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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出？” “我听他女儿是这么说。” 每每这时候，祝招朝就像回到了童年，他在一旁捧着虾饼吃得安安静静，实则眼睛滴溜溜看着两个大人，耳朵也竖起来，听八卦的精神头比谁都足，“什么事啊？”他没听懂。 林鹤从捞起一条炸好的小鱼，放嘴边吹吹凉，喂给他：“隔壁张爷爷走了。” “唔？”祝招朝瞪大眼，一口鱼酥脆，“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 祝招朝不再说话，梅姨转头问他：“招招，你是等吃晚饭，还是给你摊点鸡蛋麻糍？” 他恹恹的：“麻糍。” “那你晚饭不吃了？晚上有芋饺哦。”梅姨哄他。 “先吃麻糍，晚上只吃芋饺。”在肚子容量尚有上限的时候，他在美味之间做出了艰难的抉择。 “虾不吃？你不是最喜欢吗？”林鹤从笑着看他，像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如全天下溺爱的家长一个样，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给孩子每一样都喂点，总觉得孩子吃不饱。 祝招朝实在选择无能，尊重最即时的口腹之欲，他决定还是要先吃点鸡蛋麻糍解解馋。 “那你去院子里弄点大蒜叶。”梅姨打发他，他拿着小剪子的步伐快乐得要飞起来。 香味从林家的厨房一阵阵传出，祝招朝一下午光站在灶边讨吃了，等到了晚上开饭，“十全十美”上桌，他早已小肚皮滚圆。 席间，祝招朝问梅姨今年回不回去，她摇摇头，将一个胖乎乎的三角芋饺舀进他碗里：“多少年不联系了，不差这一年。” 梅姨二十年前因丈夫家暴独自离家，娘家人不理解，婆家人也不理解，说她气性大，小夫妻吵个架闹离家出走，丢人。她在人才市场找活，全身上下只带了五块钱和一只破布袋，被林鹤从托去找保姆阿姨的中介相中。几年后，在林鹤从的帮助下，她与原来的丈夫成功离了婚，此后便一直安心在林家带小孩，与娘家人也几乎不来往了。 梅姨有个高洁的名字，叫储云梅。幼年丧父，继父对她动辄打骂，20岁被婆家用三头牛换去，丈夫喝醉了就把她拿绳子捆起来吊在门口，三年没怀孕，在婆家的日子更是过得畜生不如。 她一生顽强，从未被命运打倒。如今遇上好人家，在这里做着她喜欢的事，吃得饱穿得暖，她已不求再多。 梅姨不愿因为自己的事破坏席间气氛，故意开玩笑说：“还好是没有孩子，否则拖着娃娃，那时候还不一定能来这儿。” 林鹤从看了看坐在手边的“娃娃”，突然笑了：“嗯，没有孩子省心，你看我就没省心过。” 祝招朝举着啃到一半的大虾发出抗议：“污蔑！” 梅姨笑着看他们叔侄俩，敬重她的雇主与懂事的小少爷，她真心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宛若天堂，她别无所求。
第24章 24教育心得 === 夜里吃得多睡不着，林鹤从等电视上的小品放完，就带着孩子出门遛弯儿了。 大过年的街上都冷清，除了24小时商超外，亮着灯的都没有几家。祝招朝羽绒服兜里揣了两根火腿肠，刚才出门时在桌上顺的。街拐角是个公园，乌漆嘛黑的，管理亭也关着门，走累了，两人就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祝招朝撅着个屁股在绿化带里翻，嘴里一会儿“嘬嘬嘬”一会儿“喵喵喵”，叫得林鹤从想从后头给他屁股上蹬一脚。 林鹤从：“太冷了，可能不在了。” 祝招朝闷在领子里的声音嗡嗡嗡：“在的，它们也没其他地方可去啊。” 他穿了一件长款的薄羽绒，蹲下的时候把下摆也折进了腿弯，这便显得他那个屁股更圆更饱满，甚至整个人都成了一个圆溜溜的球挨在花坛边。林鹤从摸摸口袋，有点想抽烟，孩子太可爱，他甚至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他的，满心满眼只有祝招朝。 几只猫崽是从后边的绿化带里钻出来的，祝招朝只耳朵里听到叫声，怎么都找不到在哪儿，正要一头钻进去，被家长拽住了帽子，回头，屁股后面齐整的几只小家伙正歪着头看他。 “在这儿呢！我说怎么看不到……” 他从兜里拿出火腿肠，直接上牙咬开，一边喂小猫一边问：“你们妈呢？这大冷天也放心你们几个小东西自己出来？” 三只小猫都是附近的一只流浪母猫生的，两人年前遇到过一次，祝招朝当时就想把小家伙捉去绝育，但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遇见。电话里问过两回，林鹤从平时哪儿有空来这给他找猫，上次看到了才跟他报备，生了，不知道被谁喂的，月子里胖成球了，那之后就再没见过。 他今天想碰碰运气，年节附近商铺都关门，该回家的也都回家了，他心想着母猫能饿，小猫总不能饿吧，今天出来一看，倒是只只都生得健硕，也不知道猫妈怎么拉扯大的。 “喵~” 正想着，灌木丛里钻出来一个灰不溜秋的毛脑袋，一只脏兮兮的狸花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是它吗？”祝招朝问。 “是。”林鹤从肯定道，“谁家流浪猫胖成这样啊，这谁给喂的。” 祝招朝倒是放下心，好歹没饿肚子，比什么都强。 火腿肠很快吃完，三只猫崽子一点儿不怕生，围着他的脚踝撒娇，祝招朝小声威胁：“抓你们去嘎蛋蛋！” 林鹤从在他身后笑眯眯望着他：“要不要带回家去？” “啊？”