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又恢复了阳光开朗的样子,嗓音都是活泼的:“记得啊,我选了裙子,然后你讲了跟你表妹,因为一件裙子发生的事。” 戚泽点头:“你不觉得,这很好玩儿吗?要不要开个故事会?” 唐辰眼睛亮了下:“可以哦!” 他还挺喜欢听戚泽,讲一些自己的过往的。 戚泽浅笑:“好,那今晚七点,我在家等你。” 两人刚好走到自家的门口,即将分离,唐辰笑着回了句好,就转身进了自家小院。 戚泽朝他挥挥手,推开了小洋楼的篱笆栅栏。 故事会的本质,是为了让两个人,了解彼此的过去,了解彼此的脆弱。 他想知道,唐辰为什么总是喜欢说‘不要’,‘不想’。 这是一种,对喜欢的人本能的探究欲。 — 晚饭时,唐辰吃得很快。 他还惦记着跟戚泽的约定,两口饭当做一口刨,往嘴里塞。 饭桌上,麻婶儿突然闲聊说:“辰子,国庆后要继续卖菜吧?” 唐辰嗯了声:“主要是国庆那些员工也回家了,不在宿舍住。” 麻婶儿点点头,夹了一个鸡腿给他:“行,那你多操心这事儿哈,别忘了。” 唐虎眼看着那个鸡腿,落到了唐辰眼里,忍不住阴阳怪气嘲讽道:“不就是卖菜赚了几个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以前家里的鸡腿,都是给他吃的,他不要唐辰才能轮到。 麻婶儿敲了他一筷子:“那你也去给俺挣几个钱啊,辰子挣的钱,人一分都没留,全都给俺了。” “俺拿着还不是给你攒彩礼的,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唐虎鼻子哼哼:“俺才不要他的钱,彩礼俺自己会挣,别搞得俺好像已经欠了他的似的。” 麻婶儿懒得跟他说:“俺看你是最近太闲了,太惯着你了,脾气越惯越大,明天给俺去地里种菜去。” 唐虎顿时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一句话都没有,转身进了屋,还把门摔得咚响。 麻婶儿骂了句:“你这死脾气!” 屋里安静了会儿,两人继续吃饭。 麻婶儿又突然说:“真是造孽了,余苏的妈又昏倒了,这次好像有点严重。” 唐辰顿了下:“啊,有多严重啊。” 麻婶儿砸吧着嘴:“村里的张大爷都治不了,下午直接送城里大医院检查去了,估计是挺严重的病……” 唐辰听着,不禁心里一阵难受。 这也太造孽了,余苏比他还小一岁,今年才十八,一个人就要背负这么多。 麻婶儿:“他下午的时候,还回村来了,到处借钱,眼睛都红透了,整个人都不对劲儿,这孩子太命苦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余婶儿已经病了近十来年了,一直是余苏在照顾,这孩子还从来不抱怨,十年如一日对他妈很好。 而且,余婶儿男人也不要她,亲戚们因为借钱的问题,都得罪遍了,跟躲瘟神一样躲着他们家。 为了治病,余苏这些年,把能赚钱的法子,都倒腾过了。 想出去进厂子赚点钱吧,他妈有需要人伺候,导致他只能在农村种菜卖钱,又辛苦又挣不了多少,但他从来没放弃过自己的母亲。 麻婶儿真觉得,她儿子要这么孝顺,她就是早死也是值了。 麻婶儿又想到啥:“辰子,你上回说的买菜的事儿,找没找余苏的?” 唐辰放下碗:“找过了,但他拒绝了。” 麻婶儿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算了,没道理这钱他自己不想赚,俺们还得上赶着求着他赚,这孩子拎不清。” 唐辰没说话,离开了饭桌,拿着手机往小洋楼去。 路上他就在想,余苏那边,他还是得再试试。 余苏家里出了这种事儿,肯定需要很多钱的,村里基本都是空巢老人,没多少钱借给他的。 唐辰敲开小洋楼的门时,戚泽正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看什么。 见他来了,就笑着收起东西,去倒了两杯饮料。 戚泽:“对了,我给你买的高中教材,快递要到了。” 唐辰忙说:“那多少钱,我转给你。” 真是麻烦了,主要是他不知道高中会用什么教材,也不知道怎么网购。 戚泽在地上铺了一张毛毯,招呼他过来坐下,一边说: “微信转给我就行,到时候我把交易截图发你。” 金钱方面,戚泽一向不跟唐辰客气,怕唐辰多想,生气。 随后戚泽关了房间的大灯,开了一盏小灯,光线不暗,有些暖黄,气氛一下就变了。 变得温馨,像是冬天一家人在壁炉旁烤火,这时候再聊点什么是最好的了。 唐辰盘腿坐着,双手捧着杯子,期待地看向戚泽:“戚老师,开始吧。” 戚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谁说了今天是我讲故事” 唐辰一怔,眨巴眼。 戚泽平静道:“上回我已经给你讲了一个,为了公平起见,今天你讲故事,我听。” 唐辰半张着嘴:“啊……” 突然就有些不情愿。 戚泽挑眉:“想耍赖?” 唐辰忙摆手:“啊,不是不是,我就是在想,我能有什么故事呢,我的过去不像戚老师那样,它真的很平凡……” 十来岁前流浪,十来岁后就在这个村里了,一直没出去过。 要说苦难,都只是很平常的吃不饱,穿不暖。 难道要他说十来岁前,是怎么在垃圾桶翻垃圾的?十来岁后的每天又是几点下地干活的? 戚泽哦了声,很自然道:“那,就讲讲,你为什么怕蛇吧。” 先用这件事打开一个缺口,后面再逐渐深入。 唐辰吸了口气:“那好吧。” 他喝了口饮料,突然就弯起眼高兴说:“戚老师这个好好喝!” 甜咪咪的。 戚泽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笑:“还有,等会儿你回去,我给你拿两瓶。” 