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意是他们何时在一起了,怎知应筵的回答紧接而至,快得他都没从自己那句话里品出别的含义:那以后都好好的。 岑谙用力甩上冰箱门:不许玩文字游戏。 应筵:不许玩加班游戏。 也不知是谁以往常常加班,岑谙踱到窗边看了看楼下覆着水光的地面,不得不说自一场风暴潮后,他多了个不喜欢的天气。 如果不闻不问显得不妥,言明等候显得心切,那……岑谙在放下手机前回复最后一句:回来的话,挑一个好天气吧。 炒好菜端出去,那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手言和,守着那盒椰蓉球差不多扫了个精光。 岑颂推了推西点盒:“哥,给你留了两个。” 岑愉舔舔手指,打了个嗝儿,擦擦手过来派筷子。 岑谙无语道:“吃那么多,还能吃得下饭吗?” “主要是太好吃了,比我们学校后街的私房甜品弄得都好。”岑颂拨了拨西点盒和袋子,“这什么商家啊,二维码都不印一个,太不懂赚钱了吧。” 岑谙往他满是腱子肉的胳膊上甩一掌:“别光坐着,赶紧去盛饭,要不你明晚吃学校食堂。” 难为那俩吃了那么多点心还能把满餐桌的三荤一素吃干抹净,岑颂真怕岑谙没收他钥匙赶他回学校住,饭后积极地承包起刷碗的任务,岑愉拱到岑谙腿上,悄声说:“爸爸,那个球真好吃。” “是嘛。”岑谙说,“那下次还给你带。” “喜欢爸爸。”岑愉贴了贴他,从裤兜里掏出个新的手绳,“材料包里没有小熊了,我用了小刺猬。” 深绿色的编织绳,看着也不错,岑谙勾在指尖上:“这么好看呢,上课偷偷编的?” “没有!我课间弄的,连毽子都没踢。”岑愉说,“还被邢小陶看到了,让我编个黑色小珍珠给她。” “不得了,以后她的小姐妹没准儿要你一人编一个了。”岑谙拍拍孩子的后背,“去吧,写完作业再编,别太晚睡。” 房间里新安了套桌椅,岑愉抱起书包往屋里去了,客厅里就剩着岑谙一人。 厨房传出碗碟相碰的声音清脆得像一曲奏乐,岑谙听着,从沙发上拧过身来,后方的瓷砖墙挂满娃娃,他随手将手绳挂到一只山羊角上,拉远距离拍了个照片,设置成自己的新头像。 他这头刚替换了头像,那厢应筵就保存下来,头等舱里有网络,他放着笔电里要紧的工作不处理,全神贯注翻看岑谙的朋友圈。 平均一个月才发两三条动态,每条生活照不多于一张,应筵恨不得从寥寥几角窥见岑谙如今生活的全貌,看了哪场电影、打卡过哪家餐厅、从书店里淘到哪本新出的诗集…… 电影票有三张,他揣摩除了岑谙和小愉剩下的那个会是谁,那个满身巧克力味儿的alpha?人家从出生起就赢在了起点,哪像他不得不想方设法遮盖起不惹人喜的信息素,偏还连孩子的名字都不配提及。 发布日期四月之初,环河公园绿意盎然,照片里的小孩儿踩着溜冰鞋从东灵桥滑下,细胳膊细腿儿,也不知那晚在俱乐部外推他怎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应筵小心保存,可惜没翻出过小愉的一张正脸照,他似乎从没看过一次小alpha带笑的眉眼,在这条路上他已经被岑谙判了死刑。 一盏床头灯、一轮天上月、几只枝头鸟、落日街头照,食物美景,野狗野猫,岑谙的朋友圈内容囊括很多方面,唯独未在自己的朋友圈露过一次脸,个人照比工作号里的还稀缺。 其中有两年,岑谙的朋友圈是大段的空白,没有图片,没有文字,不知是生活太忙碌,还是无心观四方—— 直到岑谙离开的他的那一年七月,二十号,岑谙发了一枚太阳,是软件自带的表情,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再往后就是一条直线,朋友圈被翻到了底。 岑谙这些年记录的朴素内容,成了应筵远门在外的私藏慰藉。 落地南澳是上午十点,离开航站楼去往酒店的路上,应筵给岑谙拍下了本地的春色,岑谙回敬他办公桌上一杯刚冲泡好的咖啡。 两地存在不大的时差,应筵问:回公司了? 岑谙在等待电脑开机,抽空回复:净问废话,前几天不是才在这张桌子上偷袭过我。 应筵:别冤枉无辜人士,我那次可没得手。 岑谙:要是得手了恐怕我俩现在就不会在这个号上聊天了。 应筵:好小气的beta。 岑谙:好小气的alpha,借了领带却记不起归还。 应筵败下阵来:我在这边买一条新的送给你。 有部门组长给他送文件上来,岑谙关掉手机,单方面结束了这场估计比岑愉和邢小陶的聊天内容还幼稚的拌嘴。 才刚加上好友没几天而已,应筵的头像没被刻意置顶也时时挂在了岑谙聊天列表里的最顶端,这样很不好,岑谙知道习惯一旦形成就会产生依赖性,为了杜绝这种心理产生,他手动把岑颂置顶了,并在每天睡前给他弟发晚安。 岑颂既受宠若惊也肉跳心惊,抓着手机跑过来敲他门:“哥,你是不是太久没alpha,拿我来过瘾了?” 快要睡着的岑愉从被窝支棱起脑袋:“我就是爸爸的alpha!” 岑谙摁熄手机:“我是检查一下你多晚睡觉,顺便喊你给我关个灯。” 应筵虽每天都有找他,但消息不算密集,各自都席不暇暖,且相隔两个时区,能立即回复就很凑巧。 