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裴煜索性闭口不言,连手上的牙印都当作没看见。 路凛洲也不着急,说:“我去洗个澡。” 裴煜坐在床上目送, 没动弹。 就算锁了门路凛洲也有办法进来, 锁门只能锁住自己,何况房间里还有监控,他根本无处躲藏。 他关了灯在床上躺下, 没多久,一片拒客的漆黑里又有人找上门来。这回来人刻意放轻了脚步,避免吵醒他。 但他并没有睡意。 身后的床榻一沉, 随后是拂过他后颈的温热鼻息。 “路凛洲。”裴煜在黑暗中开了口。 撩起他长发的指尖微顿,嗓音轻得近乎温柔:“嗯?” “你应该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吧,上一次……”裴煜回想着,“是因为喝醉了。” 路凛洲这样的人必然拥有极强的领地意识。仅是出于警惕,也很难放松下来与别人同榻而眠。 他自己同样如此。 “可以慢慢习惯。” 浓重的夜色又加重了那种温柔的错觉,路凛洲俯身, 居高临下地轻吻那引人着迷的发梢。 “我想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可能会无聊。”手指拂过温顺而美丽的侧脸, 路凛洲不自觉拖长声线, 深情又缱绻, “所以尽量在家的时候多陪陪你。” 过于理所当然的控制狂发言令裴煜呼吸一紧,几乎窒息。 裴煜将被子往上拽了拽, 挡住那只抚摸的手, 尽量不在嗓音里流露出异样:“我要睡了。” 路凛洲的反应和他预想得差不多, 强势到病态的人,在面对顺从的弱者时往往相当好说话,绝不强迫,伪装出的温柔诡异得瘆人。 “晚安,宝贝。” 身后的人甚至给他掖紧了被角,最后吻了一次他的发尾。 …… 几个月大的小狗长得很快,变化肉眼可见,裴煜抱着凯撒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一天沉过一天的分量。 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抱不动了。 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待到那个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砢碜的杂毛小狗会长出一身厚实潇洒的背毛,高大威武,气势凛然就像高原上的狼——如果,不谄媚地冲着他吐舌头摇尾巴的话。 精力过剩的凯撒今天一反常态,从早上睁眼开始就莫名恹恹地没精神。 平时吃寡淡的狗粮都吃得香,今天居然对厨房精心准备的鲜食都失去了兴趣。它在裴煜的哄声中慢吞吞吃了没两口,突然哇的一下,吐了。 裴煜一惊。 凯撒很快把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呕吐依然没有停止。 裴煜着急地找来王叔:“凯撒生病了。” 王叔便要伸手接过凯撒:“我这就让人带它去宠物医院。” 裴煜把凯撒抱紧了:“我带它去。” 王叔为难道:“这……” 裴煜忙不迭打断他:“借我你的手机,给路凛洲打个电话。” 办公室里,路凛洲第一时间看向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心中却了然,裴煜总算是忍不住给他电话了。他迅速点下接听,并不意外裴煜想找借口出门,但…… 又是凯撒。 又他妈是那只该死的狗。 - 裴煜带着凯撒,在三名保镖的护送下来到宠物医院。 路凛洲肯定能看出他对凯撒的在意,不会真拒绝他带凯撒出去看病的请求,而路凛洲答应得比他想象得还要爽快。 如果他娇柔弱势,渴望依赖别人,被人保护,乐意给别人做贤内助,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但他不是。 正因为他不是,路凛洲才更想征服他,怎么都不愿意放过他。 他们在本质上是一类人,并不合适,只会将彼此伤得越来越深。 裴煜把凯撒交给专业的动物医生,坐到外面的椅子上等待,仰头阖目休息,对三名保镖视若无睹。 这其实是一个逃跑的绝佳机会,可他暂时不能丢下生病的凯撒,而生病的凯撒也是最好的威胁。 眼前的机会难得,从安保森严路宅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他能重新去路氏上班,一切就会好办很多。 在保镖们警惕的目光里,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安安静静闭目养神。 “喵~” 裴煜闻声睁眼,看到几步外那只将尾巴竖成电线杆的黑色小猫,眼睛幽幽发出绿光,浑身的毛都快炸了。 “小、小心!”一个男声追过来,“它是流浪猫,有点凶,还没打疫苗……” 裴煜扭头,是一个斯文清俊的年轻男人。或许是从小耳濡目染,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他的气质竟与裴少榕有几分相似。 是裴君铭。他瞬间将这张脸和慈善晚会上的一瞥,以及网上的照片对上了号。 裴君铭渐渐放缓脚步,注意力很快从小猫身上转移,露出几分疑惑:“你……” 才吐出一个字,他就词穷了。 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男人? “我是不是…见过你?”裴君铭怔怔地再次开口,话到一半,兀自臊红了脸,“抱歉,抱歉,我是真觉得你眼熟,没有别的意思。” 裴君铭的个性倒是出乎裴煜意料的简单。 或者说,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人本该就是这样,像路凛洲那种才是意外。 看来裴少榕还没有告知裴君铭有关他的事,但这也无关紧要。 