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凛洲也确实猜对了。 时间来到了晚上, 窗外天色渐沉, 远方万家灯火, 家中仍旧寂静。 手机细微的响动因此格外突兀。 裴煜低眸,言简意赅的一条微信消息,内容是一家酒吧的地址和时间,就在今晚。 明明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可惜路凛洲的耐心依然不怎么好,还没忍到十二个小时就主动发来了信息。 裴煜换了身衣服,出门赴约。 - 裴煜对嘈杂迷乱的酒吧印象不怎么好,路凛洲约他见面的这家酒吧倒是十分高端。像电影里那种上世纪的复古酒馆,布鲁斯悠扬。 他一进门,立刻有侍应生上前来为他引路,带着他途经男男女女腰肢摇摆的舞池。将聒噪的喧闹彻底甩在身后,前方是略显落寞的昏暗卡座。 坐于其间的男人手指瘦削,五光十色的灯光破不开脸上阴影,都落在他手里的酒杯中。 侍应生完成任务,悄然退场。 裴煜在卡座两步外停步,开口:“路凛洲。” 遥远的歌舞不至于遮过近距离的呼喊声,然而路凛洲就这样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坐在那儿,手里的酒许久未进一滴,头照样不抬。 “路凛洲?”裴煜加大音量再喊了一次。 几秒后,足以确定路凛洲是故意把他当成空气。 晾了他好半天,路凛洲总算掀眸,眼底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怎么求人? 裴煜别开目光,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放缓语调:“路凛洲…” “裴煜,我的名字。”路凛洲悠然开了口,然而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森然,“是你随便叫的么?” 手心里存在感极强的手机再一次提醒了裴煜,甚至无须提醒,他似乎总能从一句话、一个眼神,瞬间猜透路凛洲的深意。 他把那个备注从脑海中抹去,正色开口:“路总。” 虽然十分清楚路凛洲就是想让他叫声老公,他来这里也是为了把照片拿回去,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顺从路凛洲的心意。平平无奇的称谓,放在情人间不过情趣而已,但在路凛洲面前就意味着臣服。 这或许也是路凛洲想让他叫老公的原因。 一声只会起反效果的“路总”送出口,路凛洲不怒反笑,好脾气得一反常态:“非得这么生疏么。” “我很好求的。”唇角弧度甚至愈来愈深,尾音悠缓勾缠,惹得人耳根发痒,“宝贝?” 裴煜垂下眼眸,用沉默作为回应。 路凛洲轻叹了口气:“你可真是心狠,下手也狠。” 裴煜闻言终于抬眸,目光下意识对准路凛洲的左颊,而自己嘴角尚未痊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昏暗灯光之下的脸色并不分明,定睛细看,才能发现光滑左颊上泛红的那一片,破裂的毛细血管织成细密狰狞的网。 裴煜张口欲言,道歉的话送到嘴边又吞下去,是路凛洲想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在先,他的回击只是出于自保。 他并无过错,心情却复杂难以言说,眼睫几番轻颤,他缓缓开口道:“你可以打回来,我不会还手。随你怎么撒气,把照片还给我。” 路凛洲又笑了,无奈得宠溺,而深沉的眸子蕴着暗涌,喉结克制地上下滑滚:“都说过了,我不想让你疼。嗯?怎么就不信我呢。” 他的话说得半真半假,只有那难以掩饰的欲|念以及挥之不去的黏腻感觉尤为真切。 半晌,路凛洲暂时撤走目光,将一个结实的大公文包提到桌面上来,轻轻推向对面。 裴煜先狐疑地看过去一眼,路凛洲已收手靠回椅背。除了桌上多出来的东西之外,并无任何异样,连陷阱的气息都嗅不出来。 “说了我很好求的。”似乎是为了让他放心,路凛洲又说,“如果是你,不求也行。” 裴煜压下心头微妙的悸动,只有眼帘几不可察微微一颤。 而公文包内部,整齐摆放着他丢失的所有东西。电脑、手机,还有干净如新的玻璃相框和厚厚的相簿。 他正要翻开相簿检查,对面的人又有了动静,两指捻着一叠照片递到他面前,手指却不松开。 裴煜一眼看到了那个十几年前长发及腰的小男孩。他别扭地偏开脸躲避拍摄,嘴唇轻抿,小麦色的肌肤被晒得透红,泛出蜜样的光泽。 “网盘里删掉的所有东西都给你存进了手机。我只拿了几张你的单人照。”路凛洲坦然交代自己扣押的东西,已然自作主张,偏又多此一举地问:“作为分手礼物…行么?” 裴煜握着相簿的手顿了许久。 “你拿都拿了,还问我?”他半垂下眸,接着翻看公文包,忽而又是一顿。 路凛洲饶有兴致观察着他的反应,看向那个被徐徐拿出公文包的大玻璃框。 比相框更厚实精美,里面装的也不是照片。玻璃盖之下,底部是作为衬托的绿叶和满天星,上方则是两朵被制成永生花的玫瑰。 鲜活娇艳的模样一如它们曾经怒放时。 一朵是杏黄的朱丽叶玫瑰,一朵是炽烈如火的红玫瑰。 “喜欢么,把它们保存下来可不容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路凛洲适时开口,“也是分手的仪式感。” 裴煜呼吸微滞,将沉甸甸的玻璃框放回原位。 