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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煜看看忙得团团转的几个小店员，拿起一张小票说：“这两杯冰美式我来做吧。” 除了前店长阿杰，几个打工的小姑娘小伙子都不清楚他的来历, 就像对待一般同事那样笑着道谢：“太好了，谢谢你啊裴哥。” 冰美式是众多咖啡中最简单也是最便宜的一种，裴煜已经练习得很熟练了，很快做好两杯交到顾客手上。 他以前经常在外打工，对于顾客各种各样的发呆愣神习以为常，好在对方并没有多余的搭讪, 只是多看了他两眼, 就急匆匆地赶去上班了。 另一边, 收银姑娘动作一顿, 奇怪地重复道：“你要冰美式去冰再加奶加糖？” “嗯嗯。”年轻又大胆的女客人点点头，伸手一指, “我要那个长头发的小哥哥帮我做, 麻烦啦。” 收银姑娘无奈道：“那是我们的新店长, 刚才是看我们忙不过来才帮忙的，他不负责做咖啡。” 女客人不置可否一撩长发，低眸确认价目表，冰美式是这家咖啡店最便宜的产品，18元。 确认完毕，她粲然一笑：“那我要15杯冰美式，正好差不多轮到我请全办公室喝饮料了。你们OK吗？做好之后麻烦再帮我送一下哦，送到旁边的宏图大厦。” 收银姑娘：“……” 而后面的几位客人，或明示或暗示，不约而同地都点了冰美式，两杯起步。 阿杰管理这家咖啡店三年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突然灵机一动，把被迫帮忙的裴煜拉到一边，交代道：“小裴啊，你去做两杯耶加雪菲吧……没人点。我喝，我们一人一杯。” 裴煜也想做点不同的产品练手，爽快应下。 作为整个咖啡店最具吸引力的磁极、最耀眼的焦点，裴煜手中的塑料杯刚换成精致的纸杯，就有排队的客人忍不住问道：“诶，那杯是什么啊？” 收银姑娘回道：“是耶加雪菲。” “那我也要一杯那个。” “好的，一共58，请扫这里。” 顾客闻言直接呆住。 这家咖啡店算不上平价，主要面向的顾客群体是公司白领，主打精致的品质与幽静的环境。18元的冰美式价格适中，却已经是店里最平价的引流产品了，3、40元才是正常的人均消费。 耶加雪菲则是店内单价最高的一款饮料。 顾客默然片刻，一咬牙：“那……还是给我来一杯吧，我想要那个小哥哥做。” 裴煜：“……” 明明是来学习咖啡店经营，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块人形引流招牌。 傍晚，站了一整天的裴煜前去休息，换成晚班的员工上阵。 阿杰神神秘秘将裴煜拉过去，满脸堆欢：“小裴啊，我刚刚算了一下，你知不知道，现在还没到晚上，今天的营业额已经是昨天的两倍了。” 而后咳嗽两声，又道：“咳，我也不是故意要忽悠顾客才让你去做贵的品类，你看，你今天几乎把大半个菜单都练习过了。” 裴煜笑了笑，说：“嗯，我看有几名顾客付钱的时候虽然心疼，但喝到咖啡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很惊喜。有几款咖啡定价偏贵，确实也物有所值。” 阿杰愣愣地呆望着这张笑颜，突然就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当冤大头……不是不是，人家都说了是物有所值，在他看来，更是物超所值。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招呼：“裴哥！吃晚饭啦！” 裴煜笑着回头应了声，温声向阿杰告别：“那我先去吃饭了。” 窗外夜色渐浓，转瞬又被璀璨的霓虹所冲散。 裴煜在店里慢慢地走着，脚步轻快。 他真的自由了，不但有了真正的事业，还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一起奋斗的同事伙伴，新的生活已然开启。 - 出身路、裴这种家庭的豪门子弟，无论他们表面看起来是暴躁还是温和，其实都是从小见多识广本质圆滑的人。 裴家人对裴煜的态度十分亲切，却也看得出他藏在礼节之下的抵触，便没有喋喋不休的关心与过多的打探。 而宁意如是发自内心想亲近他，正好他也没那么排斥孩子，裴文雅顺势让他们多多相处，顺便拉近裴煜与家人的距离。 宁意如还在上幼儿园，课余时间很多。平时父母工作忙碌，她的周末往往是在家里和保姆一起度过，现在有了裴煜，裴文雅干脆直接把咖啡店当成了托儿所。裴煜倒也乐意接受。 周六一大早，宁意如被司机送到了咖啡店。在裴煜忙碌时，她就安安静静坐在对她来说过高的椅子上，两条悬空的腿晃来晃去，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给绘画本填色。 咖啡店正准备开门营业。作为店长，裴煜毫无架子，和员工们一起在柜台整理原材料。 忽然一股强烈的视线附上背脊，熟悉的感觉让裴煜一怔，立马回身看向宁意如所在的位置。 宁意如身侧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外边种有一棵绿油油的阔叶树。而原本端坐的宁意如正紧紧绷着两条小短腿，单手支着桌沿，竭力弯腰想捡起掉到地上的笔，眼看就要失去重心。 裴煜将那怪异的感觉抛到脑后，猜想那道视线或许来自宁意如。乖巧的小姑娘想喊他帮忙捡笔，但看他忙就放弃了。 他急忙走过去，将姿势危险的小姑娘扶正，同时帮她捡起地上的水彩笔。 宁意如是个教养极好的小姑娘，立马甜甜道：“谢谢煜煜哥哥～” 宁意如上头还有几个堂哥以及裴君铭这个表哥，为了便于区分，在前几天经由母亲调.教改掉了对裴煜的称呼。 这声“煜煜哥哥”一叫，反倒更亲昵了。 