唐蕴羡慕地说,“我小时候就没什么运动天分。” “不过运动天分其实也没什么用,我记得有一回,我拿着运动会上赢到的奖状到我爸办公室,刚好看到匡峙趴在他办公桌上写作业,我爸给他买了一堆好吃的,还让他多休息休息,不然眼睛会累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爸那么温柔地说话,到现在我都没有体验过那种温柔。”事到如今,匡延赫已经完全理解了匡继冲当时的反应,“比起运动会上的奖状,家长们肯定都更喜欢三好学生的奖状,喜欢有成就的儿子……” 语言是轻描淡写的,但唐蕴能够想象当时的画面对匡延赫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冲击,就像是一只小野猫满怀期待地跟着路过的人,希望能够被带回家,却隔着玻璃,看到了另外一只洁白无瑕,一看就是被偏爱着长大的猫咪。 共情能力太强的人不适合听这种委屈的故事,唐蕴的视线因为难过,已经慢慢模糊。 他伸手抱住匡延赫,压抑着情绪。 匡延赫低头问:“你是不是困了啊?” “没有。”唐蕴摇摇头,耳朵贴紧胸膛,“我正在尝试和匡延赫小朋友对话。” “嗯?” “我好想告诉他——‘运动会上拿奖状也非常了不起啊。’” 匡延赫胸腔一震。 他心中有一座庞大的迷宫,堆砌起它的,是童年无数次的失落,迷宫遮天蔽日,阴暗潮湿,然而就在刚才,他的迷宫塌陷了一小块,有一束光直直地照了进来。 原以为再也找不到的出口,好像就在眼前。
第五十六章 哥哥 唐蕴迷迷糊糊间,听到匡延赫在讲小时候玩冲浪板差点儿被淹死的事情,匡延赫问他想不想玩冲浪,想的话过几天可以带他出去旅游。 唐蕴说不敢,因为他不会游泳,很怕被淹死。 “你不会游泳啊?”匡延赫语气温柔,“那我教你吧,很简单的。” “嗯,好啊……你会的东西可真多啊。” 应完这一声,唐蕴就睡过去了,一直到隔天早上九点才醒过来,好在是周末,也没什么事情。 匡延赫仍躺在他身边,但显然已经醒来很久了,就等着他睁眼,递上温和的笑,还有一个迫不及待的早安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蕴感觉这亲密的一晚过去,匡延赫的面相都变了,好看中透出一点清澈的愚蠢。 他的眼神变得很单纯,又有点儿宠溺,就仿佛在观察家里新捉的小宠物。 “你什么时候醒的啊?”唐蕴问。 “一个小时前吧。” “那你睡好少。”唐蕴往前凑了凑,在匡延赫的唇边嗅到了清凉的白桃味,“你已经刷完牙啦?” “嗯。” 不止是刷完牙,连脸也是洗过了的,胡茬修得干干净净,连头发都顺带洗了一下才又重新躺回床上,等待某只小猫醒过来。 “你可真有心计啊!”唐蕴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起身披上浴袍,“对了,我的内裤呢?” 匡延赫:“我去帮你拿。” 水池边已经备好了全新的洗漱用品,只有杯子没有新的,匡延赫找来了喝水的玻璃杯代替。 刚挤上牙膏,匡延赫就回来了,人倚在门框,手指勾着内裤,镜片后的眼睛弯弯的,总之特不正经。 “谢谢匡总。” 唐蕴伸手去拿,匡延赫的手立刻收了回去,拿内裤要挟:“在家里就别这么叫我了,怪生分的。” “那要叫你什么?” “你自己想。” 唐蕴不禁想起自己当初给匡延赫改备注时的苦恼,其实匡延赫比梁颂还小一岁,按道理是可以喊小名的,但是因为合作关系,喊小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哥哥?” 他选了一个介于亲热和尊敬之间的称呼。 匡延赫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生动且罕见的表情,看起来对这个新昵称是相当的满意。 “那好吧,”匡延赫走进浴室,很恶趣味地弯下腰,“哥哥帮你穿内裤。” “啊!”唐蕴吓得跳起来,“倒,倒也是不必,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你就跟我见外了对不对?”匡延赫自己也笑得不行,“哥哥帮助不方便的弟弟穿一下内裤,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哎哟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很让人大开眼界啊!” 尽管弟弟很不情愿,但哥哥还是强行帮忙把内裤穿上了,顺带着占了一把便宜。 在弟弟耳边丢下一句评价:“你这小屁股还挺有肉的。” 也不知道算不算褒奖。 洗漱完,唐蕴想换上自己的衣服,却被匡延赫告知,裤子洗了,衣服还没洗。 “我看到那上面有干洗标识,就没敢丢洗衣机,等阿姨拿去洗好了我再还你,今天你就先穿我的衣服吧。” 要不是他提起,唐蕴都不知道那件衬衫居然只能干洗。 “你这人还挺讲究。” “那是。”匡延赫把他带到和卧室差不多大的更衣间,“你自己挑。” 所有的衣物都按功能性分了类,跳过商务风和运动的,唐蕴径直走到夏装区,随手拿了件做旧风的字母T和短裤换上。 在放香水的玻璃柜里,唐蕴瞥见了一个摇摇乐,他立刻想起,那是他和小哑巴在电影院大厅的娃娃机里夹到的。 之所以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摇摇乐上印着他喜欢的动漫人物,而且是他亲手拆的包装。 唐蕴的手指戳了戳那个小玩意儿,上面的人物以一个很搞笑的姿势晃动起来。 “这个是你买的吗?”他问。 匡延赫的神色明显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 “这个东西……我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 “哦,这样啊。”唐蕴捏住摇摇乐,将玻璃柜门关上了,他知道匡延赫不想说,所以不打算细究。 其实在问出那个问题时,他是希望匡延赫能够向他坦白一切的,他知道,匡延赫在寻氧上约他的时候,肯定也没料到过他们会有碰面的一天,所以他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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