开会时岑谙的手机开静音关振动,但收到来信会亮屏两秒,应筵给他发酒庄的包装车间证明每一支酒都按严格规定生产,也发穿梭于葡萄林密叶中斑驳的阳光,问他祜灵市是否还下雨。 会议室里岑谙往往坐在前头最靠近严若炤的位置,以防老总火眼金睛,他通常散会后都故意不急着碰手机,挑着问题跟人探讨完才不慌不忙回办公室点进界面。 岑谙:以前怎么没见你话那么多。 应筵:我也没发现自己的分享欲可以这么强烈。 岑谙:你这都不是分享欲了,是疯享欲。 应筵:你错字了,是想。 应筵:岑谙,我想你了。 就像南澳的葡萄园砸下一颗果实,在岑谙的心头淌了片酸甜。 这不是应筵第一次说想他,却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应筵在想他,因为这一瞬,他每个器官每块肌肉,都清晰地感觉到盘亘体内多年的根在收缩。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索性如往常般拿工作当托词,自私地让应筵的想念成为结束语,大概下一次话题,又能完美地逃过。 没想到应筵这次好像没打算轻易放过他,岑谙克制了一整个下午没拿起手机,晚上洗过澡起了闲心看看,惊恐地发现朋友圈攒了一百多条消息,应筵给他的每一条动态都点上了赞。 岑谙戳他:你手不酸啊? 应筵擎等着他主动:打不动字的话可以开视频么。 岑谙:不可以。 应筵:我买了新的领带,你看看颜色喜不喜欢。 岑谙:手机里看有色差,我喜欢肉眼看。 界面没再弹出新消息,正当岑谙怀疑他也被应筵当成了结束语,应筵忽然回复道:是想见面的意思吗? 岑谙握着手机,耳畔倏然群山轰隆,是他的心在动摇。 在聊天界面和天气软件切换数次,岑谙仰靠在床头,就当是谁的胸膛:祜灵市早就放晴了很多天。 在应筵离开后那场雨只飘了一夜,后来便一直保持着晴天,只不过十冬腊月,没有一天不是冷得折胶堕指,岑谙每天要给岑愉准备两壶热水,一壶放在保温杯解渴,一壶抱在怀里驱寒。 十五号的前一晚,岑谙整点下班,买食材回家调了火锅,庆祝岑颂的论文顺利发表,虽然吃完以后还是由他弟来负责刷碗,为此岑颂还揪了把悠闲吸溜酸奶的侄子,骂他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小点心。 岑谙隔着一扇浴室门都能听见那俩在外面吵嘴,温水从头顶浇落,砸在脚边声声清晰,稍微盖过门外的高分贝。 他总觉得今天好像缺了什么,擦完身子习惯性把手探向壁架上的手机才想起今天似乎没接收到应筵的消息,岑颂那臭桃子明晃晃地挂在他的置顶。 像是能发生感应,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应筵的头像缀了红点,机身振得岑谙的指尖都在发烫,也许该怪洗澡调的水温太高。 而应筵发来灯下银砂,和一个不足百米的定位。 或许更有赶路的喘息与憧憬的眼神,但正如岑谙说,肉眼相见才得以真切。 于是文字没暴露一声心跳,可仅仅几字就道尽所有。 应筵:岑谙,下雪了。
第65章 被浴室残留的热气裹着,岑谙颇有几分缺氧的感觉,一颗心脏仿佛处于失重状态,在胸腔内轻飘飘地上下浮动。 猛地,浴室门被拍响,岑颂扯着嗓子在外面催促他:“哥,哥,你好了没,我快憋死了!” 岑谙神思回笼,应了一声,抓起睡衣套上,系纽扣的双手都有些不听使唤,连浴巾也留在挂钩上不管了,他抓着手机就拉开门。 趴在门板上的岑颂差点摔进来,门都不关了,扎在马桶前将裤头一扯:“憋死我了!” 搁平时岑谙定然先骂他一句再给他关个门,今天却懒得管了,随手捞起岑颂扔在沙发上的羊羔绒外套一裹,急冲冲跑到玄关抓上了钥匙。 阳台上看雪的岑愉听闻动静追过来:“爸爸,你去哪?” “我想起落文件在公司了,回去取,很快回来。”岑谙难得在孩子面前撒谎,根本来不及解释太多,鞋子都没换就推门往外走,“你别在阳台上待太久,着凉又得跑医院了。” 岑愉递过来门后边的伞:“爸爸,拿着!” 岑谙怔了下,接过来后想起了什么,快步返回茶几前朝抽屉里一摸,将那东西攥到手心里,这才抱着伞往楼下赶。 拖鞋拍在地板的啪嗒声响彻在静谧的楼道。 体内的根/茎恍如在这场初雪中极有生命力地疯长蔓延,绞缠着躯体的每一寸让他闷痒、令他难耐,他想他大概还是讨厌下雪天的,比起浪漫,降雪对他来说更多的是知觉的麻木和情绪的结冰。 然而当他决定为这个气象要素赋予意义,如果应筵能点燃它,或许他可以让讨厌慢慢被期待烬灭。 毕竟抱有期待总归是好事。 楼梯口外漫天飞雪,岑谙止步,撑起伞的工夫迅速调整好自己因无端迫切而错乱的呼吸。 黑天之下,兴许是灯光助阵,应筵即使穿着一袭暗色调大衣也不显得虚幻了,不过也有可能不全是灯光的功劳,是因为没错开过的、专注等待的视线。 步调稍缓,岑谙停在应筵身前一尺远,指甲在伞柄上刮了下,隔着数千里不见面孔时沉着淡定,见了面反而不知如何应对,明明分别前还抱过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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