唐辰点点头,缓缓开始说蛇的故事:“就,大概是我七岁,还是八岁那年,那是个夏天。” “晚上我就在天桥下睡觉,因为比较凉快,缺点就是蚊子太多,天桥上的汽车太吵……” 然后有天,他半夜被蚊子咬,实在是受不了,就翻身爬了起来。 结果就看见,自己刚才脑袋躺的那里,旁边有一条黢黑的蛇。 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还闪着光泽,怪渗人的。 当时唐辰还是个小孩儿,吓得差点当场晕厥。 但他不敢动啊,万一一动,这玩意儿飞腾过来,咬他一口咋整。 他也没钱,有毒的话,那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而且那蛇龇着牙,牙齿那么尖,被咬一口肯定好疼好疼的。 小孩儿都怕疼,比怕死还怕。 唐辰:“于是我就坐着,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它,我怕它动了,更怕我自己动了……” 戚泽被小时候的唐辰可爱到了,但又很心酸。 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流浪,是怎么逃避危险和坏人的? 戚泽:“然后呢。” 唐辰叹气:“然后我就跟它瞪眼儿,瞪了一晚上,睡都不敢睡。” “直到第二天早晨,天亮了,它才爬进地下水沟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在天桥下睡过觉。” 戚泽没说话,只是把准备好的零食,都塞到唐辰怀里。 唐辰对他突然的动作不解:“怎么了?” 戚泽:“多吃点。” 替小时候的自己多吃点。 唐辰就乐呵地笑了两声,撕开包装袋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戚老师你的零食真好吃。” 戚泽就笑:“我准备了很多,以后每次开故事会,都会有。” 唐辰:“故事会还要开吗?那下回是不是轮到戚老师了?” 戚泽点头:“嗯,你想听的话。” 唐辰:“当然想听!说好了!” 戚泽:“说好了。” 已经是八点多了,过去一个小时了。 屋里气氛很好,很轻松,像是在泡温泉一样,让人每个毛孔都非常放松。 安静了会儿,戚泽突然说:“为什么你明明怕蛇,却不承认。明明想吃糖画,也不肯直说。” 唐辰顿住,眼神开始乱瞟,他摸了摸耳朵:“没有吧。” 戚泽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平和又温柔。 又想起此前,他撞破唐辰因为唐雪雪的事儿,一个人难过伤心,当时唐辰的第一反应,却是赶他走。 现在想想,那时,唐辰有没有一点点,是想要他留下的呢?是说的反话呢? 唐辰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吧。” 戚泽送他到门口。 他想,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唐辰为什么总是说不。 要撬开一个人的心房,是需要耐心的,他有那个耐心。 唐辰在门口顿住,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了句:“明天也想和我在一起吗?” 戚泽不解:“什么?” 唐辰解释说:“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明天,也还是选择我,想跟我在一起。” 戚泽微张着嘴,哑然了,好久才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改变主意?” 唐辰半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你回答就好。我以后每天都会问一遍。” 这样他晚上,就能睡得比较踏实。 戚泽莫名有点生气,心里堵得很:“选择你,想跟你在一起。不仅是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一直都是这个回答,我想跟你在一起。” 分明是很动人的情话,但他说出来的语气,却带着点隐隐的怒意。 戚泽甚至都不知道,唐辰到底是在不信任他,还是在不信任自己。 唐辰却抬头朝他笑:“我知道咯,晚安。明天见。” 戚泽头一回这么咬牙切齿:“明天见。” 等唐辰要走时,戚泽又突然拉住他,想着反正情绪都上来了,那他也问一问: “你今天,找到喜欢我的原因了吗。” 唐辰莫名有些抱歉:“没有……” 又赶紧说:“那个,我认真找了,真的很认真了……” 眼看着戚泽的面色,一点点淡下去,唐辰有些心慌:“肯定是我还不够认真!我明天一定更加认真!” 戚泽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真的,差劲儿到,需要你那么那么认真地,去找喜欢我的原因吗?” 唐辰傻住了:“不是,不是。你很好,可能需要一点契机吧。” 戚泽看他愧疚又傻愣的样子,被逗笑了:“没事,慢慢来。” 其实唐辰能对他讲起自己的过去,就是他们关系的一次进展。 只有很亲密的关系,才会对对方谈起自己那些,狼狈又不堪的回忆。 戚泽觉得,唐辰那十个原因,可能只是他给自己设置的一个心理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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