桌上还有两杯酒,一杯喝到一半,一杯一口未动,都是琥珀色的威士忌。 他无端又想起路凛洲形容他身上不存在的信息素时,就是用威士忌做的比喻。 辛辣苦涩微甜,此时看来,还有与他的眼睛相似的颜色。 路凛洲半天没等到他开口,很是耐心地不催促,继续品味自己面前那半杯酒,潇洒得近似落寞。 裴煜下意识想阻止他喝这种高度烈酒,无奈身份已不再合适。他本该感到轻松,可酒还未入喉,有口气先辛辣地哽在了嗓子里。 于是他也端起酒杯,用酒液冲淡嗓子里的不适感。 他的酒量不算太好,容易醉但不容易倒。最后一口酒饮尽,他拿上公文包,不再留恋。 然而刚站起身,就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他向后一个踉跄,险些磕上尖锐的桌角。 一只手及时伸来,为他挡去伤害,顺便接走差点脱手的公文包,重新放回桌面上。 裴煜捂住像被灌满了铅的脑袋,意识和视线都一起模糊了,即使好不容易回过身,他也怎么都看不清路凛洲的神情。 笑声倒是十足清晰。 尤其是在他向前倾倒,被稳当当接住时,不加掩饰的笑意全在耳边荡开。 路凛洲紧紧抱住他,渡来一声前所未有的温柔耳语:“睡吧,宝贝。” 感受着怀里的身躯彻底软下去,路凛洲松开那束起的长发,五指穿过丝滑发丝,极尽爱怜地轻抚着,从后脑一直滑到后颈。 仍觉不够。嘴唇轻触发梢,下半张脸都埋入黑发积成的雪里,他深深吸气,躁动的心情仍难以得到平静。 他搭在裴煜后腰上的手不知不觉越掐越紧,带出一片狰狞的衣褶,仿佛要将自己的手指嵌进他人的血肉里。 目光里痴迷满溢。 一种满足、深沉、陶醉的感觉,就如酒吧里光怪陆离的灯光,洒满了全身。 醉人的气息充斥鼻端,路凛洲沉浸地闭上眼,良久才徐徐睁开。 眼底不知何时漫上病态的笑意,压抑许久的声线也止不住扬起。 “——抓到你了。”
第44章 chapter 44 为了削减裴煜的警惕, 路凛洲没有包下酒吧,卡座也位于开放式的大厅角落。 提前打点过的侍应生早已知情识趣地退下,仍有其他侍应生在大厅中穿梭游走, 留意到这边的情况, 主动过来提供帮助。 “您好,先生。”侍应生礼貌地打了招呼,看向深埋在英俊男人怀里的长发背影, 不敢好奇, 只问道,“请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嗯。”路凛洲也不出声逐人,反倒顺势交代, “桌上的公文包,帮我送上车。” “好的。”侍应生立刻照做,见他怀里的人显然失去了意识, 又殷勤地问,“需要帮您一起扶吗?” 而片刻前细语温言的男人陡然变了张脸,沉郁的眉峰压下来,未发一言就让他噤了声。 路凛洲很快收回目光,眷恋地吻了吻眼前的柔软发顶,随后扭动手臂, 带着怀里的人转了一圈, 将他送上自己宽厚的背。 侍应生礼貌地走在前头开路, 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地跟着。 没来由的压迫感如影随形。 侍应生不知不觉抿紧唇, 度日如年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身后的人倏然开口,将紧张压抑的气氛打散。 语气里含着无奈的宠溺, 责备里爱意满溢:“他酒量不好, 还硬要喝。” 侍应生回过头, 微笑着接话道:“这位先生看起来醉得不轻。您回去之后可以先把他叫醒,吃颗醒酒药再睡,否则明天起来容易头痛。” 可那男人貌似是在向他搭话,目光却未分出片缕给他。 路凛洲始终侧着脸,又伸手按了按,让颈窝里的发丝与自己的脖颈肌肤紧紧相贴。 随后幽幽长叹,嘴角笑意却不减:“真不乖啊,媳妇儿。你说是不是?” 当然没人能出声反驳。 沉默就等于默认。 他的心情畅快极了,在酒精的加持下飘飘然飞上云端。 …… 裴煜从漫长的混沌中悠悠醒转。 不出意外的陌生屋顶,四肢都疲惫乏力,好在还能够自由活动。 情况没有预料中的糟糕。 当时他暗示想要余勤帮自己脱身时,一心希望鬼迷心窍老板能摆脱他这个“妲己”的助理却提点他道:“我劝你最好别。” 其实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刚展露一点想离开的苗头就被路凛洲软禁在豪宅,要是直接来硬的强行逃跑,路凛洲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来。 所有狠心的话都说过了,路凛洲也该清楚他们不合适。 他表明了不愿意受人控制、压制,路凛洲偏要控制、压制他,还奢望他的温柔对待,这根本不可能两全,他们也无法达成一致。 分手的礼物,黯然的独酌,他还以为路凛洲当真死心了。 路凛洲半逼半诱让他去酒吧赴约,即便他没有低声下气地哀求,路凛洲也把东西都还给他了。 虽然路凛洲在酒里下了药,但酒是他自己喝的,路凛洲不但没有逼迫他,甚至提都没提过一句。 裴煜独自坐在床边,捋了几下头发,陷入困境,却完全丧失了探究周围环境的心情。 他索性又在床上躺下,缓解脑中昏沉。 一张便利贴出现在余光里,他伸手拿出来,看到一行劲瘦的手写字。 ——去公司,晚上见。 第一次见到的手迹,无比熟悉的语气。不用想也知道,路凛洲不可能给他留下任何用于通讯的设备,于是只能采用这种原始的方式与他交流。
85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