祝招朝回头看他，“你要养吗？” “你不是喜欢吗？” “……” 于是回去的路上就多了一串小跟班。祝招朝是这么说的：“看它们跟不跟过来，跟过来就养。”那母猫也不知是不是成精了，竟然一路乖乖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跟在两人身后，从街心公园走到了湖畔居，谁也没丢。 当晚，两人就把几个毛茸茸的家伙统一打包送去了宠物诊所。 诊所回来的路上，车上开了点空调，林鹤从没有穿外套，一件半高领的黑色休闲线衫被他穿出了模特的气质，打方向盘的样子很是有点让副驾驶上的人着迷。又或许是今晚发生的事给对方添了一层滤镜，他近乎痴迷地望向对方，嗓子眼里都有点儿发黏：“叔叔。” “怎么了？”林鹤从趁红绿灯的空隙回头看他，看到小孩跟刚才的几只小猫黏糊母猫似的依赖地注视着他。 “是不是我做任何事，你都会支持我？”祝招朝含着笑问他，一只手去摸他握方向盘的手背。 林鹤从镇定地回过头，迅速拉过那只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然后在绿灯亮起时稳稳起步，就这么往前开了一段路，才回答：“不是。” 他不知道祝招朝已经要全身心地陷入他的温柔了，“怎么不是，从小到大你好像都没有反对过我。”他是幸福的孩子，因此很容易就忘了去年跟他的叔叔冷战、争吵时发生的事，当时的林鹤从就差把他绑在房间里了。 林鹤从无奈于孩子的单纯善忘，却又有点不想在这种时候提起那个讨厌霸道的自己，于是斟酌了一下，含糊说：“只要你不想着离开叔叔，叔叔什么都会支持你。” 说完，他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笑，祝招朝撅着嘴，不好意思极了，但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才不要离开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两人之间，祝招朝总是真诚直白的那个。这或许跟林鹤从对小孩的教育方式有关，他那么小就来到他身边，后天培养总是要大过于先天因素。不过这样诚实热烈的祝招朝，他私心里希望只有自己能知道。 林鹤从默默无话，心里的火一团又一团，好像要烧起来了。 就算是春节，祝招朝也最多只能调一周的假，赶在他回去前，两人把一大三小四只猫咪接回了家。家里的猫咪用品已经准备妥当，为了让猫猫能尽快学会使用猫砂盆，林鹤从甚至楼上楼下不同地点安放了起码11个猫砂盆。 祝招朝问他：“其实你自己本来就很想养猫吧？”否则怎么这么积极主动。 林鹤从否认：“既然接回来了，当然要对它们负责到底。” 哦，这一点倒是很像他养小孩。 此后，两人的视频里便经常出现毛绒绒的小家伙们。有时候祝招朝电话打过去，恰好能看到他的叔叔正在认真负责不厌其烦地教小猫上厕所。小猫不解地看着家长的手指头，伸出舌头舔了上去，林鹤从“啧”一声，宣告教导失败。 “噗——”祝招朝在那头笑得前仰后合。 他看到他的好叔叔把旁边看戏的母猫揪了过来，厉声呵斥：“教教你的孩子！”因为他急着跟他的孩子去视频，哪里有空帮她带娃！ 是呀，谁的孩子谁教嘛！ “好凶啊，你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凶的嘛？”祝招朝阴阳怪气的。 林鹤从听出来了，但他现在很想把屏幕那头的小孩抓过来亲一顿，怎么不好好说话也这么叫人喜欢，看，果然是他养出来的小孩。 他望着祝招朝的笑颜，往后一靠椅背，点点头认同：“叔叔确实对你格外有耐心。”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教我算数的吗？” 算数？哦，林鹤从记得的。关于孩子的童年往事，不善说爱的家长往往是记得最清楚的。 城里的孩子学知识早，祝招朝自来了林家开始上一年级之前，鲜少摸过课本，因此一年级的他，课程总是很紧张。尤其是算数，他经常很苦恼。而林鹤从的方法简单有效，买了一捆小木棍放他书包里。夜里医院的值班床上，叔侄俩也总是在被面上拿小棍做数学题。林鹤从耐心且温柔，答对一道题，就会大方地奖励他一个要求，任何要求。 可惜当时的祝招朝并不知情叔叔的溺爱，因此他的要求也总是天真可爱。比如说，他想要一本新的蓝色的画画书，和一套好看的蜡笔，那么第二天他就会在桌上看到整册崭新的美术本和一套64色蜡笔，铺开之后有整个课桌那么大。 他的叔叔既帅气又绅士，博学多识，在医院救死扶伤，回家后是尽责温柔的家长，对他又那么好，因此林鹤从是完美的，青春期之前他都这么认为。 林鹤从没有料到自己在孩子的心中曾经有过这样高大的形象，因此听完孩子的回忆后感到些许惊讶，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并立刻变成了一个“不完美的家长”，开始斤斤计较起来：“那么现在你的心中，已经觉得叔叔不完美了是么？” 祝招朝在镜头那边小小翻了个白眼，心里头得意极了，他仿佛要把嘴巴翘到天上去，斜着眼睛看他的好叔叔：“你觉得呢？” 有哪个叔叔会这样对自己的小孩？ 变态。 他在心里默默骂。 林鹤从好像读懂了他的嘀咕，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他忽然笑了，慢条斯理道：“那么你是喜欢叔叔像小时候那样对你，还是像现在这样对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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