路凛洲就连裴少榕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还未掌握实权的裴君铭了。 裴煜淡淡收回目光,没有接话。 他本就没有攀龙附凤的兴趣,类似的搭讪多了也觉得厌烦。假如他多和裴君铭说几句话,路凛洲只会把他看得更紧。 逃跑会变得更难。 裴君铭遭到忽视也不生气,独自在那儿唠叨:“你小心,别乱动,它可能会攻击你——你们快点!把笼子拿过来。” 裴煜默默坐在原位看着他们热闹,裴君铭捉完了猫,时不时往他那边投去视线,几次张口欲言,可惜怎么都找不到挑起话题的由头。 他摁着小野猫打完疫苗,折腾得精疲力竭满头大汗,拎着笼子从单间诊室出来,又瞧见了那个过于俊美的长发男人。 男人不再懒怠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侧身颀立在窗边,些许金色的光勾勒出漂亮的轮廓线,静止着就能不断吸引目标靠近。 裴君铭缓缓上前,看到他怀里顶着稀稀拉拉三色杂毛的小狗脑袋,立马开口搭话道:“那是你的狗吗?是捷克狼犬?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有人养。” 裴煜回眸,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是不是长得有点磕碜?” 男人明明珍重地将小狗抱在怀里,嘴上却说着不是,裴君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愣愣张着嘴。 裴煜也没让他为难太久,接着说:“像它亲爸。” 裴君铭困惑道:“这狗…不是你的吗?” 裴煜:“嗯,帮人养的。” “这样啊。”裴君铭展颜,抓住机会,一口气送出在心里盘亘已久的话,“对了,我叫裴君铭。你叫什么?我家的猫平时都是送来这里看病,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我对猫猫狗狗的小毛病都还挺了解的。” “我应该不会再来了。”裴煜抱着凯撒,礼貌但不失疏离,垂了垂眸子以示告别,“先走了。” 走到裴君铭的视野之外,裴煜看着前面不远处半掩的房间门,忽然一停,转身将凯撒交递给保镖:“帮我抱着。” 在强烈直觉的牵引下,他继续走向那虚掩的门。突然间手腕一紧,在被拽进房间的瞬间对上了一双黑冷的眼。 路凛洲等了几秒,让外面的保镖看到自己才将门合上,目光则片刻不停在裴煜脸上打转。 他还以为会从这张脸上看到被自己勾起的惊慌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没想到沉着冷静面无表情也有趣。 横竖都是有趣。 那点因为裴君铭的出现而产生的恼怒积压了一路,已由亲耳听到的裴煜的婉拒扫空。现在,路凛洲心里只剩愉悦:“一点都不意外?” 裴煜早怀疑路凛洲会偷摸过来监视自己,偶然遇见裴君铭后,怀疑就成了确信。路凛洲不可能不来,等医生诊治凯撒的这一个小时,足够路凛洲从任何地方赶过来了。 路凛洲又换成下一个问题:“怎么不和裴君铭多聊聊?” 裴煜:“不认识。” 不管路凛洲是信了还是没信,他看起来心情依然很不错,甚至好心提醒道:“他帮不了你。” “帮我什么?”裴煜的神情仍未有改变,不气不急不恼,还有心情开个玩笑,“看猫猫狗狗的小毛病?” “嗷昂!” 小狗洪亮的叫声恰到好处穿透门板。 可惜奶声奶气的,一生了病,连汪都汪不出字正腔圆。 温热气息缓缓压近,裴煜的眼底几乎被这张英俊面孔充满,这时他开了口:“路凛洲…” 微哑的呼喊,在这样的气氛里近乎调情。 灼热的目光紧盯他开合的唇瓣:“嗯?” 过了许久,裴煜才续上自己的话,因为口腔里的空气被抢夺殆尽而气息不稳:“我还能,继续给你当助理,和你一起去公司吗?” 清润的声线被浑哑的欲念渗透,带着无比蛊惑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嗯。”路凛洲餍足地附在他耳畔,又低又沉,极其缓慢地来了声,“随便你怎么利用我。”
第41章 chapter 41 时隔几周, 裴煜终于获得了自由出门的机会,和路凛洲一起前往公司。 下车前,裴煜忍不住问道:“我跟在你身边, 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路凛洲看向他的眼睛, 似乎是想从中找出名为失落的情绪,然而仍旧一无所获,顿了顿, 还是说道:“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嗓音低沉西装革履的男人, 在情绪稳定的状态下,看起来总是沉稳而可靠的。 路城明显不成气候,即使作为长辈压过路凛洲一头, 那也是任由路凛洲教训的份,没人敢质疑,甚至不敢大声出气。 裴煜估计, 如果自己用路家作为借口要求离开,路凛洲不但不会死心,反会将他看得更紧,说不定还会和偌大的家族对上。 想想都麻烦,他不再继续问。 助理办公室。 裴煜出神地看着桌上的文件,忽然对着虚空开口:“你能不能帮我?” 助理办公室里除了他就只有余勤。余勤静默一阵, 猜出裴煜的意思, 当即拒绝道:“不能。” 裴煜心想, 路凛洲的下属大多都忠心耿耿, 余勤尤甚,还会为了他来驱逐自己这个迷惑纣王的妲己。 但要让余勤真正忤逆路凛洲, 帮助自己脱身,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劝你最好不要。”余勤压低了音量, 又说了声。 他们在大量留白的谈话里领会彼此心神。不用余勤的提醒裴煜也能想到,要是他尝试逃脱失败,等待他的后果就不是被软禁在家里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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