裴煜唇角含笑，在她对面坐下，然后把压在图画本下的作业本抽出来查看，竟是一片空白。 现在的幼儿园小朋友不但要学数学还要学英语……可是可怜了点，但他必须尽到做哥哥的职责，便叮嘱道：“如如，你先做作业，做完作业哥哥给你做果汁喝。” 虽然才认识没多久，但宁意如意外地听他的话，一点儿都不犹豫，果断地抛弃画到一半的图画本。 裴煜也不急着走，就这样坐在她对面监督做作业。 宁意如一笔一画，把铅笔用得唰唰响，时不时抬头问裴煜几句。 裴煜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再一次抬起头来，迎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宁意如对上那双清浅的琥珀色眼睛，忽然“咦”了一声，后知后觉感到了奇怪。 “煜煜哥哥，你的眼睛为什么是这种颜色？”宁意如边想边说，“我们班上有蓝眼睛还有绿眼睛的同学，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外国人，但是也没有你这种……金色的？” 随后习惯性地随口夸赞，小嘴抹了蜜似的甜：“好漂亮，比奥古斯都的眼睛都漂亮。” 裴煜又一次被称赞“漂亮”，还是和一只猫作为比较，可他的心里并没有生出丝毫厌烦，反而忍俊不禁，主动说起自己的事：“因为我的妈妈是提南族。这种眼睛颜色，在我们族人里很常见。” “好神奇啊。”宁意如睁大亮晶晶的圆眼，满是好奇与景仰，“提南族？是少数民族吗？” 裴煜没料到读幼儿园的小朋友懂得还挺多，问着问着，就说到了有关他们民族特色和民族语言的事。 而作为仅有几百人的小民族，提南族的确拥有独一无二的语言，并为此极为自豪。 “……苏依。” 十几年以来，裴煜第一次向其他人这样介绍自己。将这两个封锁在记忆里的字眼说出来，原来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难。 “是我的提南语名字。”他说。 宁意如学着他的发音，重复了几遍：“苏依，苏依……” 忽然眉眼一弯，兴奋地猛然晃了下腿：“苏苏哥哥！” 裴煜也被她的喜悦所传染，不禁也弯了弯狭长的凤眸。 晴天，阳光从大玻璃窗倾斜而入，在窗边的一大一小脸上打下婆娑树影。温馨又美好。 年轻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比上次分别时长了些的黑发松散挽在脑后。 浅色的眼眸澄净，含着丝丝笑意。分明是早晨，傍晚的夕阳却仿佛都融入了他的眼中。 ——怎么看都看不够。可是，不能看得太久。他那样敏锐，很容易就会被他察觉。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裴煜敛起笑意，朝窗外扫了一眼。 路边那辆车还停在那，并不是任何熟悉的豪车，甚至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出租车。 这辆出租车怎么还没走？应该已经有快半个小时了。 耳边宁意如突然喊了一声，裴煜收回目光，给她辅导完作业，闲来无事又拿起她的填色书来看。 这才发现宁意如居然给书上的男孩加上了马尾，他不禁失笑，也不再留意窗外的异样。 路凛洲从出租车上下来，四下转了转，找到离窗内两人最近的视线死角，默然站定。 原来，裴煜对待孩子是这样的。 是他曾经亲眼见过的温柔，对待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孩子。 “裴哥！你能来一下吗？昨天的账单好像有点问题。” 裴煜闻声望向蹦蹦跳跳挥舞账本的店员姑娘，交代宁意如乖乖做作业，这才起身过去。 “怎么了？” 玻璃窗隔绝声音，等他走远之后，就连嘴型都看不真切了。只有他为了配合女店员身高而弯下的腰，脸上温和恬淡的神情仍旧真切。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温柔。 没有谁是特例，他也从不需要谁。 只有别人会疯了一般地，疯狂需要他，疯狂渴望他。 理智全都在说不想再关注他，不想再看他，可又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追向他的双脚，也控制不住追向他的眼睛。 “呀！” 视野一黑，宁意如扭头看向窗外，被那道凭空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 年轻男人西装革履，黑色短发全都梳理到脑后，矜贵又英俊。 宁意如缓缓回过神来，注意到这人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一个固定的方位，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张脸好像还有点眼熟…… 她绞起小眉头仔细回想，路凛洲终于低下眼帘，却半晌未发一言，只抬起食指抵唇，无声地对小姑娘做出“嘘”的手势。 不等小姑娘因为疑惑和好奇站起身来，他先一步转身，走向来时的街道。 - 宁意如本身并不是多么活泼的性格，年纪虽小却很能静得下心来，一整天不哭不闹，自己写作业自己画画，还喝到了哥哥亲手给自己做的果汁，高兴得不行。 傍晚，裴煜准备下班，接宁意如的人也该来了。 一大一小一起到路边等，接人的车准时抵达，司机摇下车窗，意外地展露出裴君铭的脸。 “如如，小煜，上车吧。” 裴煜拉开车门先把宁意如送上车，婉拒道：“不用送我，我家很近，我打算散步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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